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封重峰在地頭蛇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一直喝到了十一點他都沒什麼精神。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難受過,冉鋅的話扎在他心裡,安鷺的話也扎在他心裡,他不時被酒水嗆到,感覺自己咳嗽咳嗽都能咳嗽出冰渣子。
「再來一瓶。」
「不賣了。」Linda皺著眉頭看著封重峰,「你再喝下去就得喝出人命了。出了什麼事?」
「跟你無關。」封重峰想苦笑一聲,可一聲乾咳下去,眼淚先嗆了出來,「無關,無關。」
「別這樣,老兄。」Linda彎下身子,「我問你,是不是昨晚陪你喝酒那位朋友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封重峰喝得有點多了,沒有否認。
「你替自己考慮的時候什麼時候能難受成這樣?」Linda拿過一瓶清水,「漱漱口。」
封重峰接過,一飲而盡:「這下好多了。」
「跟我說說,怎麼個事?」Linda輕笑一聲,從吧檯後走到了封重峰的身邊。
封重峰搖了搖頭,這事說多了容易給安鷺和冉鋅惹亂子,還是安靜點好。
「行行行,」Linda搖了搖頭,把封重峰手裡的杯子一把奪了過來,「心裡窩著事,不跟我說。行吧,那你自己憋著吧,自己回去,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憋出個屁來。」
「唉~~~~」封重峰醉眼惺忪,心中的不快在酒杯被奪的一瞬間迸發了出來,「安鷺啊,安鷺。咳,咳咳。你呀……」
說到這兒,封重峰一陣噁心,趴在桌子旁發出了一陣陣乾嘔,Linda對於這種客人早已習以為常,一腳把角落裡的一個紅色的塑料桶踢到了封重峰的腳下,看著封重峰發出了一陣陣的乾嘔,最後吐在桶里,不禁發出一陣苦笑:「你說你大小也算是半個老師了,你一個學生出了點事,他不難受,你倒喝起悶酒了。你說該讓我說什麼好啊。安鷺,什麼安鷺……」
忽然,一道電光火石閃過了Linda的大腦,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喂,封重峰。你那個朋友,該不會是安氏的人吧?」
這話一出,封重峰的酒頓時醒了。他的背後冒出一陣冷汗,轉過頭用一種非常陌生的眼神看向了Linda。
「你放心,你什麼都沒說,我自己猜出來的。」Linda連忙陪著笑臉,「只是我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有這樣的學生。」
「什麼樣的學生,我們128班有自己的打算。」封重峰嘆了口氣,「結帳。」
「今天就算了。算我請了。」Linda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我剛剛想起來,有個事說不定能請你幫個忙。」
「如果是惦記上了安氏的生意,那我無能為力。」
「嗨,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這兒生意好著呢,你看這個。」說著,Linda從桌子地下掏出了帳本,封重峰拿過一看,確實,光是明天一天,Linda就得在外面奔波一天,不是收貨就是送貨。到了晚上,居然還有幾個人預定了一桌酒席。對於一家酒吧而言,這個生意屬實是有點太好了。尤其是考慮到地頭蛇的主要流量是靠著倪欣婷帶來的,這帳本上的帳就更加值錢了。
「確實很厲害。那你說吧什麼事?」只要是跟安鷺的身份無關的忙,那封重峰自然是樂意幫助的。
