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笑了笑,「喜歡一個人並不可恥,也與身份地位無關,甚至,連性別都沒那麼重要。」
知縣渾身一顫,直勾勾地盯著她,「可惜世人,並不如你這般,善解人意。」
程婉:「我以為,您若真愛一個人,但又太在意世俗的目光,那麼,就該為他百般謀劃,好與他光明正大地、長久的在一起。
最少,也該爭取家人的理解與支持,不是嗎?倘若您努力過,結果不盡如意,那也無愧於心。就該放下執念,也放過對方和自己。」
她這話如平地驚雷,將知縣整個人轟得體無完膚。
他瞳孔地震般的顫抖,失魂落魄的喃喃,「為他謀劃……原來是這樣……」
知縣潸然淚下,臉上有釋懷,但更多的是悔恨。
「我自以為將他藏好,不教世人發覺,便是對他最大的保護,真沒想過要去謀劃與爭取,難怪他會離開我……我自詡飽讀詩書,卻不如一女子想得通透。」
程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萬知縣本是聰明至極之人,只不過戴著世俗的枷鎖,才鑽了牛角尖,眼下他恍然大悟,直到該怎麼做了的。
「感謝程仙姑點化。」知縣對她長揖到底,「救命大恩,萬某銘記於心。」
程婉忙起身避開他的大禮,「幫人治病治傷是我分內之事,我也收診金的,大人無需客氣。另外,大人要想好,這病是治還是不治。若是治好您的病,或許您再也聽不到這位『知己』的聲音了。」
「我想得很清楚,無論是幻覺還是魂,不是他,便都是替身。」知縣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裡有什麼緩緩沉寂了下去,「我會去找他。」
「不過,心病還須心藥醫,即便我治好您的病,您的抑鬱和幻覺,也不一定能好。」
「無妨,你能診出我病因,便已是那些大夫神醫不能比的。」知縣吁了口氣,「來吧。」
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程婉笑出了聲。
「您不用緊張。」她遞上幾顆一早便搓好的菜丸子,「您先把這個服下,一會兒我給您按摩穴位。」
知縣有點潔癖,望著這黑黢黢的丸子,猶豫了許久才說服自己,閉著眼咽下去。
之後,程婉讓他斜靠在貴妃榻上,雙手按壓他的太陽穴,暗地裡將治癒力度入他體內。
知縣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腦袋蔓延至全身,繃緊的心弦放鬆,通體舒暢,幾乎立即便陷入深度睡眠。
程婉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對於失眠患者來說,一場酣暢淋漓的睡眠是多麼的重要,不要吵醒他。
然而,她才往外走兩步,便聽見有人怒聲道,「這不胡鬧嗎?他腦有疾,尋醫問藥便是,請什麼神婆?跳大神能把病跳走?愚不可及,還一方父母官呢。」
這……誰啊!
看似罵縣令的人,實質在罵她啊。
程婉聽見衣料摩擦聲,回過頭,見陷入沉睡的知縣,像被針刺了下似的跳醒。
這麼容易受驚?
他不僅僅腦子有病,還神經衰弱和沒有安全感吧。
這時,說話的人也急匆匆進了來。
同樣是個中年男子,瞧著卻是溫文爾雅,提著個藥箱,身邊跟著個藥童。
他睨了程婉一眼,毫不掩飾的厭惡,再看向知縣,眼神變得溫柔,語氣透著無奈,「你又在鬧什麼?」
若是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與知縣交情甚篤,可程婉如今知道知縣的秘密,忍不住會浮想聯翩:這位喜歡知縣?他倆到哪一步了?不是,知縣心裡已經有人了啊?
知縣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輕咳了聲,「孟大夫,我吃了仙姑給的藥,精神好了許多。」
孟大夫立即吹鬍子瞪眼,「她給的是靈丹妙藥嗎?才服下便起作用!再說了,她一個神婆,會醫術嗎?給你什麼都敢吃,若是控制人心智的藥物,你又當如何!」
他這些話對程婉滿滿的惡意,程婉卻沒往心裡去,還饒有興味地來回打量他倆,就盼著他倆的關係,和自己想像的那樣。
知縣面上微赧,帶著幾分賭氣,「我真舒坦了不少,你若不信,給我把脈。」
孟大夫擔心程婉給他下藥,放下藥箱,還真的蹲在他跟前,手摁住他脈搏號脈。
「嗯?」孟大夫神色一動,給他另一隻手把脈,又去翻他眼皮,自言自語,「怪了,你脈搏變得沉穩有力,虛症減輕了許多啊。」
知縣聞言十分歡喜,「程仙姑是有大本事的,我家姐兒媳生的怪病,你也瞧過的,當時只道她生了瘤子,吃藥調理太慢,趕不上瘤子的生長,除非剖腹取出。
你又說,若是人的腹部被剖開,便活不成,你沒動手。但是,程仙姑不但做到剖腹割掉瘤子,還縫合傷口,讓我那外甥媳婦活了下來。」
孟大夫猛地站起,不敢置信,「此話當真?」
程婉上前,福了福禮,「蘭夫人當時命在旦夕,我也是抱著賭一賭的心理,才僥倖救活了她。」
「你敢賭,就是有依仗。」孟大夫激動不已,眼巴巴地瞅著她,「用了什麼法子,可否告訴我?我願拿我的一切去交換。」
他這要求很無禮,但也正是這種醫痴,才是真正的救死扶傷、大愛無疆的醫者。
程婉一點兒也不介意,「請問您是孟知秋孟神醫嗎?」
孟大夫:「我是孟知秋,所謂的神醫,不過是世人對我的謬讚,不值一提。」
程婉嘴角勾笑,「孟神醫,醫者仁心,我也希望,更多的病患能得到醫治。因此,我會的法子,我都告訴您,只是,我有個要求。」
孟大夫聽得心花怒放,硬是把程婉看順眼了,對她的厭惡與不滿也煙消雲散。「要求你儘管提,就沖你這份胸襟,我有的,我都會給你。」
程婉道:「我不要您的任何東西,只想拜您為師,可以嗎?」
蘇玉瑤只是他的記名弟子,她要成為他真正的徒弟,踩蘇玉瑤一頭。
孟知秋有些意外,皺眉,「為何?給我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