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精彩的經歷啊。」仇月聽完封重峰講述整個過程之後,也不禁感嘆道,「可惜,我這次沒能幫上什麼忙。」
「哪裡話,班長願意來這一趟,無論成敗,我心裡對班長的感激之情都不會有絲毫的變化。」封重峰說道。
「這話我愛聽,」仇月笑了笑,「最起碼讓我覺得我還是配拿這個徽章的。」
「這個觀點,我從把徽章遞給你的那天就沒有變過。」封重峰答道。
仇月笑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其餘人呢?」
「各忙各的。哦,難道仇班長是想找冉鋅?」
「不,我現在特別想找安少聊聊,」仇月的指尖在床上劃了一下,「我記得很清楚,我特意叮囑過不要帶冉過來。可我非常意外地從你的嘴裡聽到,冉不僅來了,而且也就比我提前幾個小時才甦醒過來是嗎?」
「這事,我可以解釋……」封重峰意識到替兄弟扛刀的時候到了。
「不必了,」仇月一看封重峰的反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並不是特別怪他。有些東西,他比我懂,我確實想和他聊聊。或者說,是我想讓他和我聊聊。」
這話說出來,封重峰頓時明白了仇月心裡在想什麼:「容我多說一句,可以嗎?」
「但說無妨。跟我說話,你什麼時候還需要請示了。」仇月輕笑兩聲。
「那我直說了,冉鋅小姐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定奪。仇班長對冉鋅小姐的關心我們都能看見,但冉鋅小姐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您所期望的,不過是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安鷺的身上,然後間接加在冉鋅小姐身上。而這在我看來,就未必比令安鷺和冉鋅小姐自己決定問題要來的合理,所以我覺得仇班長還是三思而後行比較好。」
「你是說想說,是我把冉逼到了以前那個自閉的樣子?」仇月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光芒。
「我並沒有說到這個程度。」
「但意思是這麼個意思。」仇月並沒有生氣,她低下頭來,想起了安鷺接觸冉鋅之前冉鋅那副自己無論如何也逗不開心的冰塊臉,和現在冉鋅那活蹦亂跳的樣子,她陷入了沉思。
良久,仇月才開了口:「可是,我從來沒有試圖讓冉做我的僕人,而是讓她儘可能地去參與這個學校,這一點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安少雖然一直陪在冉的身邊,可我也同樣是這樣。他與我之間的區別,真的存在嗎?」
「容我指出一點,您是讓冉鋅小姐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去儘可能地參與這個學校的生活,但安鷺始終沒有這樣,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冉鋅小姐是否一直在他身邊。這就是您和安鷺的區別。」封重峰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我不妨和您透露一個秘密。安鷺最開始去接近冉鋅小姐,是我的意思。當時安鷺因為一些身體原因執意覺得欠了我人情,當時我見冉鋅小姐的狀態一直不好,出於助教身份的考量,就讓安鷺在上課的時候稍微照顧一下,權當是還了那個不存在的人情。所以安鷺一直都只是在生活上和冉鋅有些接觸罷了,他從來就沒打算過要干預冉鋅的行為。如果不是這次情況特殊,是毒嵬點名要帶冉鋅過來,他也是絕對不會叫上冉鋅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過分深入地了解冉鋅,也沒打算跟冉鋅有過多的交往。雖然對於這種心態我不好評價,但從客觀上來說對冉鋅小姐確實更有利。仇班長,你要明白,冉鋅小姐不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她是一個有自己想法、有自己打算的正常人,給她一條路,她自會自己走出來。你始終將她放在你的眼皮地下,不肯將她放出一寸。那麼出於對你的信任,她自會把躲在你的庇護下當成最好的結果。雖然你並沒有這個意思,但你確實是在按照培養一個貼身奴僕的方式對待冉鋅小姐。」
這話說得相當重了,仇月的臉色在封重峰的發言過程中越來越難看,但封重峰執意說完。等到封重峰結束髮言,仇月沉默了半天,最後開口:「這話你想說多久了?」