「是這樣的。倪欣婷這傢伙,其實從來都沒打算在我這兒小地方干一輩子。駐唱只是這孩子生存的手段,她真正的理想是當歌星。所以,每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去參加一次海選。前段時間她剛剛報名了一個,明天就是半決賽了。我還沒見過這孩子進半決賽呢,這孩子也很緊張,所以她希望有人能陪她去。倪欣婷她無親無故,這種時候除了我也沒別人了。可如你所見,我明天會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來不及去陪她。所以,我就跟她說我找了一個我信得過的朋友去陪她走一趟,也就是你,你看行不行啊?」
「我?!」封重峰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種事。
「唉,你可不能拒絕啊。上次聖誕禮物那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這次就算是把那事清了啊。」
Linda說的是封重峰那次送給全班每個人一個聖誕禮物的事情。從毒府回來之後他第一次來地頭蛇,Linda就給他送了特意為他準備的聖誕禮物。可他卻沒沒給Linda準備東西。本來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可偏偏仇月和冉鋅來地頭蛇的時候把封重峰送禮物的事情說出去了。Linda知道這事之後火冒三丈,不給她留禮物她不生氣,可封重峰給這學校里所有和他關係不錯的人都準備了禮物唯獨缺了她那就是另一碼事了。雖然封重峰後來解釋送禮物是因為他以為畢業考開始之後就見不到這些學生了,送的禮物本質上是告別禮,但Linda依然不依不饒,老拿這事說事。而且也不用封重峰補送,說是過了日子就沒那個味道了。
那正好,靠著這事讓Linda閉嘴也算是個好機會。至於工作?他大不了請個假就是了。明天他不去上課,估計那倆活寶做起實驗來都顧不上注意這點可有可無的細節。
想到這兒,封重峰點了點頭。可他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你剛才說,倪欣婷想當歌星?」
「嗯哼?怎麼了?」
「不是,你還說她是頭一次殺進半決賽?」封重峰又問。
「是啊。」
「不是,以她那個水平。能不能當冠軍不是完全取決於她想不想嗎?我一直以為她是跟你關係好才願意一直留在這兒陪你的,居然是因為實力問題嗎?」
「當然不是,」Linda笑了笑,「倪欣婷這人比較軸,她所謂的歌星,就是只唱歌。不經營粉絲,不參與帶貨、代言,不玩任何潛規則明規則暗規則不暗規則等等任何與唱歌無關的事情。也就是說,她的要求是每天上班就唱,唱上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唱完就下班那種。這種過於極端難以變現的音樂夢才是她屢屢受挫的根本原因。誰要是簽了她,就相當於是請了個娘回來。錢能幫公司賺多少不知道,經紀人肯定得是一般藝人的三四倍。反正歌手這種東西唱歌的基本功根本不是評估賺錢能耐的最重要的元素,只要會炒作啥樣的歌手不都能當頂流?那換個聽話的豈不美哉?」
「那你還讓她一次次地去面試?」封重峰稍微理解了,但既然如此,地頭蛇還真就是最適合倪欣婷的地方。
「倪欣婷倒也是這麼想的。但我能看出來她不是放棄了,而是心有不甘,認清現實了。但以倪欣婷的本事,即使是這麼高的要求,依然有被選上的可能。你也看到了,她即使是清唱依然是天天滿座。而且她每天唱的歌都不一樣,我就這麼說,那些歌都是她自己寫的。效率大概是一天十首,就這麼寫了大概十年靈感也沒枯竭。至於質量,你已經自己聽過了,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嗎?」
