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昭平大治

  第214章 昭平大治

  昭平城內,熙熙攘攘,一副太平景象。食肆中香氣裊裊,綢布店內,各色綾羅綢緞如彩雲般絢麗,令人目不暇接。街頭巷尾,攤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只有那不時穿梭而過的赤軍,手持軍械,行色匆匆,又隱隱暗示著時勢並不太平。

  主帥蒞臨,守軍並未淨街,只派出官吏維持秩序,清理通道。親兵前導後衛,並無擾民之舉。百姓對此已經司空見慣,各干各的,互不干擾。

  「閣老,楊先生,赤軍規矩,總兵以上官員出行只保障通道,並不淨街。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丹初說道,見昭平大治,大為欣慰。

  堵胤錫一路嘖嘖稱奇,此刻回過神來,說道:「昭平百姓安居樂業,商業繁榮,雖是小城,亦頗有氣象。爵帥上馬治軍,下馬撫民,足見大才。」

  商業的繁榮,直接肇因於著佃納糧政策。小農經濟下,人們的投資手段非常有限。最穩定可靠的投資就是購買耕田,再租與佃戶耕種,旱澇保收,每季都能收取五至七成的收成。

  赤軍實施著佃納糧,田稅沉重,投資田產已經無利可圖。相比之下,工商稅較低,只有十分之一,對投資者的吸引力更大。

  丹初笑道:「我特立獨行,在汛地著佃納糧,鼓勵工商,引起朝野不少非議。但只要百姓安居樂業,這些浮雲對我如浮雲耳。閣老此行來昭平,不妨多盤桓幾日,將來回到朝中,也請閣老幫忙說句好話。」

  「呵呵」,堵胤錫苦笑道:「我亦特立獨行,屢受他人非議。前番到行在陛見,朝臣群起攻擊,幾令我無立足之地。」

  楊畏知若有所悟,哈哈大笑,既而眼圈通紅,宛如癲狂,卻並不言語。

  國事糜爛至此,朝廷依舊紛爭不已。皇帝沒有主見,忠臣沒有立足之地。他是大明右僉都御史雲南巡撫,卻只得廁身於大西軍中,祈求孫可望出兵抗清,豈不悲哀?

  丹初已向楊畏知拋出過橄欖枝,此刻對堵胤錫說道:「閣老識見宏遠,忠而見謗,若在朝中無法立足,不妨屈尊到我赤軍。某雖然初出茅廬,卻志在抗清,正需要倚仗閣老這樣的大材。」

  堵胤錫初來乍到,尚未摸清赤軍的底細,卻不失豪爽地說道:「將來我若果真彷徨無依,一定前來依傍爵帥。」

  路過縣衙,只見衙前築了一座高台,上放一大鼓,台下已有數十百姓排隊等候。高台下建有涼亭,可供百姓休息。另有官吏三四人,正在提筆登記。

  見到丹初等人,百姓紛紛跪下鳴冤。堵胤錫、楊畏知二人好奇,勒馬停下。

  丹初介紹道:「此為登聞鼓,與諫鼓相當。凡百姓擊登聞鼓,官員必須接見,問其冤狀,洗其冤屈。」

  明朝與歷朝歷代一樣,在各級官府前設置諫鼓。但在實際治理過程中,官員人少事多,連正常的訴訟都處理不完,更無暇接待百姓上訪。

  有的地方,官員只在每月初一、十五兩天接收訴狀,審理訴訟。在很多官員看來,百姓擊諫鼓,不管他有無冤屈,都是無故生事,必須先把一頓板子。若是越級擊諫鼓,上級官員遷怒於下級官員,先打一頓板子,不問青紅皂白押往下級官府。下級官員被上級責罵,心裡煩悶,再打一頓板子。百姓有冤無處訴,諫鼓完全成了擺設。

