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琛帶她去了一處淺水灘。
河水並不深，卻清澈見底，魚蝦游來游去，兩邊河岸全是白色的鵝卵石。
不像末世那樣死氣沉沉，萬物凋零，到處充斥著腐敗、黑暗、髒臭的氣息，這裡靈氣濃郁，河流潺潺，即便幾個月沒下雨，依然感覺到生機勃勃。
程婉把擔子放下，蹲在岸邊，孩子們卻歡呼著脫掉草鞋，把褲腳挽起，下了河。
河水只到他們的大腿、小腿上，沁人心脾的涼，好不舒服，個個都迫不及待就用手捧著水洗臉。
程婉也洗臉、洗脖子，看到河裡的魚蝦，她心癢難耐，「為何村里沒人撈魚？」
華雲峰道，「娘，水性好的人會潛入深灣徒手撈，或者做個魚簍子裝。」
「那就多做些魚簍放河裡啊。」程婉說，「還可以編漁網。」
「娘，漁網好貴，沒人買得起，也沒人願意花錢買。魚簍要放河裡一晚上才能取，半夜會有人偷，白忙活。」
華雲峰笑了，他覺得後娘有點傻氣，這事兒全村人都知道的呀。
程婉還是不死心，「那用簸箕撈呢？」
「在岸邊能撈到一點兒，大哥、二哥時常來撈……」
糟糕，說漏嘴了！
華雲峰神色慌張，雙手抱頭蹲下，嘴裡急切地道，「娘我錯了，別打我。」
華雲琛幾個也是變了臉色，往兩邊逃竄。
程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打你們作甚？」
華雲峰怯怯抬頭，小心翼翼的說，「你不讓我們下河，說若我們若是淹死了，沒人幹活，你還擔一個克星的罪名……」
程婉滿頭黑線。
這句話她沒有印象了，實在是原主說過的惡毒話太多，她自己都是說過就忘。
「是我的錯，你們快回來。以後我再也不拘著你們了，想撈魚便撈，當心點兒，別淹著，只要得了閒，隨時來撈。」
這是孩子們童年的樂趣，她怎麼能剝奪呢？
華雲峰詫異地看著她，娘也會認錯？
還讓他們撈魚了？
華雲琛幾個不太相信，遠遠看著，遲疑著沒動。
程婉不耐煩了，「還不趕緊回來幫忙洗衣服，一會兒天要黑了。」
華雲峰站直了身子，褲腳垂下打濕也不管，笑嘻嘻的，「娘，你真讓我們撈魚啊？」
程婉沒好氣的道，「我說讓就讓，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
「呀，大哥，聽見了嗎？快回來呀，洗了衣服我們就能撈魚。」
華雲琛和華雲池對視一眼，走回來瞄了程婉一眼，目光透著審視。
華芸仰著小腦袋，「娘，我也要撈。」
程婉用洗衣棒捶打衣裳，頭也不抬，「你和雲燁還小，隨我回家包餃子。」
「好叭。」華芸勉為其難的樣子，「餃子是什麼樣兒的？」
南方很少人種小麥，除了鎮上有包子賣，就沒人做過其他麵食。
「嗯，像糯米籺，不過是麵粉做的。」
「哇，那好好吃的呀。」華芸口水都哧溜掉下來，忙伸手抹去，「大伯娘做過一回，裡邊放些炒香的芝麻，放少許紅糖，可香了。」
「今晚我們做油渣韭菜餡兒的，下回再做糖的，好不好？」
「好！」華芸雀躍，掰著小手算，「我只吃兩個，不，我吃一個，剩下的拿給奶和姑，可以嗎？」
說完她又有些忐忑不安，偷看程婉的臉色。
見小丫頭緊張，程婉笑了下，「今晚包的放到明日不新鮮了，等我過兩日得了閒，早起包好，咱再拿去姑姑家。」
華雲琛插了句，「咱家沒有韭菜。」
「有，只是不多。我這兩日都有澆水，長得挺好。」
華雲池也問，「那晚點兒我們是撈魚，還是割韭菜包餃子？」
「你們要是去撈魚，我和華芸、雲燁包也可以。」
華雲池眼眸閃了閃，「晚上撈不到魚。」
言下之意，是要跟她做餃子。
程婉還沒說什麼，他自己倒先臉紅了，吶吶的。
程婉笑睨他，「我教你包餃子，你願意學嗎？」
華雲池點了點頭，這會兒連耳根都紅了。
程婉笑出了聲。
別看這小子唇紅齒白，靦腆得像個小姑娘，其實他一肚子壞水。
比如，他有過兩回在門頭上放糞桶，原主推門進來，就會被淋一身的穢物；在原主路過的地方挖坑、杯子裡放蟑螂、米袋裡拉尿、凳子上放火炭等等，原主每回中招兒都氣得要死。
但一打他，他就裝暈，原主怕他真死了，自己要以命相抵，便不敢再打。
她慶幸自己剛穿過來就改變了人設，這小子沒敢輕舉妄動，不然她也要瘋。
有幾個孩子幫忙，兩大筐衣服很快便洗好。
回去的路上，程婉和孩子們有說有笑，氣氛很好。
經過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前，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
「婉妹，你怎的來了？」
程婉抬眸，跟前站著個穿一襲青衫的書生，他身材頎長，如松似柏，眉眼如山，溫潤如玉。
他就是原主的心頭白月光，王文熙。
他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平日裡的言論也十分尊重女子，不勢利不尖銳，對誰都謙卑有禮。
對原主這樣臭名昭彰的人都能包容，心胸更不是一般的寬廣，難怪原主對他痴迷。
「是王秀才呀，我不是來找你的。我只是和孩子們去河邊洗衣服，經過這裡。」
程婉假意笑著，遠遠站著對話，透著疏離。
王文熙神色一僵，隨之笑了笑，「婉妹，看來你把我話聽了進去，我甚是欣慰。」
程婉一頭霧水，她怎麼就聽他話了？
王文熙又說，「婉妹，以往你懶怠、不待見孩子。眼下我觀你與孩子相處愉快，勤勞心善，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家，你成了天下女子的榜樣，我心裡高興。」
程婉：「……」
她訕笑了兩聲，「秀才公太抬舉我了，我該回了，空了聊。」
王文熙忙把她叫住，「婉妹，請借一步說話。」
程婉耐著性子，「王秀才，我這擔子沉，我快被壓死了，實在不方便，抱歉啊。」
王文熙擋在她面前，「婉妹，這件事很重要，關乎你的名聲。」
「名聲那玩意兒，我早就沒了，不說也罷。」
「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