「有大半個月了吧。我一直覺得有這個問題,但不方便說出來。」
「哦,」仇月發出了一個危險的笑聲,「那你今天就覺得能說了?為什麼?」
「因為畢業考將至,如果我再不開口,那麼我將再也沒有機會對你說出這句話。出於助教的責任,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今天這個場合正好只有我們兩個人,正是最好的機會。」封重峰從容地回答道。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但這個原因暫時不方便對仇月解釋。
「就因為你是助教?就這麼簡單?」
「仇班長不辭辛苦,不顧生命安全來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不也是出於班長的責任感嗎?彼此彼此了。」封重峰深鞠一躬,仇月一愣,隨即笑出聲來。
「我並不生氣,封重峰。」仇月笑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想想,我確實並沒有真正想過冉的感受。我只是希望她變好,她只是希望回應我的要求。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不合格的監護人。也好,我對冉的關心確實有些過分了,稍微放她出去走走,對她也有好處。」
封重峰笑了笑。這時,仇月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過,封重峰,你的觀察力可不算太好。我倒是覺得安少和冉之間的關係沒有你想的那麼生疏啊。」
「表象而已。」封重峰答道,「安鷺的心底里始終在排斥冉鋅小姐,就像冉鋅小姐的心底里始終在排斥安鷺一樣,他們兩人都掩飾得很好,好到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我一直覺得兩人是貌合神離,雖然一直在一起,但老是有一種違和感。昨晚我閒來無事胡思亂想,碰巧找到了答案。」
「你有證據嗎?」仇月皺眉道。
「沒有,就是一種單純的直覺。但到目前為止,我的直覺從沒害過我。」
聽了這話,仇月的表情一僵,思考片刻,她拍了拍封重峰的肩膀:「這話絕對不能對其他人說,尤其是不能對安少和冉說,明白沒有?」
「即使仇班長不說,我也自然是清楚的。」封重峰微微點了點頭,答道。
恰在此時,房門被打開,司馬天諾一臉不爽地走了進來。封重峰和仇月一齊望了過去:「怎麼了?踩到了毒府的機關掉進去了?」
「要真是那樣,我估計得玩得眉飛色舞。」司馬天諾嘆了口氣,倒也不避諱,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封重峰和仇月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叔叔的事情,默哀。」封重峰低聲說道。
「知道這事,我也很難過,節哀順變。」仇月對司馬天諾說道,「另外,毒嵬這邊,你也別太生氣,她這個人就這樣,腦子雖然好使,但做事就是一根筋。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她這人就是很怪,你多體諒。」
「看來班長還挺了解班主任的啊,以前認識?」司馬天諾眉毛一揚。
「是啊,有些過節,或者說有些交情。」仇月也不避諱,「不過,這都是以前不懂事的時候胡亂認識的,算不得交心的朋友。你離毒嵬遠點,還是有好處的。」
「多謝了。」司馬天諾嘆了口氣,將這些破事放下,「算了,這些糟心事先不提了。等明天回去弔唁的時候還要麻煩各位陪我走一趟了。對了,換個話題吧。封重峰,班長都已經醒了,沒人需要你看護了,你還不睡啊?」
這倒是提醒了封重峰,確實,他早已打了不知道多少個哈欠,現在他完全可以直接睡覺。他低頭看了仇月一眼,仇月點了點頭。他就順便躺在了一旁的一個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傢伙忙了一晚上?」仇月小聲對司馬天諾問道。
「算是吧,」司馬天諾答道,「一晚上,他就坐在這兒,等著你們醒來。要是你們多睡幾天,我想他弄不好會幾天不睡。」
「不至於吧……」仇月覺得司馬天諾所言有虛,有些過於誇張了。
「我還說收斂了,」司馬天諾說道,「你要是剛才看著他給安少下跪的樣子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什麼?快給我講講。」仇月一驚,這又是哪一出?
