黎梔拼命壓抑了,但是還是有細碎的抽泣聲從指縫泄露出去。
傅謹臣回過頭,看到她雙眸淚光盈盈,男人一愣。
隨後,他忙轉身擁住她,「怎麼突然哭了?」
黎梔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傅謹臣看她這樣,突然想到小時候小姑娘也是這樣的。
但凡他身上磕碰了,他沒喊疼,她就先掉眼淚了。
他有些好笑,拉下黎梔捂著嘴巴的手,親吻她濕漉漉的臉頰,哄道。
「心疼了?七七是小傻瓜嗎,早就癒合不疼了啊,好了好了,不值得哭。」
黎梔被他溫柔的哄著,眼淚就要決堤。
她拼命攥著雙手忍住了,仰著頭看他,「你說的對,不值得哭!」
又不是為她傷的,她哭什麼?
黎梔,你不可笑嗎?
傅謹臣覺得她怪怪的,只是還不等他探究,手機鈴聲響起。
傅謹臣瞥了眼桌上手機屏幕,隨後他神情微變,鬆開了黎梔,立刻接聽了電話。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傅謹臣掛斷電話,回身沖黎梔無奈道:「我得出去了,別哭了,孩子一樣。」
他說著摸摸黎梔的頭,沒等她反應就快步出去了。
黎梔臉上淚痕未乾,她沒感受到他的安慰,只感覺到了不耐和敷衍。
她抬起手,一點點的擦乾淨自己的小臉。
樓下,傳來車子駛離的聲音,黎梔呆呆坐著,直到她的手機也響起來。
是簡雲瑤打來的電話,黎梔接起來。
「重色輕友了啊,是不是跟你的傅哥哥談戀愛談的都想不起要請我跟笑笑吃飯的事兒了?」
簡雲瑤那飽含活力的聲音傳來,黎梔張唇,「瑤瑤,我大概是要放棄他了……」
手機那邊,陷入沉寂。
半響,簡雲瑤嗓音更大了,怒罵道:「我就知道,傅狗他狗改不了吃屎!他是不是又跟蘇綠茶糾纏上了?」
「這次可能更嚴重……」黎梔苦笑,然後她自己也確實笑出了聲。
可那笑聲卻比哭聲都難聽,充滿荒誕的感覺。
「瑤瑤,你知道嗎?傅謹臣他可能有個喜歡了二三十年的娃娃親對象,現在那個女人回來了。」
「等會?二三十年?他從娘胎兒就喜歡?」簡雲瑤有點聽不懂了。
黎梔把蘇婉雪說的那些,簡單和簡雲瑤說了下。
這件事像塊巨石壓在她心口,她快喘不上氣了。
「梔梔,蘇婉雪那張嘴天天臭水溝里找水喝,就說不出好話來,添油加醋她最擅長。
照她說的,白洛星十二年歲那年就失蹤了,十二歲小屁孩能懂什麼愛情啊?
傅謹臣真要這麼多年對白洛星念念不忘,總該有點端倪被你發現吧?
你看這麼多年,你都沒察覺,可能真想多了……」
簡雲瑤勸著黎梔,不是她替傅謹臣說話,而是隔著手機,簡雲瑤都能覺察到黎梔崩塌的情緒。
她心疼啊。
可她說完,卻沒聽到黎梔說話,簡雲瑤心裡一咯噔。
「該不會被我說中了,梔梔你還真想起來什麼了吧?」
黎梔呼吸亂了,她確實想起來一件事。
是她十歲時,那時,她和傅謹臣還沒分房睡。
有次她東西找不到了,到處翻找,便從傅謹臣衣櫃的最上層找到個小木箱。
她好奇打開,可還沒看清裡頭東西,傅謹臣便發了好大火,將箱子奪走。
那時,他已很寵她了。
他的房間,他也默認是她的房間,她隨便翻騰他都允許的。
可那次他是真很生氣,她都被嚇到了,之後再沒碰觸過那箱子。
本遺忘的事,此刻突然清晰。
黎梔有種預感,那箱子可能也和白洛星有關。
「瑤瑤,你別掛,陪著我。」
她到底少了點勇氣。
「好,別怕,我一直在呢。」
黎梔打開衣櫃,箱子果然還在。
她將手機放在一邊,把箱子抱出來,打開,映入眼帘的便是對亮閃閃的水晶發卡。
是小姑娘會喜歡的那種,還有泛黃的漫畫書,小布娃娃,水晶球……
顯然都是白洛星的東西,都被傅謹臣保存到了這裡。
他不讓旁人碰這些,但無論箱子還是裡面的東西都沒什麼塵土。
他是時常親自清理,打開看的。
黎梔最後拿起本相冊,她翻開,兩個兩三歲的小孩坐在一起,都戴著生日帽對著蛋糕許願的舊照片映入眼帘。
黎梔一眼便認出,照片中穿小西裝粉雕玉琢的男童是傅謹臣。
而小女童,無疑就是白洛星。
她一頁頁往後翻,他們也一點點長大。
從嬰孩到有了少男和少女的模樣。
而最後那張生日照里,少年和少女被打扮成新郎和新娘的樣子。
