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命。」中元笑著輕聲說。
秋元的眼睛微微瞪大,其他幾人也是同樣的反應,更多的是錯愕的情緒。
這又不是在錄節目,節目中送出的本命巧克力多是表示關係親近的程度,任誰也不會想到其他方面去,只是在私下裡,用這種說法,難免會讓人覺得怪異。
西野用複雜的視線看向中元,對方接下來卻輕鬆地說:
「開玩笑的。」
五更貌似聽到了幾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當然,她才是那個心裡大起大落的人。就在剛才,中元與她目光交接,口中說出「本命」兩個字的剎那,五更的確心臟不爭氣地跳了下,緊接著就是不知如何回應的慌亂無措。
她年紀還小,沒喜歡過別人,也沒被表白過,對於某些感情還處於一種懵懂無知的狀態,她看過許多書,在書中跟隨主角談過很多次戀愛,但是實際的經驗,卻是零。
中元說她只是在開玩笑,五更是真的鬆了口氣,她還在為西野的事情煩惱,這次如果中元在摻和進來,她的腦袋很可能因為運轉太快而當場過載。
「日芽香……你別亂開這種玩笑啊,我心臟會受不了。」五更得救似的拍了拍胸口。
「抱歉,大家……不會當真了吧?」中元問道。
「不會不會。」高山連忙擺手。
「我、我一開始就知道是在開玩笑。」生駒說。
秋元和西野都沒有說話。
小飛鳥還左右觀望,在狀況之外的感覺。
反而生田小聲地抱怨:「為什麼送逝宵醬的巧克力要比送我的大上不少啊……」
生田同學,你關注的點錯了吧。
因為這個玩笑,餐桌上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中元的態度也自然了很多。
五更望向西野,她依舊是那副複雜的表情。
西野咬了咬下唇,之前那股鎮壓全員的氣場已經消散,五更現在還難以相信,覺得自己大概是出現了幻覺,平時柔弱示人的西野怎麼可能會那麼咄咄逼人地質問別人呢。
果然,注意到五更的視線,西野歉意地笑了下。
「中元桑,」她開口,「剛才……對不起了,我……」
「沒關係,」中元大度地原諒了她,「西野桑只是稍微有點心急了,對吧?我可以理解的。」
「……抱歉。」
「沒事沒事,別往心裡去。」
「就是就是,」生駒插話,「生駒我也有突然奇怪的時候啦,別在意,娜醬。」
高山和秋元在一旁幫腔,之前殘留的一點點不愉快的僵硬很快就被幾句玩鬧話消融。
只是西野之後很少說話,多是靜靜看著餐桌上熱鬧的景象。之前雖然也是這樣,但五更總覺得這次,她是真的興致不高。
差點因為自己的衝動破壞了聚會歡樂融洽的氛圍,西野心中難免覺得愧疚自責,對於中元,她既為自己的失禮舉動而抱有歉意,同時又覺得自己的猜想正中靶心。
在五更面前,中元的確隱瞞了自己的心意,巧克力什麼時候都可以送,沒必要晚上專門趕過來送出去。中元一句玩笑帶過自己的真實想法,西野即使心中有意見,也不好說出口,不然會顯得她故意找茬一樣。之前的問話完全是趁著氣勢,現在再讓她鼓起勁,反而難以調動情緒。
何況她真的覺得抱歉,認為自己的言辭語氣激烈了些。從表達心意的角度來說,她和中元其實屬於一類人才是。
想要正視自己的情感,偏偏波折不斷。
之後的聚會順暢地進行了下去,大家說說笑笑,中元也慢慢融進了氣氛中,途中,生駒還在客廳開啟了動畫鑑賞活動,只可惜作為動漫同好之一的西野很少給她反應,舉手表決後,換成了前幾期《乃木坂在哪?》的錄像帶,可能有成員已經看過了,但幾人圍坐在一起吐槽的過程還蠻開心的。
聚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多才結束。
西野的巧克力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出去。
