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明白的事

  中元姐妹從小就在舞台上發著光。

  年幼的時候,中元姐妹常會以組合的形式登台演唱,雖然不是什麼大舞台,台下的應援也多是親戚,抱著孩子看熱鬧的大人,但她們是很享受那種氛圍的。躁動著燃燒著什麼,站上舞台被台下的觀眾注視著的剎那,被賦予了力量以及勇氣,高聲的唱歌或是激烈地跳舞,之前的練習都有了意義。

  小的時候,中元更迷戀的可能是受大人追捧的那種感覺吧,還有同齡朋友羨慕的目光。

  等到稍微長大些,有了想要做的事,為了達成那個目標她進了專門的藝能學校,練習發音聲樂和舞蹈。

  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心接受稱讚與誇獎。

  妹妹中元鈴香在2010年加入了金屬舞蹈組合BABYMETAL,成為組合內主唱和舞蹈擔當。

  想著不能輸給妹妹,中元加倍地努力,直到看到乃木坂一期生的甄選,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報名參加,並不出意外地成為合格的一員。

  而這也是她認清現實的開始。

  ——

  生田拉著五更追尋著中元的腳步一路上了天台。在退開大門出去的剎那,她停下動作。手指緩緩地彎曲,手臂像被抽去了力量般自然垂下。

  她低著頭,鬆開攥著五更的手,退開一步,「……你去吧,逝宵醬。」

  「……」

  五更被她不由分說地拉來,路上跑得有點岔氣,捂著腰腹,沉默地看著生田。

  「日芽香應該就在外面……」

  生田像是卸下了某種心結,笑了下,靠在樓道的牆壁上,視線卻落在地面。

  「你去吧,逝宵醬。」她說道——以一種與平時說話截然不同的語調。

  「生田……」

  五更伸手過去,想要安慰眼前這個迷路一般無家可歸的孩子,卻被生田抬手撥開。

  生田和中元是最好的朋友。她們無話不說,相處也最是親密。但有偏偏有些事情,最親密的人反而不好說出口。

  「……太殘忍了。」生田小聲地說。

  「……」

  「你們都對日芽香太殘忍了……逝宵醬也是,娜娜賽也是,運營也是,香蕉人桑也是——」

  ——反正生田醬你是不會懂……

  「……還有,我也是。」

  樓下傳來微弱的嘈雜聲,大概是成員們在往休息室移動。

  「……逝宵醬你去吧,日芽香就在外面,你去和她說幾句話吧,總比讓她一個人呆著要好。」

  「生田醬,我們一起。」五更實在無法放著現在這個狀態的生田於不顧。

  「我是不行的……只有我是不行的,」她搖了搖頭,「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知道的,即便如此……說著不負責任的話,明明是好心卻一次次地傷害到日芽香……我……」

  「可是——」

  「你還不明白嗎!」生田猛地抬頭打斷五更的話,她像只憤怒的小獅子保護懷裡的幼崽那樣,「日芽香她——」

  ——

  下午錄完最後一期節目,已經是臨近傍晚了。

  極遠處太陽被地平線上的山脈遮擋了一小部分,再近些是東京林立的樓宇,被鍍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整個世界有種末日般的遲暮感。

  中元趴在天台的欄杆上,額頭貼著手背。聽到後面的看門的聲音,她迅速抹乾淨眼淚,回身笑道,「生田醬你怎麼……逝宵醬?」

  她還以為是生田擔心她追過來,沒想到會是五更。她現在應該陪在西野身邊替她加油打勁才是。

  「……抱歉。」五更移開視線不敢看她。

  中元愣了下,笑道,「為什麼道歉啊,和逝宵醬無關,只是我有點任性了……大家沒生氣吧?」她以為五更是在說自己從節目錄製場地偷跑出來的事。

  五更搖了搖頭,面色複雜,「不,我說的不是這個……總之對不起。跑出來這事沒問題的,節目都錄完了,大家會理解的。」

  「說的也是啊……」中元輕聲說了句,然後看向大樓外側的天空。

  乃木坂成員間相處的氣氛很好,相互關心彼此包容,再多的困難都會一起努力跨越,這份羈絆不知何時起已經壯大到不是那輕易就能夠斬斷的程度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因為大家都很溫柔,所以被挫折和失落擊倒她只能自我抱怨,無法簡單地推卸責任。

  把所有不順心意的事推脫到別人身上反而還能輕鬆些呢。她想。

  五更走到她身邊,陪她一起欣賞東京的日落。她原本以為自己對安慰人已經足夠駕輕就熟,但聽了生田那番話後,她又該以什麼立場和中元相處呢。五更想到前段時間讀的那本書《糖果子彈》,裡面有個情節,主人公並不知道那個行為奇妙的轉學生左耳失聰,站在左邊講話她根本聽不見,主人公在心裡腹誹對方是個不聽別人話的自我中心的傢伙。

  這和五更的境況何其相似。

  在得知實情之前,她總是不自覺地傷害到中元,一次又一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不慎重,從中元哪裡得到了許多的幫助,卻做出恩將仇報的行為。她從沒像這次一樣痛恨自己的笨拙。

  在五更開口之前,中元先一步說話。

  「逝宵醬,如果你是來安慰我的,那就沒必要了,」她笑了下,「反正這種情況也出現很多次了,放著不管我很快就會恢復的。」

  「……」

  「……西野桑,現在很不安吧,我覺得她現在更需要你哦。」

  中元在這裡說到西野,五更心中複雜更甚。「娜醬知道我過來……」聲音有些沙啞。

  中元頓了下,「沒攔著你嗎?」

  「……沒有。」

  「這樣啊……」中元的視線停在樓宇間,心裡反倒更覺得難受。

  這算什麼?是可憐嗎?

  即便知道對方出於好意,但她就是無法坦然接受。

  「日芽香,回去吧,天馬上就要黑了。」五更好半天才說出這一句話。「大家都在等你。」

  「是嗎……」

  「……」

  「逝宵醬。」

  「嗯?」

  「逝宵醬是怎麼看我的呢?」中元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開口。

  「……」五更故作輕鬆地笑,「什麼意思?日芽香是同伴啊。」

  中元抿著嘴唇,像是要把一切攤開那般帶著釋然的笑容,繼續問道:

  「五更逝宵是怎麼看待中元日芽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