他們一起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鏡頭笑容燦爛。
十二歲的傅謹臣,臉上那種飛揚的笑容,是黎梔從不曾見到過的開心,像個孩童。
黎梔再也忍不住嗚咽出聲,她用力合上相冊,將它壓回箱底。
「梔梔?梔梔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簡雲瑤聽著那壓抑的哭聲,大聲的焦急問道。
黎梔慌亂的想要蓋上那箱子,好似打開是潘多拉魔盒。
可幾張橘色糖紙卻被帶了出來,黎梔動作頓住。
是橘子糖的糖紙。
她呵笑出聲,「瑤瑤,連我最喜歡的,哥哥給的橘子糖,也是白洛星最喜歡的糖……」
黎梔捏著那糖紙,眼淚吧嗒吧嗒不爭氣的往下墜。
她想起來了,小時候白洛琪也曾給過她一顆橘子糖。
原來,不管是傅謹臣,還是白洛琪,他們手裡的糖果都屬於白洛星的。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果果會擔心媽媽的。」簡雲瑤忙輕聲安慰著黎梔。
黎梔擦乾淨眼淚,將箱子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她關上柜子,小臉已冷漠異常。
她拿起手機,清聲道:「瑤瑤,僅僅一天一夜,我好像就見證了傅謹臣對白洛星的情深義重。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出生就定了娃娃親,他弄丟了她,十六年都沒放棄過找尋。我算什麼?可能真的像蘇婉雪說的,我只是白洛星的替身。
是傅謹臣找不到他可憐的小青梅,將多餘的無處安放的情緒投注到了我身上而已。
你說我可悲不可悲?六歲前,他們說我欠蘇婉雪的,八歲後,我又欠白洛星的?
呵呵,我是不是真的只配做黎家的女兒,被黎勇活活打死?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呼吸,都欠了這個欠了那個的?好好笑啊!」
簡雲瑤聽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她太知道傅謹臣那個哥哥的身份對黎梔意味著什麼了。
黎梔得到的愛太少,從小被蘇奶奶疼愛,可蘇奶奶過早離世。
六歲她被養大她的父母拋棄,在黎家的日子就更不用說了。
黎慕遠雖護她這個妹妹,但也沒能力養她,將她送給了傅家。
那時候傅謹臣便成了黎梔的救贖,她的光。
黎梔一直以為傅謹臣是唯一沒拋棄她,給她家給她溫暖,純粹因為她是她而關愛她的人。
可現在卻發覺一開始傅謹臣對她的不同就摻雜了太多,這個真相對黎梔太殘忍了。
簡雲瑤不忍心,嗓音乾澀勸道:「梔梔,也許有什麼誤解,並不是這樣的,你別胡思亂想。就算傅謹臣當年真喜歡小青梅,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肯定早放下了……」
黎梔搖頭笑,肯定的道:「不,瑤瑤。我從沒這麼清醒過,他沒放下!
他若是放下了,就不會對我一直隱瞞!他若放下了,就不會對白家的事兒那麼上心,他對白夫人甚至比對周慧琴都要親近尊敬,他這麼多年一直拼命在找白洛星,我才是那個多餘的!」
聽黎梔這樣說,簡雲瑤一時竟無言以對。
「梔梔……」
「瑤瑤,我沒事。我就是覺得自己很可笑,原來,我在努力追趕哥哥腳步,努力長大時,他的生里已經有過刻骨銘心了。
知道他不喜歡蘇婉雪,我還慶幸我和他認識的足夠早,沒人比我更早了,他的心既然是空的,住進去的人肯定是我。
可我怎麼能想到,我是晚的那個,我晚了整整十四年……」
「梔梔你別說了!」簡雲瑤都聽的心碎了。
黎梔卻還是在笑,她笑的眼淚掉下來。
「瑤瑤,我一直以為我努努力,一定能以妻子的身份占據他的心,可是沒用的,愛他真的好累好累啊……
瑤瑤,我不要愛他了,我要放棄了!成全他和他的小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