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幫我燒火啊,還傻愣著作甚?」程婉抬眼,向他看來。
安十三呆愣在原地。
半刻鐘後,他吃上了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蛋炒飯。
他熱淚盈眶,「夫人,屬下和爺說話時,您就在外邊嗎?屬下怎的沒發覺?」
程婉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其實她這兩日都有種被人盯著的怪異感,尤其是方才在靜謐的田野里,那種感覺越發強烈。
她不動聲色回家,回房佯裝睡下了,卻又暗地裡偷偷起床溜出來,聽見華霆房裡隱隱有說話聲,貼耳去聽,這才逮著這人。
她當時心也亂,沒想到華霆會有暗衛,還派來保護自己,心裡五味雜陳。
聽見安十三討吃食,她急忙忙退回伙房,給他做。
畢竟,在外頭餓了一日,想想都可憐啊。
這會兒想著自己也有秘密,也不怎麼怪華霆派人跟蹤、監視自己了,心裡平靜了許多。
她戲謔地道,「你不是說我會妖術麼?我的手段,你又怎能知曉?」
安十三哭喪著臉,「夫人,屬下知錯,屬下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程婉笑了笑,「那稻穀我原先便澆了調製好的、促進生長的藥水。我知你跟蹤我,特意用了障眼法嚇唬你而已。」
安十三恍悟。
爺真是神機妙算,這都料到了。
……
雞叫第一遍,程婉就起來挖泥坑。
不過泥土太硬,她挖到天亮,也才只有淺淺一層。
孩子們陸續起床,見她在那兒哼哧哼哧挖,也沒問挖來做什麼,便拿著小鏟子也鋤頭加入。
沒多久,陳叔到了,說縣城又來信催她過去。
她只好讓華雲琛去請王叔和隔壁張氏的丈夫程河來幫忙挖,給工錢。
她也顧不上給孩子做早飯,把碗櫃鑰匙交出來,讓他們自己做,她餓著肚子出發。
但路上陳叔特意停車,給她買了包子。
她在車裡都不知道,直到陳叔把包子遞到她跟前。
「哎呀,謝謝您。」
程婉要給錢他,他死活不要。
「您原先說明日才進城給舅老爺看病的,今日我來催您,您二話不說便跟我走,給足了我老陳面子,我還不能請您吃兩個包子了?」
程婉莞爾,便也沒堅持給他錢。
同時,她也很慶幸,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遇到的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多,讓對這裡有了歸宿感,也沒那麼想逃離了。
路兩邊的稻穀發黃,路面煙塵滾滾,衣衫襤褸的難民,拖家帶口,麻木地往前走,這些景色,讓她心情變得沉重,也沒心思往外看。
天再不下雨,難民會更多,恐怕村里人也要逃了。
她的法子,能提高這一季的稻穀的產值。
希望能幫到更多的人,緩解目前的困境。
想著這些,程婉沉沉睡去,這幾日累癱了。
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陳叔把她喊醒。
她下了車,跟前是一排排青磚黑瓦的衙舍,有些婦人孩子,好奇地打量著她。
陳叔把馬車停好,帶她走入左側一座獨門獨院的屋子。
陳叔解釋,「舅老爺公務繁忙,時常宿在衙舍。」
程婉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進入大門,沿著走廊進入廳堂,她見到了蘭老夫人的弟弟,萬寧生萬知縣。
他約莫四十來歲,身材高瘦,面白無須,表面上給人一種淡泊名利般的寡淡,可深邃的眼眸中,卻透著悲天憫人般的憂鬱。
陳叔介紹程婉是仙姑時,他對她點了點頭,沒有質疑或者輕視她。
程婉行了禮,坐下與他交談了幾句,他自己便開門見山點明了,「程仙姑,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我知我腦子有疾。」
程婉有些意外,通常有精神病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有病,更別提主動說了,看來這個知縣還是挺理智的。
又聽他說,「我時常聽見腦子裡有個人,與我對話。」
程婉心裡有些發毛,「它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名男子。」
「它都與您說些什麼了?您方便說嗎?」
「它與我吟詩作對,談天說地。」
「您與它很處得來,對嗎?」
知縣眼裡流露出莫名的暖意與情愫,「對,它是我的知己。」
「既然如此,您為何會暴躁呢?」
知縣沉默了片刻,「它對我並不專一,時常離開我去找他人,還總說些難聽的話氣我。」
程婉給他把脈,「那您的夫人,如何看待這件事?」
「我沒有夫人。」知縣面色晦澀,「我孑然一身,一生未娶妻。」
再觀他臉色,程婉心中有了幾分判斷。
知縣繼續說,聲音帶著苦澀,「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向來認為,所謂神鬼,不過是人心作祟,可我又覺得,興許真有個我看不見的魂,陪伴我左右。」
程婉:「您是氣血虧損,心肝脾虛,肝氣鬱結,加上長期失眠、抑鬱,導致出現了幻覺。當然,」
她頓了頓,眼神意味深長,「也可以理解為,相思成疾。」
知縣下意識想反駁,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猛然看向程婉,面色越來越蒼白,微顫的嘴唇也無半點血色。
最終,他嘆息一聲,屏退了左右,只留程婉在房中。
「被仙姑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