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麼慢慢悠悠地過去。就在封重峰躺在病床上無聊打發時間的時候,仇月正值閒暇時間,又一次走進了地頭蛇。
「有些日子沒來了,最近過的怎麼樣?」Linda倒了一杯甜酒推到了仇月的面前問道。
「還是老樣子,」仇月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不得不說現在的日子是真好混。每天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做,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就成了。」
「這對你來說可算是天大的喜事啊。」Linda輕笑道。
「是啊,」仇月想起了什麼,嘆了口氣,「不過話又說回來,倒也不是沒有心事,冉那邊我始終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她老是那麼孤僻,我是真沒什麼好辦法。」
「冉小姐還是那麼不信任別人啊?」Linda將酒杯重新倒滿。
「這也沒辦法,畢竟,」仇月又喝了一杯,「唉,不提也罷。」
「我倒覺得提一下也不錯。」Linda說道。
「你說什麼?」仇月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講道理,仇月。這孩子時不時也會來我這兒喝酒。我估計是因為你的原因才讓她也惦記上了這裡。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觀察她,偶爾也會和她聊一聊,我覺得你把事實說出來,可能更……」
啪!
仇月猛地拍了一下吧檯,她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向了Linda。
「你懂什麼?!你知道事實是什麼嗎?」
「我猜是個意外對嗎?」Linda不緊不慢地說道,「仇月,我這地方信息倒也沒那麼閉塞,一些特別大的事情還是能知道的。寶石鄉十年前毀於一場大火。而一個叫薔薇的瘋子也正好是十年前出道,把這二者聯繫起來並不困難。仇月……」
「你閉嘴!!!」仇月手裡的杯子猛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周圍的人不禁紛紛轉過頭來。
「仇月,你必須得正視這個問題。」Linda有些急切地說道,「你我都很清楚,你弟弟是個虛偽的人,但你不一樣。冉小姐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我雖然沒親眼看到,但我猜都能猜出來,十年前的事情與你無關。你沒必要把別人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我把那出生的爛事攬在自己身上?!」仇月冷笑一聲,「別開玩笑了。她是她,我是我。你知道就因為那個出生,我做了多少噩夢?!Linda,你記住,不是我喜歡攬事,是冉她不可能把那出生和我分開!!!」
「仇月……」
「行了!」仇月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想說下去了。
Linda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最後的話說完了:「仇月,其實你也很清楚,冉小姐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她心裡有一個心結,而離這個心結最近的人,是你。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在害怕罷了。仇月,你說,如果現在我用【不詳之鏡】掃一下你的話,我看到的究竟是薔薇,還是你本人?」
仇月的身體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良久,她站起身來,刷了卡,走了出去。看著仇月的背影,Linda想說些什麼,但還是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安鷺捂住胸口,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勉強壓制住這強烈的窒息感。他從來沒感覺到死亡離他如此之近。W.K.學校里他能找的地方他已經找遍了,他已經徹底無能為力,徹底絕望了。
此時此刻,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今天一下課他就找到了仇月請了一個周的假,仇月壓根就沒問原因就給他批了條子。他不明白為什麼仇月如此信任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班長的權力如此大,這個條子甚至不需要賴望批准就可以直接使用,堪稱奇蹟。但現在,他也懶得去研究這些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過一個周,很有可能他壓根活不到一個周之後。說來可笑,一個月之前,他為了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已經接近瘋狂。但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無法存活,反而看開了一切。
安鷺看了看一旁的空床。一絲愧疚划過心頭。如果說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最後想做的,那就是能和自己的這位室友道個歉。這位室友一個月之前就試圖和自己交流,可自己並不領情。從那以後兩人一直形同陌路。如果能道個歉,至少在自己的這位室友心裡自己不至於跟個人渣一樣。可惜,如果他再不回來,自己連道歉也做不到了。
想到這兒,安鷺閉上眼睛,靜靜地回憶自己的過去。雖然並不怎麼光彩,但終究也算是一段傳奇了。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安鷺的思緒。
安鷺掙扎著站起身,打開了房門。面前站著的是一個黃毛。仔細思索了一下,他才想起來,這是自己的同學。
「封重峰還沒回來嗎?」司馬天諾的眼底閃過一絲焦慮,他知道封重峰今晚就要回來了。自己特意做了點跌打藥過來。雖然這麼說有點過分,但司馬天諾很不信任那家醫院的水平,至少是不可能比自己好。可是,如果封重峰還沒回來,那這事就難辦了,因為自己馬上就要上班去了。
「還沒回來。」安鷺儘量保證自己聲音足夠洪亮,「你有什麼事嗎?」
「倒也沒什麼大事。」司馬天諾將一個寫著『諾』字的藥盒遞了過去,「麻煩幫我轉交一下。謝了,我先走了。」
安鷺不明所以地接過藥盒,可當他看清自己手裡的是什麼的時候,突然,他瞪大了雙眼:「您是司馬少爺?」
司馬天諾的腳步頓了一下,他轉過身來:「你認識我?等等,我記得你姓安來著?」
司馬天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安家人啊。那就不奇怪了。怎麼,有什麼事找我嗎?」
