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教訓馮紀

  農事司旁邊的小瓦房開著窗,程婉得到裡邊領取補貼糧。

  差吏不准小孩進來,華雲琛就在門口的大樹底下等。

  這時,幾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昂頭挺胸,一晃一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從一排房舍後面轉出來。

  為首那少年一條胳膊被棉布吊著脖子,兇狠的雙眼,通身的戾氣,怕是路過的狗,他都想踹兩腳。

  高大個跟班彎腰,「馮少爺,我們去哪兒啊?」

  馮紀眼神一冷,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最近他太倒霉。

  先被個瘋女人打一頓再掛樹上整整一日,暈過去兩三回。

  天黑時被人救下摔斷了一隻手,回到家又被他爹拿鞭子抽,關在家裡好幾日。

  今日爬牆出來,滿腔的怒火正無處發泄,這大高個撞上來,他再也壓制不住。

  高大個臉頰充血,也不敢吭聲,唯唯諾諾的,腰都彎成了幾十度。

  華雲琛低頭,往樹後面躲了躲。

  這些瘋子,他惹不起。

  可馮紀像是嗅到味兒的野狗,立即盯上了他,大步朝他走來,其他少年緊跟其後。

  「出來!」

  瘦弱的華雲琛,被高大個從樹後面拽到跟前。

  馮紀揪住他的衣領,「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

  華雲琛神色平靜,「沒有。」

  「沒有你躲什麼?」

  華雲琛沒有說話,有著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處事不驚的從容。

  然而,見他如此淡定,馮紀越是暴戾,半眯著眼,「小爺最煩你們這種虛偽的窮鬼,敢想不敢做、敢做不敢當裝清高!」

  他把華雲琛推到高大個懷裡,「弄他。」

  高大個捏緊了拳頭,往華雲琛眼窩砸去。

  華雲琛腦子後仰,避開了拳頭。

  「喝,居然敢躲?給你臉了是吧?」馮紀陰惻惻地笑了,抬手往他臉上扇了兩巴掌,「讓你躲,我讓你躲。」

  他一腳踹在華雲琛心窩,把他和高大個一起踹倒在地,手指著他,囂張跋扈地道,「給我打!打死算我的!」

  華雲琛這回不躲了。

  他從地上躍起,捏著拳頭,與這些如狼似虎撲過來的少年毆打在一起。

  然而,這些少年經常打架,又長得人高馬大的,人數還多,華雲琛幾乎無招架之力。

  但他不怕疼不怕流血,眼神堅定毫無畏懼,逮住那吊胳膊的馮紀就往死里揍,揍不動就咬,即便被打得頭破血流,也不撒手。

  「啊,瘋子!瘋子!」

  馮紀又驚又怒,也揮著拳頭猛捶他。

  聽到動靜,那小瓦屋裡的人全都跑了出來。

  「雲琛!」程婉一眼就看到蜷縮在中間的華雲琛,頓時怒火三丈,衝上去,左右勾拳、腳踹,將這些少年創飛。

  華雲琛被打得鼻青臉腫,頭暈耳鳴,仍死死拽著馮紀,咬著他的手臂不放。

  倆差吏擠到馮紀跟前,「馮少爺?」

  「打死他,打死這個賤種!」馮紀又痛又恨,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他一隻手動不了,沒受傷的那隻手被華雲琛死死咬著,又氣又憋屈。

  賤種就是賤,不怕疼不怕死,就逮他一人咬,特娘的,痛死了!

  「還愣著作甚!」馮紀氣吼,「快打死這隻瘋狗啊!」

  兩名差吏猶豫了下便想動手,已經把所有混混打趴下的程婉一聲大喝,「我看誰敢動他!」

  馮紀這回聽清了她的聲音,嚇得一激靈。

  那瘋女人來了?

  不會這麼巧吧?

  他抬眼望去,瞳孔巨震,真、真是她!

  程婉也認出了他,是那日帶頭欺負華雲峰,被她打了一頓的混混。

  她將手骨掰得叭叭響,「原來是你個小畜生,之前打我家老二,現在打我大兒子,你是光逮著我一家欺負是吧?」

  馮紀內心一千匹草泥馬奔騰而過,臉色赤橙青藍紫般變幻,笑得比哭還難看,「仙姑,誤會,都是誤會啊。而且,受傷害最深的,是我,是我呀。」

  他指著咬著他手臂不鬆口的華雲琛,「你看,他還在咬我。」

  程婉邊朝他走近,邊溫聲說,「雲琛,你放開他。」

  她的聲音有力量加持,能穩定心神。

  華雲琛恢復了幾分理智,鬆開口,滿嘴的血,攥著拳頭,身體微微發抖。

  他才七歲,這些少年要打死他輕而易舉,他也是怕的。

  程婉上前抱了抱他,輕拍他的背脊,「沒事兒了,有娘在,不怕,不怕啊。」

  華雲琛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趴在程婉懷裡,閉了閉眼。

  就當她是娘好了,就靠一會兒……

  馮紀人都麻了,程婉已經成為他的惡夢,可誰曾想,他不過隨意找個路人撒氣,都能犯到她頭上!

  指定是與她八字相衝!

  程婉輕輕推開華雲琛,正要說話,馮紀「嗖」地躲到那兩名差吏身後,帶著哭腔,「仙姑,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吧。」

  「你不是喜歡橫著走麼?怎的突然就慫了?」程婉沖馮紀勾勾手指,「你個小垃圾,你倒是過來啊。」

  馮紀哭哭啼啼,瘋子,母子倆都是瘋子!

  旁邊的差吏看不過眼,「程氏,先問問你兒子怎麼回事吧,說不定是他挑事在先呢。」

  「不!他沒有挑事!」馮紀沖差吏怒目圓瞪,聲音都快氣劈叉了。

  你特娘的想害死小爺麼!

  這女人要瘋起來,管你是皇帝老子,她照樣弄你。

  更何況,老爹調查過,這瘋女人救了蘭家兒媳的命。

  而那蘭家老夫人的親弟弟是知縣,萬一這老夫人替這女人出頭,不說他,就是他爹都沒好果子吃。

  想到家中那帶著倒刺的藤條,少年心都在抖。

  他哭喪著臉往前一步,雙膝一軟給跪下了,「仙姑,我錯了。」

  「不是,馮公子……」倆差吏都無語了,你爹是亭長,你怕個村姑作甚?平時放蕩不羈的你,去哪兒了?

  馮紀梗著脖子,「小爺的事,你們別插手,也別告訴我爹,不然小爺跟你們沒完。」

  面對程婉,他又是一副諂媚討好的嘴臉,「仙姑,你別生氣,我給你磕頭賠罪。」

  程婉都給氣笑了,「好,如果你答應我兩個條件,我就原諒你。」

  馮紀大喜,「仙姑,請講。」

  「第一,扇自己十記耳光,給我兒子賠禮道歉;第二,對天發誓,你以後不再作惡,否則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馮紀抿了抿唇。

  他就是靠作惡才成為一眾混混的二當家,若他為了個窮鬼扇自己,還發那樣的毒誓,他還怎麼面對手底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