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回來的時候,秋元才剛結束客廳和廚房的打掃,正將洗刷好的餐具放入柜子中。
「怎麼了?娜娜賽。」
見西野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得出聲詢問:
「和中元桑說了些什麼嗎?」
西野沉默地搖頭,癱倒在沙發上,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小包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秋元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
「巧克力……沒送出去呢?」她試探地問,「小宵和生駒她們都在臥室整理床鋪,要把她叫出來嗎?還來得及。」
「……抱歉,難得真夏那麼用心地幫我。」
「我沒關係啦,主要是娜娜賽的想法。」
「我的想法……」西野喃喃自語。
「……不會不甘心嗎?」秋元說。
「……」
當然會不甘心,只是現在連這份心情都逐漸地失去了力度。她覺得不可思議。明明之前還那麼的焦躁不已,仿佛世界崩塌般的恐慌情緒,此時卻也已經淡化的七七八八。
「……為什麼,總是不能順利呢。」
「娜娜賽……」
秋元為西野覺得難過,付出了長時間的努力,才製作出的成品,卻在送出手之前,就消耗掉了所有的熱情和期待。
見西野頗為疲憊的神色,秋元再多的加油鼓勵也只能咽進肚中。
之後,幾人輪番洗漱完畢。
小飛鳥和生田睡在床上,三床被褥就鋪在地上,連在一塊,五更、西野、生駒、高山和秋元,就睡在上面,臥室開足了空調,倒算不上冷。
「關燈了哦。」
只有高山和秋元應了聲。小飛鳥和生田估計早就進入夢鄉了。
關燈後,五更鑽進被窩。西野就躺在她身邊,這是她第二次和西野睡在一起,上一次還是去年西野二單掉出選拔的那個晚上。
五更能感受到身邊少女平緩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中,存在感越發加重。五更側過身子,面對西野,輕輕叫她。
「……娜醬?」
「……」
並沒有回應。
睡著了嗎……
五更重新仰躺著,閉上雙眼。
黑暗中,那呼吸聲似乎停滯了一下。
——
西野在夜裡曾多次醒來,五更睡覺其實並不像她想的那麼老實。
翻身,突然的蜷縮身體,再舒展開。兩人擠在一床被子裡,西野難免會被「攻擊」到。
她小心地捏著五更睡衣袖口,將她搭在自己小腹的手移開,可沒過多久,五更又再次靠過來,這次連腿都壓在她身上。
這睡相也太差了吧……
西野夜裡被鬧醒了幾次,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五更睡著之後手腳不老實,常常亂放,只是上一次是在床上,活動地方大些,倒是沒怎麼被打擾。
西野把五更的腿推下去,拽著被子,儘量的往旁邊轉移,給五更留下足夠的空檔,確保這個距離不會輕易再被騷擾之後,她才繼續入睡。
西野睡得並不好。
閉上眼就會回想起今晚的狀況,那盒未送出手的巧克力,像是梗在胸口的異物,導致她呼吸不暢。
情人節前,五更那麼的期待她親手製作的巧克力,而她也曾在頭腦中預想了無數遍送出手的場景,各種各樣,連五更毒舌她手藝差的情況都考慮到了——雖然按照五更的性格根本不會說出這種話。
即便事前準備萬全,她也沒能料到,最後自己的心意甚至連草草收尾都未能達成。
黑暗中,西野抽了下鼻子,身邊的五更再次靠過來,這次卻因為距離的原因,未能觸到她。
——
次日,西野是第一個醒來的。
說醒來似乎也不大合適,準確的說,她是被壓醒的。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自己被繩索綁在椅子上,嘴巴被堵住,求救不能。黑暗中,怪物的呼吸聲就停在她身側。
費力地睜開眼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五更右手右腳連同小半個身子都勾在她身上,小腦袋擱在她肩膀上,呼吸一陣陣地噴吐在她耳朵附近。
西野動了動身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從五更的「懷抱」中掙脫出來,額頭和後背全是冷汗,五更卻睡得正熟,絲毫沒被打擾。
西野嘆了口氣,幫她把伸出被外的手腳塞回去,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在浴室沖了個澡。
再回到臥室的時候已經穿戴完好,她上午還有工作,在那之前要先回家換身衣服。她在桌上留了字條,想著還是別打擾到大家比較好,只是對著包中的巧克力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送出去,哪怕已經過了情人節的時限。
西野將巧克力放在五更的枕邊,想了想,還是挪遠了些,防止她一個轉身,把巧克力壓碎。
五更還在睡夢中。只有這個時候,西野才能毫無顧忌地細細打量五更。
清秀的鼻眼,微抿的嘴唇,眉頭輕皺,表情有種孩子氣的倔強。明明五更比她還要小上三歲,反而常被她過度依賴。
西野的手指輕輕地撥弄五更額邊垂下的劉海,想到了兩人曾一起度過的時光,也有艱辛和悔恨的時候,但她們都一同跨越過來了。
西野的手指輕滑過她眉毛的走向,五更突然皺了下鼻子,西野還以為她醒過來了,有些慌張,可等了一會,五更並未睜開眼睛。西野這才稍稍放心。
——西野桑和逝宵醬從初期就一直在一起,所以大家都認為逝宵醬只屬於西野桑一個人……
西野收回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
——其實,逝宵醬並不屬於任何人,對吧?