「這樣啊,我明白了。明天早上幾點到?」封重峰低頭看了Linda一眼,如果一切屬實,那倪欣婷和Linda之間的關係確實遠遠比自己預料的要好得多。能為了朋友的理想主動鼓動自己的搖錢樹台柱子遠走高飛,光憑這份心意他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十點就好。」Linda一拍手,開心地笑了笑,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走,跑到了後屋,找了半天,最後拿來了一張海報和一個鴨舌帽。
「這海報上有地址,你到時候看一眼。另外這帽子是我拿海報的時候人家送的,算是應援物品,你到時候戴上。明天你就在學校報名處那兒,到時候你去找倪欣婷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封重峰狐疑道,「你就這麼把倪小姐託付給我了?不用叮囑我什麼?」
「你辦事我放心。就你之前做過的那些事,仇月已經跟我聊過了。我還擔心啥?」Linda說著又拿了瓶橙汁和一瓶威士忌下來,「幫我向你那位舍友問好。」
「這酒可不便宜啊。」封重峰揚起了眉毛,他知道安鷺喜歡喝的這種威士忌算是高檔貨,平時安鷺喝得都很節省。沒想到今天Linda居然送。
「高興嘛,就算是慶祝倪欣婷明天能順順利利的。」Linda笑著說道。
見此情形,封重峰也沒再推辭,接過瓶子,轉身離開了。
倪欣婷揉著雙眼,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她定得鬧鐘是八點,可她根本不是被鬧鐘吵醒的。手機在那兒唱個不停,硬生生地將她吵醒了。
她惱怒地拿過手機,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蠢貨,居然這麼鍥而不捨地給她撥了十分鐘的號。一看屏幕,她老實了。
「早上好,Linda。我再睡會,你別打了。」倪欣婷打了個哈欠。
「睡什麼啊,你看看這都幾點了?!」Linda那邊的聲音似乎有點亢奮。
「七點啊?我八點走都行。你別叫啊,我再躺一會兒。」
「睡什麼啊,睡過了怎麼辦啊?」
「那我要是沒睡夠發揮不好了怎麼辦?」倪欣婷笑道,「再說了,你都知道我今天要去半決賽,你昨天也不知道給我放個假。」
「這不是沒想到嘛,這樣,你快過來,我跟你說個事。」Linda非常激動地說道。
「沒想到?沒想到什麼?」倪欣婷有些奇怪,Linda今天是打雞血了?
「別問了,快來!!!不用吃早飯了,我都給你買好了,你在酒吧吃飯就行了。」
「唉,你……」倪欣婷還沒繼續問,電話就已經掛掉了。
「搞什麼名堂?」倪欣婷皺了皺眉頭,感覺有些不知所謂。但也沒多想,起床洗漱完畢,就急急忙忙地開車到了地頭蛇門口。
一推門進去,Linda正在一旁手腳麻利地卸著貨。見倪欣婷來了,她激動地朝著倪欣婷招招手,然後指了指一旁的包子:「快吃吧,你吃完了我正好把貨卸得差不多了。」
「哦,你想讓我幫忙啊?」倪欣婷笑道,「那你直說不就得了。整得那麼神秘兮兮的。」
「你快吃,哪那麼多話?」Linda的動作都有些毛躁,「快快快!!!」
「行了,你別嚎了。」倪欣婷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包子是三鮮的,味道不重,她的愛好其實是喜歡吃點重油的餡,但今天要半決賽,為了保證發揮,她肯定吃的會清淡些,這也能看出Linda確實是有心了。除此之外,Linda還特意準備了口香糖和一瓶水,保證沒出什麼岔子。
等吃完飯,Linda還沒卸完貨,倪欣婷笑了笑,轉身拿了掃帚開始掃地。等掃到一半,就聽見Linda卸貨的聲音消失了,知道貨卸完了,就開口道:「Linda,反正今天最多幫你到八點半啊,八點半之後我說什麼都得走了,你也趕緊收拾收拾,我前兩天幫你挑的那個項鍊就不錯,你戴上,然後……」
「然後我今天不去了。」Linda打斷倪欣婷的話,開口道。