安鷺朝著外面看了幾眼:「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您能進來一下嗎?」
走進202,司馬天諾很自然地坐在了封重峰床上,一點都沒有作為外人的自覺。他翹起二郎腿:「什麼病?」
安鷺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解開了自己的外套,接著又解開了自己的襯衣。然後,他的胸脯就暴露在了司馬天諾的面前。
「哎呀。」司馬天諾輕嘆一聲,「真是悽慘啊。」
只見安鷺原本應該是心臟的位置破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黑色的血液凝固在那個黑洞上,早已經不知道布滿了多少層。一絲絲的細小的血液還在從上面滲透出來。難以想像這個男人還能活著。
「旋元,對嗎?」司馬天諾問道,「你的心臟早就死了。你不靠能力我都不敢想像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安鷺點了點頭:「大概是十年前受的傷。我的能力,靈幻系,【魂驅】,可以完美地控制我自己的身體,比如我可以強行控制自己,讓自己的身體停止流汗或者令自己的細胞強行停止呼吸什麼的。」
司馬天諾哦了一聲:「我懂了,你是利用你的能力代替了心臟進行血液循環然後勉強撐到了今天是嗎?不過看情況,你好像快撐不住了。」
安鷺的眼睛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既然如此,司馬少爺。您……」
「如果你是旋元的話,那這個病不難治。畢竟你的心臟是受到外傷而不是病變才這樣的,」司馬天諾站起身來,「我可以給你配一種藥,挖掉你的腐爛心臟,然後在胸口敷上這種藥。這麼一來,你使用次元力再生的時候就可以恢復一個新的健康的心臟。你應該不是半旋元吧?」
安鷺聽了這話,苦笑了兩聲,希望又一次破滅了:「不是,我是全旋元。但是,我的最大次元力不夠大。」
所謂最大次元力,有點類似於藍條,是一個旋元在正常情況下能擁有的次元力的最大值。安鷺清楚,這種治療方法醫生僅僅能幫上很小的一點忙,主要還是得靠他自己的次元力才能恢復過來。可他的最大次元力不足以支撐他完全恢復自己的心臟。
「你怎麼知道?」司馬天諾很好奇。
安鷺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藥盒,那藥盒與司馬天諾方才遞過來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那個盒子的中間寫著一個『穎』字。
「怪不得你知道我,原來你認識術穎啊。」司馬天諾明白過來了,「那我沒辦法了。如果你去找過術穎,那麼她不可能見死不救。她沒救你,只能是因為她確實救不了你了。而術穎的醫術遠在我之上,她都救不了你,那我就更幫不了你了。」
安鷺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一聲:「我知道了。其實我也沒指望什麼了,只不過……唉。」
司馬天諾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安鷺,沒別的辦法,只好鞠了一躬:「保重。」
「保重。」安鷺拉起衣服,恭敬地將司馬天諾送出了房間。
封重峰本來是要在醫院裡住到第二天早上,但他自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於是就主動要求提前回宿舍。路過地頭蛇的時候,倪欣婷的歌聲從裡面傳了出來。仔細想來,有一段時間沒來地頭蛇了。稍微猶豫了一下,封重峰便走了進去。
今天Linda似乎興致不高,她低著頭,一個人沉默地擦著手裡的玻璃杯。封重峰坐在她面前,她甚至連頭都沒抬。這個狀態很不對勁。封重峰沒聲張,安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過了很長時間,Linda似乎才意識到了面前坐著一個人:「晚上好,封重峰。你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晚上好,Linda。最近出了點小意外,無傷大雅。害,不說這個,你今天似乎狀態不是很對。」封重峰說道。
「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Linda將與仇月的對話從腦海中拋出,調了一杯酒遞到了封重峰的面前,「也是一些私事,不提也罷。」
「人吧,總歸是有些不想對別人說的,我能理解。」封重峰點點頭,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味道還是那麼棒,說起來,Linda,你小的時候是怎麼想到要當調酒師的?正常來講對於一個孩童而言像這樣理想可不多見啊。」
「我怎麼想到的啊。」Linda回憶了一下過往,她笑了笑,「其實真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一開始我只想隨便開一家店而已。但具體開什麼沒什麼追求。後來我突然就覺得酒吧應該挺對我的口味的,於是就開了家酒吧。最後事實證明,我的眼光還是可以的。」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Linda答道,「那不如也聊聊你吧,封重峰。你為什麼會想到來W.K.做助教呢?我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年,你還是我知道的第一個助教。一般來說,來這裡的外人都只想著當學生,助教還是頭一個。」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封重峰實話實說,「我失去了記憶,是這個學校收留了我。所以我才當了助教。」
「失憶?」聽到這話,Linda忽然臉色一變,「你能展開說說嗎?」
封重峰把開學的時候的事情簡單地交代了一遍,Linda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等到封重峰講完,她一把按住了封重峰的肩膀:「麻煩你在這兒多待一會兒。等到打烊之後,我有東西要給你。」
很快,晚上十一點的鐘聲響起,倪欣婷在一陣歡呼聲走了下來。這是封重峰頭一次在地頭蛇待到這麼晚。Linda一頭鑽進了酒窖里待了好久才出來。等到確定酒吧里只有她和封重峰,這才把東西亮了出來。
那是一個細長的箱子,有點像電影裡用來交贖金用的那種金屬箱,只不過外面包了一層黑色的人造革。
「這是什麼?」封重峰問道。
「不知道,這是有人托我轉交給你的。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也不清楚。」Linda回答道。
「轉交給我?」
「呃,準確地說,是轉交給那個『突然出現的失憶神秘人』手上,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出現在學校里的失憶神秘人。」Linda理了理頭髮,「總之,東西算是交到你手裡了。這東西似乎挺秘密的,別告訴別人是我給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