「行,反正毒怡沒醒,我也沒人能聊。我跟你說,剛才安少醒來的時候……」
毒殘伸了個懶腰,十分滿意地看著幾乎恢復的溫室。不得不說,安少和冉鋅的工作效率就是高,倆人一邊聊天一邊干,工作一點都不耽誤。那書頁(毒屍已經把書還給了安鷺)和雨傘的傘布就像無數隻小手一樣在地上工作,兩人都沒怎麼親自動手,效率就比毒殘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這外掛是真超模啊。毒殘在心底里吐槽了一句,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安鷺和冉鋅的勞動成果。拜這倆大哥大姐所賜,最艱苦的一個房間馬上就要收拾完了。那邊毒隕已經走人去收拾老爸的臥室了。毒殘打了個哈欠,剛準備繼續乾的時候,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三姐,你怎麼來了?」毒殘看著不該出現這兒的毒屍驚奇地說道。
毒屍的表情異常嚴肅:「長話短說,我看了一眼大姐的昆蟲監控,媽回來了。」
「媽回來了?這麼快?」毒殘先是一驚,隨後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容,「也好,只是不知道我們親愛的二姐醒了沒有?」
「還沒,不過我已經讓普魯托去叫她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拖住媽。你有什麼好主意嗎?」毒屍皺眉說道。
「當然,」毒殘露出了那種蛇要咬人之前會露出的笑容「我猜司馬家的那位少爺是絕不會放過這一次見丈母娘的機會的。我這就去通知他。」
毒滅慢慢地推開毒府的大門,伸進腦袋四處望了望,確認沒人在附近,這才踮起腳尖,一點點地挪了進去。小心,小心,再小心……
「黑裙子,披肩散發,手背上帶著個烏鴉紋身……哦,想必您就是毒滅伯母吧。」一道意料之外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來。毒滅打了一個激靈,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背上長著爬山虎的男人正靠在天花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喲,你就是司馬家的那孩子吧。」毒滅心底里暗道不好,臉上卻硬擠出了一絲微笑,「長得真精神,快下來讓阿姨看看。」
司馬天諾笑了笑,打了個指響,背上的爬山虎應聲枯萎,他掉了下來,用藤蔓緩衝了一下,隨即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毒滅的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用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方式出現在伯母面前。可是您家的大兒子特意提醒我,說您比較害羞,不這麼打您個出其不意恐怕您都不好意思與我見一面。」
毒殘是吧,等過幾天把這臭小子腿打斷。毒滅笑了笑:「瞧著臭小子說的,阿姨是那種人嗎?唉,不知道我那二女兒怎麼樣了?」
「毒怡的話還在睡覺,您也知道她昨晚運動量大了點,體力一時半會兒跟不上。」司馬天諾答道。
「這孩子,你看看,家裡來客人了就知道睡覺。」聽了這話,毒滅稍微放鬆了些,毒怡睡著了那就好辦了。
「那倒不至於,我們班上的學生都是個頂個的體諒人,毒府現在處於特殊時期,大家都能理解。」司馬天諾微笑道。
「同學?」毒滅臉上的笑容稍微少了些,「什麼同學?」
「這……」司馬天諾遲疑了片刻就反應了過來,他記得封重峰提過,毒嵬為了封重峰他們四個提供戰鬥模擬訓練是出於班主任的責任心考慮,其實言外之意就是這是毒嵬的私人主意,綁架封重峰這一段其實她並沒有對毒滅報備。所以,在毒滅心裡,現在的毒府比往日也就多了他和毒怡兩個人。
「這不算什麼,來,跟我來休息室,咱們慢慢談。我把我的同學們給您介紹一下。」司馬天諾繼續微笑著說道。
「不了不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屋換套衣服吧。這天怪熱的。」毒滅連忙拒絕。
「那怎麼行,」司馬天諾的手輕輕地放在了毒滅的肩膀上,指尖開始長出藤蔓,「我要是讓您就這麼走了,那毒怡一會兒過來沒看見您豈不是要怪我了?」
毒滅臉色一變,剛要掙扎,就聽見遠處傳來了毒怡的聲音:「早上好啊,媽。」
毒滅扭頭看去,只見尚未完全睡醒的毒怡懷裡抱著毒屍的那隻黑貓走了過來。
我就知道不該讓老三養那隻破貓!毒滅心底里憤憤地喊道。
「那啥,老二啊,」毒滅的額頭開始冒出顆顆汗珠,「你能聽我說兩句嗎?唉,司馬家的小子,幫我說句話啊!」
司馬天諾轉過頭,看向了毒怡,然後對著毒滅鞠了一躬:「母女團聚,我一個外人不便打擾,我就先退下了。伯母,我們一會兒見。」
「……」就知道這臭小子靠不住,下次見到司馬度蝶一定要狠狠地說這小子壞話!!!
等司馬天諾的身影徹底消失,毒怡彎下腰,將普魯托放在了地上:「謝謝你叫我起來,回去找三妹吧。」
等到普魯托也消失不見,毒怡再也忍不住了,像一隻母獅子一樣,朝著毒滅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