倪欣婷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她抬起頭,臉色的笑容已經無影無蹤:「你說什麼?」
「哎呀,你別生氣嘛。」Linda激動地陪著笑臉,安撫著倪欣婷逐漸暴躁的情緒,「你也看到了,我平時根本不用卸這麼多貨,所以我今天的活多得要命是不是。所以我請了一個朋友陪著你,算是小補償了。」
「不是,你這算是怎麼個事?」倪欣婷皺起眉頭,「你不會以為我是找不到路才需要有人陪著吧?你給我挑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人,這路上越走我越不踏實啊。」
「別那麼說,這人我跟我關係不錯,肯定不會害你,你放心吧。」Linda激動地搓了搓手,「而且,說不定這次比賽,你能吉星高照哦。」
「你最近還學占卜了?」倪欣婷的眉毛快擰成了一球。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你十點的時候去校門口,人家在那兒等你。就是招生處的那個小木屋那兒。他很可能低著頭,而且不愛說話。不過他帶著鴨舌帽還是很好認的,就是我上次去拿海報的時候那公司送得那個。就是那個應援帽。」
「哦,」倪欣婷有些哭笑不得,「一個偽啞巴是吧。那我帶著這麼個玩意幹嘛?過去當稻草人是吧?不是,沒有你在下面扯著嗓子叫,我在上面唱著都不得勁。就算幫姐妹個忙行麼?大不了你的損失從我工資里扣。」
「這次真不行,我跟人家也說好了。更何況人家也……」
「也什麼?」倪欣婷眯起眼睛問道。
「也想看看你的表演。」Linda意識到自己有些說漏嘴了,連忙找補道,「好了好了,快去吧。記住啊,人家不愛說話,你千萬別熱臉貼冷屁股,到時候弄得大家都很尷尬。」
「知道了。」倪欣婷擺了擺手,嘆了口氣,「你下次怎麼補償我?」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先顧好眼前。」Linda急急忙忙地把倪欣婷往門口推。
馬上要推出去的時候,Linda忽然又問了一句:「唉,對了,你這次參加的海選是哪家公司辦的來著?我怕記錯了,然後錯過直播就不好了。」
「這你都能忘?」倪欣婷鄙視地看了Linda一眼,「安氏娛樂有限公司。就是那個賣蘋果的。」
「哦,對對對。」Linda臉色的笑意更甚,「那就對了。」
當倪欣婷開車到校門口的時候,時間剛好是九點半,她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怎麼打法掉最後這半個小時,可等到她趕到校門口的時候,卻見一個身穿黑色連帽衫帶著兜帽的男人正低著頭站在牆角,不斷地摳著手指,頭上戴著的那頂鴨舌帽是那麼的顯眼。
「Linda到底是怎麼想的?到底是從哪兒找了這麼個人來。」倪欣婷嘆了口氣,Linda沒事就愛整點花的,有的時候真不知道她這位閨蜜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你是Linda說的那個人?」倪欣婷把車開了過去,停在了那個男人身旁。男人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只是點了點頭。
這該不會還是個傻子吧?倪欣婷的心底里已經有些後悔打這個招呼了。完全是出於對Linda的信任與維護閨蜜關係的欲望,她才沒直接走。
「那上車吧。坐我旁邊還是坐後面?」倪欣婷隨口問道。如果是Linda本人隨行的話她是不會問這種低級問題的。
但很明顯,這個問題帶來了很好的效益。那個男人並沒有回答她,但立刻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車后座。這倒也順了倪欣婷的意。