  堵胤錫、楊畏知都在地方上歷練多年,對此中弊病一清二楚。久聞岑丹初擅長撫民,汛地大治,正可一探究竟。

  丹初便帶二人進入縣衙,看知縣如何為百姓洗冤。

  一旁的俞厚基介紹說:「我軍制度,各地每五天接待一次百姓鳴冤,由主官、佐貳官輪流接待。今日輪到知縣接待,故百姓特多。昭平知縣名叫黎貢,由永安州戶書擢升而來。」

  戶書是吏,知縣為官,官吏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赤軍敢起用戶書為縣正印官,可謂不拘一格。

  剛入縣衙,黎貢得信,慌忙出來迎接,趕在儀門處見到丹初。

  「無妨,你正常審理。我陪閣老、楊先生在一旁觀摩。」丹初說道,語氣不容質疑。

  回到大堂,黎貢不敢再端坐主位,讓衙役把桌椅抬前,靠前坐下。丹初等人側坐一旁,氣定神閒,不怒自威。

  「下一個上來。」黎貢清了清嗓子,說道。

  一個無業游民模樣的中年人,猥瑣鄙陋,進入大堂就坦然坐下。

  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大概是個城裡人,十里八九是個訟棍,專好訴訟生事,論人錢財。

  「爾所訴何事?」

  「回大老爺的話……」

  「稱本官知縣,不得稱大老爺。」

  「諾,回知縣的話,小民不知裹腳禁令,上月為小女裹腳,為張大夫所發,特狀告張大夫素無醫德,發人隱私。」

  黎貢眉頭一皺,早已見慣這種訟棍。他把狀紙又看一遍,拍了下驚堂木,說道:「裹腳禁令,官府自去年已經頒布,三令五申。你是城關鄉人,家近南門,怎會不知裹腳禁令?」

  那人立即變色,哭喪著臉,說道:「大人,小民委實不知。」

  「不知法而違法,與知法而違法無異。按例,該罰銀五兩,或者杖一百。你說,你選哪個?」

  堵胤錫、楊畏知眉頭一皺,赤軍這律法也太嚴苛了吧?禁止裹腳固然是件好事,但違犯者罰銀五兩、杖一百,這刑罰也太重了。

  卻見那人神色大變,說道:「大人,不是罰銀一兩或杖二十嗎?您怎麼擅改法令?」

  丹初卻會心一笑,聽黎貢說道:「你不是說不知道裹腳禁令嗎?怎會對刑罰記得如此之牢?」

  那人懊惱異常,才知中了知縣的圈套,只得選擇杖責二十。

  下一個是個農夫,畏畏縮縮的,一進大堂就要下跪。古代的農民大多怕官,有的一輩子也進不了幾次城,見到官吏就嚇得說不了話。

  這農夫也同樣怕官,給椅子也不敢坐,哆嗦了半天說道:「小,小,小人要告本村王員外,他自恃族裡人多,推選上了村長,在村里作威作福。我上山砍柴,他也要私收柴薪稅……」

  赤軍重視基層治理,黎貢不敢怠慢,把狀紙仔細看了一遍,又詢問了農夫幾處細節,最後說道:「老伯,這件事我會留意心中,安排縣裡、鄉里共同處理,一個月內調查清楚,處置完畢。」

  那農夫千恩萬謝而去。堵胤錫卻暗自感慨:赤軍連村里小事都如此在意,果真如他們宣傳的那樣,衷心為民謀利。

  又來了一個商人,竟然是來告官:「小民想辦一家車馬行,為行人商旅提供馬車。聽說官府要搞公司制,我去工房,工房說這事歸戶房管。跑到戶房,戶房說此事需用車馬,歸兵房管。到了兵房,兵房也在推諉。我車馬都備得差不多了,卻辦不了公司,急得沒有辦法,只好向大人請教。」

  「法無禁止皆可為。你這事原本無需向縣衙申請,若想安心的話,去工房辦吧。我交待給工書,三日之內給你辦妥。」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丹初意識到,原有的六房制度已經不能滿足地方政務的需求了,有必要做出一番改革提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