……不對。
手指微微顫抖。
不對,不是這樣的。
一種難以抵抗的衝動驀地襲上心頭,帶著浩浩蕩蕩一往無前的氣勢,鼓動著她,推動她。身體不受控制,像是被重力牽引一般。
西野顫抖的手搭在五更的臉頰一側,她輕輕地俯下身子,像是被胸口擁堵的感情壓彎了腰。
心臟跳動得比平時快了好多倍,要跳出胸膛一般,可西野已經無暇去考慮這些,望著五更那越來越近的臉,西野覺得自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那些她以為已經消亡殆盡的情感,他們並沒有離去,只是換了種方式,以更加滂湃的形式捲土重來,只是照面的一個瞬間,她就被卷進了漩渦之中,跟隨著涌動的水流不受控制地前行。
西野吻上了五更的嘴唇。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各種念頭想法在嘴唇接觸的剎那間煙消雲散。
接吻,一種古老而又盛行的示愛方式。說到底,不過是一種變相的身體接觸,可西野卻真實的感覺到了某種東西。她們通過嘴唇的接觸,烙上彼此的印記。
西野曾想過自己與他人接吻的場面,可能是在求婚的現場,也可能是愛意萌發自然而然的狀態中,卻沒想到最初的吻會在衝動的驅使下完成,更沒想到對象會是一名小她三歲的女生。
她慢慢地直起身子,看著五更略有些泛紅的臉,心想,我一定是發燒了,病的不清,或者是在做夢。可無論她怎麼想,心中卻沒有絲毫後悔的念頭。
「……娜醬!?」
西野瞪大眼睛,猛然回頭,身後已經醒來的高山,支起身子,面色複雜地看她。
「……娜醬……你……」
「不、不是的,小實!我只是看小宵睡得很熟,想惡作劇一下,我……我只是在開玩笑……我也不想這樣的……」
她慌亂地解釋,說到後面,聲音越發低沉,不知何時,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抬手擦了下,可眼淚還是不停地冒出來。
「……怎麼,為什麼我會哭呢……明明,不是這樣的……」西野不停地抹著眼淚,她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娜醬……」
「……對不起,小實,」西野泣不成聲地說,這個時候她還不忘露出笑容,「……抱歉。」
說完匆忙地提上包,向外跑去。
「娜醬!」
高山忙起身追過去。
待兩人都離開之後,五更才睜開眼睛。
西野起床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因為害羞便一直裝睡。造成這個狀況,五更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
她起身,背靠牆壁,手指撫上被西野吻過的地方,那裡還殘留著些許的觸感。
西野的嘴唇很熱,是那種快要灼傷人的燙。帶著一點瘋狂的果決。
五更沒有推開她,即使她有能力這樣做。只因為那時她的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能在這灼熱中被融化的話,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事實證明,一個人所能散發的溫度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猛烈。她和她僅僅在一個三四秒的吻中,便平衡了彼此的體溫。
生駒揉著眼睛起身,「發生什麼了……怎麼那麼吵……」
秋元背對著五更,似乎睡得正熟。生田也是,大字型地躺在床上,被子一角蓋著小半個肚子。
五更站起身,抬腳踹了踹小飛鳥的屁股。
小飛鳥皺了下眉,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唔鳴,側過身子繼續睡覺。
五更被逗笑了,抬手去捏她的臉頰,捏來扭去的,可小飛鳥還是緊閉雙眼。
「別裝了,你見過哪個人睡覺都不呼吸的,不小心看見了就直說,沒必要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小飛鳥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我不是故意的,」她委屈地說,「我就想上個衛生間。」
五更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半晌後,輕聲說。
「別說出去啊。」
小飛鳥似懂非懂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