車輛發動,駛出了W.K.學校。路上,車上一片死寂,只能聽見發動機的聲音在顫抖。這時,倪欣婷突然又覺得自己似乎不厚道。再怎麼說這也是Linda的朋友,這辛苦人家陪自己來這一趟也不容易。結果自己上車連句話都不說,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了。
想到這兒,倪欣婷在臉上擠了擠笑容:「我說,這位兄弟,哪裡人啊?」
「……」男人不說話。
「那,你多大啊?」
還不說話。
倪欣婷起碼問了十個問題。這男人連點頭搖頭都沒有,就是跟二傻子一樣坐在那兒。最後,倪欣婷放棄了嘗試。
傻缺一個,鑑定完畢。
想到這兒,倪欣婷的心底里又開始埋怨Linda了:該不會是這傢伙碰巧有過唐氏綜合症的患者親戚來找她了。她懶得管這才想到了自己。
如果果真如此,回去之後她可得找Linda好好談談了。
不過至少有一點是好的,這男人相當安靜,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漸漸地,倪欣婷忘記了身後有一個人,開始哼起歌來。聲音清脆,悅耳動聽。哼著哼著,就到地方了。
這家公司看著並不大,因為安氏在娛樂行業起步得很晚,最近幾年才剛剛開始進軍娛樂圈。但畢竟安氏底子厚,財大氣粗,所以這家公司雖然不大但依然很氣派。
車停住之後,那男人似乎比倪欣婷還要著急,搶先一步跳了下來,然後十分侷促地站在了一旁。倪欣婷朝著男人招招手,然後兩人一起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走到門口,倪欣婷出示了一下相關證件。門衛簡單搜查了一番,就放了兩人進去。
畢竟這都已經半決賽了,門衛也跟倪欣婷多少有些熟悉了,稍微馬虎一點問題也不大。工作那麼累,有經驗的門衛懂得如何讓自己忙裡偷閒。
來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倪欣婷輕車熟路地找到地方。當她馬上要進化妝間的時候,男人突然捂著肚子,愁眉苦臉地彎下了腰。他的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好像疼得不得了。
「肚子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倪欣婷問道。男人搖了搖頭,抽出了口袋裡的一小包衛生紙,指了指廁所。
「那行,你去吧。等回來之後,就在化妝間門口等著我就好。」倪欣婷說道。男人點了點頭,隨即一邊發出著呻吟聲一邊朝著廁所沖了過去。
倪欣婷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皺了皺眉。雖然這麼說挺對不起Linda的,但從一見面開始這個男人就沒給自己留下了一丁點好印象。
算了,先忙正事吧。倪欣婷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壓了下去,轉身走進了化妝間。
男人像閃電一樣衝進了廁所的單間。他蹲下身子,做出一副馬上要上廁所的姿勢,然後仔細聆聽著外面的聲音,確認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這才鬆了口氣,脫下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安鷺那略微有些狼狽的面孔。
【魂驅】解除。
沒了【魂驅】的影響,無論是腹痛還是汗珠全部消失不見。安鷺慢條斯理地拿衛生紙擦了擦頭上殘餘的汗水。然後鎖上了單間的門,脫下了身上的黑色連帽衫,將它小心的疊好,然後將馬桶蓋蓋上,把連帽衫放了上去。緊接著,他又把頭上戴著的鴨舌帽也摘下,掛在了單間的隔板上。最後他打量了一下天花板,然後從衣服裡面掏出了那本名叫泣咽的書,戴上戒指,在天花板上割開了一個口子,然後踩著書頁鑽了進去。鑽進去之後,他立刻用書頁將割掉的那一塊重新託了上來,然後貼在了缺口上。