生田電量耗盡,抱著靠枕不撒手,小飛鳥睡眼惺忪和她肩並肩仰靠在沙發上,怎麼拉都死活不肯起身。
沒辦法,乾脆臨時決定在五更家留宿。五更臥室雖然不夠大,但打上地鋪擠擠也能睡。高山負責和小飛鳥生田的家裡聯繫,說明情況,免得家人擔心,秋元留下來收拾碗筷。倒是中元,執意要走。
「不回去的話媽媽和妹妹估計又要擔心了,抱歉。」
「沒事沒事,反而是我們硬要留你有點強人所難了。」
「沒,今晚很開心。」
「那……我送送你吧。」
中元擺手,示意不用。
「別,最起碼讓我送你到坂道下面好了,也比較容易打到車。」五更說。
「小宵,小宵!」生駒蹲在電視機前叫她,「錄像帶怎麼辦,我全塞在抽屜里了?」
「別!你好歹給我分下類啊,別亂塞!」
「怎麼分類的,你來弄下。」生駒沖她招手。
五更看了中元一樣,有些猶豫。西野這時走過來。
「我來送中元桑吧,反正也不遠。」她說。
五更還對餐桌上詭異的氣氛記憶猶新,可中元「好啊,那就麻煩西野桑了」直接答應了。
西野披上外套,在玄關處換了鞋子,便和中元一起出門了。五更還留在原地。都沒來得及表態。
「小宵,趕緊過來啊。」生駒催她。
「來了來了!」
五更嘆了口氣,想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
——
問題就出在中元沒有認真地規劃,而是憑著氣勢找到五更,之後被西野撞見,拉進聚會中,差點把輕鬆的氛圍搞得一團糟。
天知道中元在聽到西野那一聲邀請時,怎麼會一時頭腦發熱,隨口應下。直到落座時,才後知後覺的反應,與其說是臨時參加聚會,倒更像是上門踢館,也難怪西野會對她那種態度。
像是小動物劃分好的領地被擅自入侵,於是如臨大敵地弓起身子,尾巴翹得老高,做恐嚇狀。
中元自然覺得歉意,因為自己的突兀的到來,也有種爭搶她人好友的罪惡感。只是,她也不是服軟的性子,被西野兩句質問一激,反倒對抗心漸起。本命巧克力的事,雖然說是玩笑話,可那卻是自己的真心實意。
落座後,她本打算送出巧克力後就找個機會退場,可西野的話挑起了她的好勝心,便想著如何扳回一城,所以才在那個時候硬是把巧克力送了出去。
現在想想,中元都臉頰發燙。那麼主動的行為,她還是人生第一次。
和西野走出門,沿著坡道下行。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中元與西野不熟,見面的機會雖然不少,但話卻沒說過幾次。
借著路燈的光,她視線不經意間瞟向對方的側臉,覺得今天的接觸,與自己的印象大相逕庭,最起碼,她並沒無害到像傳聞中的那樣與世無爭。
一路無話,西野一直送她到坂道下方的路口處。
西野並沒有離開,只是,和中元站在一起,似乎是在陪她等車。
兩人都有很多話想要和對方說,偏偏誰都沒最先開口,似乎在做著一種無聲的對抗,誰先開口便輸了半招。一種微妙的平衡在兩人之間形成,街道的嘈雜,和道路上綿長尖銳的汽車喇叭聲都沒能打破它。
最終,中元攔下一輛空車,坐了進去。
「西野桑。」
她搖下車窗,對轉身就要離開的西野喊道。
西野頓了一下,才緩緩地轉過身子,視線落在車窗內中元的臉上。她大半個肩膀沉在模糊的暗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唯有眼睛亮的像夏日夜空中的星。
「西野桑。」中元說。
「西野桑和逝宵醬從初期就一直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認為逝宵醬只屬於西野桑一個人……」
「但是……」
「其實,逝宵醬並不屬於任何人,對吧?」
西野表情不變,她沒有回話。一顆心卻逐漸下沉,下沉,下沉,沉到暗無天日的深海中。那裡聲音光線都透不進去。
西野原地站了一會,直到載著中元的車走遠,她才慢慢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