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醞釀大計

  第242章 醞釀大計

  「牧翁(堵胤錫)公忠體國,勇於任事,鞠躬盡瘁,死而後矣。朝廷須從重恤典,以伸張正氣,激勵後人。」

  堵胤錫為重臣,但政敵甚多,恤典太重或太輕都不合適。恤典之事歸禮部管,禮部尚書朱天麟為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深知茲事重大,特與內閣諸臣商量。至於如何恤典,內閣已有議論,文安之也已知曉。

  「牧翁遺疏已經遞到朝廷,言辭懇切,讀畢令人潸然淚下,身後恤典自應從厚。琢如為勛鎮翹楚,有何建議?」文安之輕飄飄兩句話,把皮球踢給了岑丹初。

  丹初也不客氣,說道:「牧翁生前官爵雖不如中湘王,功勞實不在中湘王之下。若論以身涉險,顧全大局,忍辱負重,千難萬苦,牧翁又在中湘王之上。身後恤典,至少得按中湘王之例從厚。」

  何騰蛟生前已加太師,封定興侯,任督師,位極人臣。死後,朝廷輟朝七日,贈何騰蛟中極殿大學士,追封中湘王,諡文烈。

  堵胤錫生前只是光化伯,總督軍務,加太子太保,官爵比何騰蛟矮一截。身後恤典,自然要與何騰蛟相區別。

  內閣四個輔臣,首輔、次輔,包括朱天麟,皆敵視農民軍,與堵胤錫政見不合。王化澄主張聯寇平虜,算是堵胤錫的奧援,但他有才而無德,名望不高,說話份量不夠。

  因此,內閣議定的恤典並不隆重,擬贈堵胤錫上柱國、太傅、中極殿大學士、柳國公。最重要的還是諡號,這是朝廷對堵胤錫的蓋棺定論,內閣爭執最烈。經過一番爭論,最終擬諡堵胤錫為「忠肅」。

  按照岑丹初的說法,堵胤錫的恤典要向何騰蛟看齊,這可就難了。

  文安之深感為難,卻不動聲色,沉吟片刻,說道:「琢如請細講。」

  這個老油條,真是滴水不漏。丹初耐住性子,說道:「總得贈太師、中極殿大學士、二字王,諡號得用『文忠』。」

  聽到『文忠』二字,文安之神色一動。文忠,這可是所有文臣夢寐以求的諡號。

  明制,文臣最高諡號是「文正」,其次是「文貞」,再次為「文成」,之後便是「文忠」。

  自明初至崇禎末年,大臣被諡為文正的有二人(李東陽、謝遷),諡文貞的有三人(楊士奇、徐階、錢象坤),諡文成的兩人(劉基、王守仁),諡文忠的略多,但也不過七個人。

  在朝臣眼中,何騰蛟功勞素著,撐起大明湖廣戰局,壯烈殉節,死後不過諡為文烈。內閣擬諡堵胤錫為「忠肅」,比「文忠」差遠了。

  丹初為堵胤錫請諡文忠,蓋在何騰蛟之上,等於打朝廷的臉,批評朝廷用人不明,貽誤大局。

  文安之說道:「中湘王生前為督師,位極人臣,諡號只為文烈。牧翁由中湘王舉薦,也算出自中湘王門外,若諡為文忠,反在中湘王之上,不合朝廷體制。」

  「不然,古人云,名諡雖小,關係天下氣運。」丹初毫不相讓,駁道:「牧翁生前忠勇任事,顧全大局,遠在中湘王之上。及病逝,忠貞營全軍縞素,將士失聲痛哭。不諡為文忠,實難以安天下人心。」

  聽到「忠貞營」三字,文安之神色一震。他是湖廣江夏人,離夔東近。有些大順軍不肯降清,聚集在夔東一帶,聲勢頗壯,清軍莫能奈何。這些農民軍多為百戰精銳,比南明官軍強多了。

  堵胤錫對忠貞營有再造之恩,忠貞營正屯駐柳州,不容小覷。諡堵胤錫為文忠,藉此結好赤軍、忠貞營,似乎划得來。

  赤軍兵強馬壯,岑丹初已成廣西最大軍頭。他的意見,朝廷不能不聽。

  文安之計議已定,說道:「琢如所言甚是,牧翁諡為文忠,實至名歸,亦足以顯示皇上聖明。」

  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牧翁生前官爵在中湘王之下,若恤典過重,反倒不合體統,容易召致非議。總得選一樣在中湘王之下,以示謙讓。不如,不如追贈國公吧。」

  似乎有點道理。丹初在最關鍵的諡號問題上達成目的,也該略作退讓,便說道:「老先生說得是,那就追贈牧翁國公吧,其他不變。」

  在寬釋「五虎」問題上,兩人很快達成了意見。蓋因文安之入朝時間不長,與「五虎」衝突不多。其中的金堡、丁時魁又出自瞿式耜門下,文安之樂得營救,好賣瞿式耜一個人情。

  丹初說道:「如今時局正亂,朝臣應齊心協力,共克時艱,不可擅起大獄,自亂陣腳。」

  文安之對道:「『五虎』多為言官,雖然屢有狂悖,畢竟操心王事,不算死罪。首輔亦不贊成『打虎』,已經上疏求救。我想,袁彭年已經丁憂解任,不必再管。其他四人已經杖責,可革職為民,免得留在朝廷生事。」

  「嗯,甚好。」丹初答道。

  朝廷大計,往往醞釀於私下,而非公決於朝堂。丹初與文安之取得默契,對朝廷大計已有把握。

  「慶國公心思叵測,金堡彈劾其『十可斬』,並非危言聳聽。他在梧州一日,行在就危險一日。我這次東下援粵,已做了充足的準備,唯獨擔心皇上安危,亦擔心慶國公斷我退路。」

  勛鎮紛爭,輔臣只得盡力調解。文安之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已經詔令琢如、鄖國公、慶國公三鎮東下援粵,赤軍、忠貞營既已出兵,慶國公不能怯敵不前。」

  「老先生說得是。大局糜爛,我也想跟慶國公和衷共濟。若文斗管用,就不必武鬥。」

  文斗?武鬥?文安之聽著就頭疼,連忙說道:「琢如,此為行在重地,韃子入寇,朝廷打虎,臣僚人心惶惶,總要以安寧為主,不可擅起兵戈。」

  「我曉得,我曉得。」丹初說道:「慶國公已經來書請和,但隻字不提援粵之事。待劉國昌到達之後,我就與他聯合,逼陳邦傅協同東下。屆時,皇上嚴旨催促,閣臣好言勸慰,陳邦傅不敢不從。」

  能把陳邦傅趕走,對朝廷來說也是件好事,文安之樂見其成。

  丹初又說:「愚以為,行在重地,不宜駐紮勛鎮。陳邦傅領兵援粵,不得留兵梧州。赤軍與忠貞營,亦不得在梧州屯駐。行在專由御營駐守,免得勛鎮干擾朝政。」

  文安之神色鄭重,說道:「琢如深謀遠慮,吾當共謀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