他割開的時候特意割了一個近似圓形的口子,但在圓的左右對稱點各多割了一點十分微小的多餘。看上去就像是砂鍋或者金屬蒸籠那種圓形,但兩側多了一個把手的形狀。只不過安鷺割開的這個把手非常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
安鷺在對齊之後,用手將貼上來的那一塊旋轉了一下,這樣多餘的那兩個小「把手」就搭在缺口周圍的天花板上。這樣一來,即使不需要書頁托著,靠著兩個「把手」,這個缺口也不會掉下去,而這兩個缺口很小,一般人也很難往這方面想。所以一時半會兒是發現不了的。
至於剛才拖著缺口的那張書頁,安鷺將它捲成了一個捲筒,由於這書頁非常非常薄,所以捲筒可以直接從「把手」的缺口那兒飛進來。
就這樣,安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到了天花板內部。按照安氏的建造習慣,他知道這個天花板不遠處就是通風管道,他順著通風管道一路爬出去就可以逃出去了。當然,爬到盡頭會出現一個風葉在那兒吹風。但他根本不怕,他可以命令書頁去卸下螺絲,然後讓書頁將風葉取下。等到他出去了,再把風葉裝回去就可以了。至於那些安裝風葉和螺絲的書頁,他只要看好節奏,趕在兩片風葉刮過的間隙讓書頁飛過來就可以了。有【魂驅】的幫助,這對他而言並不難。
最後,他可以踩著書頁飛在半空中,然後等所有書頁都回到他身邊,他就可以找個監控的死角用書頁製造一個飛毯。直接將自己的高度拉到五百多米高,然後飛回W.K.學校,直接從202那提前開好的窗戶飛到他的床上。
計劃就是這麼個計劃,安鷺一邊擦汗一邊在通風管道里爬行。並且在心底里暗暗地保佑封重峰平安無事。
「時間回到昨晚。封重峰拿著威士忌和橙汁回到宿舍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安鷺把威士忌遞了過去。這時候的安鷺剛剛做好了明日出差的打算,興致也不錯,接過來喝了一口。
喝著地頭蛇的酒,自然兩人就聊起了地頭蛇。封重峰沒有隱瞞,把Linda交代給他的事情說了一遍。安鷺也很感興趣,就順手把那張海報拿了過來。兩人一看,安鷺頓時變了臉色。
原因無他,那半決賽的地點和安鷺要出差去的目的地是一致的,而地址那一欄,清晰地寫著安氏的名字。
雖然安鷺確實很希望幹掉安連,拿回他的東西,但現在時機並不成熟,安氏的地盤就是他不能走進的禁忌區域。
顧不得其他,安鷺第一時間爬起來給賴望打了電話,要求取消出差的事情。賴望當然不會同意,這也在安鷺的意料之中。明天就出差,今天半夜你打電話,指望賴望會同意確實有點難度。
所以安鷺索性耍起了流氓。因為按照規定,安鷺並沒有義務幫賴望出這一趟差,是他不想耽誤冉鋅才特意攬了這麼個活。因為安鷺的態度非常積極,所以賴望似乎根本沒有預料到他還會毀約這麼個情況,就沒跟他簽什麼必須去不准反悔的合同。
所以現在安鷺拿著賴望對他的信任耍無賴,賴望什麼辦法都沒有。兩人吵了半天,最後的選擇是折中:安鷺這一趟不僅是去安氏娛樂公司參觀學習幫忙之類的,更主要是要送一批貨物過去。主要是一些應援道具、麥克風還有幾件樂器什麼的。現在安鷺只需要幫賴望把東西送到就行,出差就免了。
安鷺還想要求要求,賴望直接把電話掛了。安鷺再打,對面已經關機。
無奈,安鷺一咬牙,準備明天硬闖一趟。可這個時候,封重峰看了看手裡的鴨舌帽,一個絕望之中冒出的點子出現了。
封重峰意識到,安鷺和自己的體型方面還是很像的。兩人身高相差不會超過一毫米,體重也類似。然後,那個倪欣婷平時唱歌從來都不會注意邊邊角角的地方,所以不認識自己。而且明天自己只需要見到倪欣婷就行了,不需要見Linda,所以這就意味著倪欣婷只知道明天會去校門口見一個人,而那個人具體長什麼樣,她是不知道的。
再說安鷺那邊,安鷺如果不出差,那明天他就相當於是純搬運工。一個搬運工正常來說要啥名字?
所以他就想了這麼個法子。讓安鷺穿上他前段時間為了保暖買的連帽衫,戴上那個鴨舌帽,把倪欣婷知道的信息給她,然後以自己的身份上了倪欣婷的車。通過海報他們倆提前知道了倪欣婷參加半決賽的具體樓層。所以等到倪欣婷要化妝的時候,安鷺就假裝肚子疼,然後躲進廁所,他進門之前特意將手的溫度提高,然後稍微碰了一下門把手,將門把手稍微燒變色了一點點,作為給封重峰留下的記號。然後按照兩人約定好的方式,一步步地逃出安氏,最後跑回宿舍。
至於剩下的,就看封重峰的表演了。
此時的封重峰正坐在W.K.學校專用貨車的貨箱裡,與馬上要送到安氏的那堆貨物堆在一起。此時,他的頭髮已經染成了黑色。那顏色十分柔順,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這都要感謝司馬天諾的熱心幫助。昨晚他倆商量好了之後,立刻就跑到了公墓那兒。不得不說司馬天諾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雖然潔子玫瑰已經收穫,他不再需要這些屍體為他培養潔子玫瑰,但他仍然每晚來這兒報導。
既然幹了,那就得幹完。司馬天諾是這麼說的。當時司馬天諾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和封重峰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一旁的安鷺,安鷺權當沒注意到。
閒話少說,總之,跟司馬天諾簡單地把問題說完。司馬天諾不僅欣然同意,甚至提出剪了頭髮替封重峰跑一趟。但無奈他和安鷺的體型差距有點大,只好作罷了。司馬天諾也沒有想到,他為毒怡準備無味化妝品還能在這種地方排上用場。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中斷了封重峰的思緒,他深吸了幾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跳下了車。
一開始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靠著安鷺給他的證件,他報著安鷺的名字,一路通行無阻。這個倒是在封重峰的意料之中。先不管安鷺和他這次是不是驚弓之鳥,即使安連真的在守株待兔,那也會同樣偷偷摸摸地進行。像這種當街抓自家老大的事情,除了晉朝那幾個以外,基本沒人會幹。
雖然封重峰的心裡始終是抱著自己是杞人憂天的期待,但願望還是落空了。他把所有東西全部放下的時候,幾個安氏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表示合同的尾款需要他簽收,請他到侯客廳等待。
封重峰表示他沒有權力簽字,即使真要簽字也得讓賴望來,但這幾個工作人員雖然語氣溫和,但態度十分強硬。兩方爭執五分鐘多,封重峰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簽合同是假,讓自己,或者說「安鷺」,去侯客廳才是真。
他清楚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安連暫時還沒趕來,這些人需要些時間拖住「安鷺」罷了。
想到這兒,他不再浪費時間,他裝作嘆了口氣,然後表示你們說了算,都聽你們的。
等到進了侯客廳,封重峰隨便找了幾個理由將那些工作人員趕了出去。如果這些人不聽,他就裝作要給賴望打電話。不知為何,這一招很有效。這幾個工作人員似乎都特別怕他電話,最後不得不退了出去,然後把封重峰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裡。
到了這一步,那基本上就沒什麼了。封重峰活動了一下手腳,走到了洗手間的洗手台旁,直接把自己變成了水跳了進去。
要知道,安連作為旋元,即使猜到了他的逃脫方式,也不可能對這些作為普通人的工作人員說明,所以這個逃脫方式可謂是陽謀。
等他隨便找了一個沒人的水池跑出來的時候。帶他來的貨車已經離開了。這也是封重峰安排好的,他來的時候就跟司機提過,他在這兒還有幾件事要辦,讓司機在卸完貨之後自己回去就好。見到貨車已走,封重峰的心裡又落下了一塊石頭。
然後,他把身上穿著的唯一一件襯衫脫下,然後翻過來穿上。這時他特意準備的,一件裡面和外面顏色截然不同的襯衫。他穿上襯衫,又把頭髮上的染料洗掉。這染髮料一洗就掉,也是司馬天諾為了他特製的版本。
隨後,一個與進安氏公司的時候完全不同的封重峰走了出來。他挑著人少的地方,躲避著監控,很快找到了倪欣婷要表演的那個樓層。他靠著暗號找到了安鷺用過的那個衛生間,推門走了進去,把鴨舌帽戴在了頭上,然後趁著周圍沒人,直接變成了水霧鑽進了包間,穿上了那件黑色連帽衫。他把連帽衫帶上,對著鏡子看了看。嗯,不錯,與出門的時候的安鷺基本上看不出區別。
封重峰打開馬桶蓋,將馬桶反覆沖了好多次,然後推開了房間的門。走到了化妝間前。
大概過了五分鐘,化妝完畢的倪欣婷推門走了出來:「讓你久等了,來,往這邊走。」
封重峰笑了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