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幫他洗澡

  程婉不同意,「什麼澡房,就是個茅房。哎呀滂臭,烏黑麻漆蚊子又多,去那兒洗澡不是活受罪麼?你聽我的,就在院子裡,我還能幫你洗洗頭。」

  華霆眼裡莫名的多了幾分戾氣,「用不著你,我自己能行。」

  「你若是行,你那頭髮會慪發臭還長虱子?我只是幫你洗頭,又不是給你洗身子,別犟,就這麼定了。我去給你泡藥。雲琛,扶你爹出來。」

  程婉一錘子定音。

  她不是強勢,而是覺得華霆之所以抗拒,又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將自己那傷痕累累的軀體,暴露在他人面前,更不想看到她害怕、同情的目光。

  可他是在戰場拼殺才成這副模樣,他身上的每一道傷都是戰績,孩子們以他為榮,快別自卑敏感了吧,她還要藉助洗頭的機會,給他輸點力量呢。

  等他痊癒了養孩子,她才能心無旁騖去搞錢啊。

  她把浴桶搬到院子裡,放滿熱水,再燒了道符、和艾草灰撒進去,仍然沒見華霆父子倆出來。

  「怎麼回事?」程婉再次走進華霆房間。

  華雲琛欲言又止。

  華霆端坐在床上,面罩寒霜,冷得像冰雕。

  程婉驚訝,「怎麼?你爹不願洗澡?」

  華雲琛支支吾吾,「爹不想露天洗。」

  「哎,你害臊什麼呀,又沒人瞅你。」程婉有些無語,對華雲琛說,「你先帶弟弟妹妹回房,我來給他洗。看他們哪個頭髮還濕的幫擦擦,天氣熱不用關房門睡,我晚點兒在外頭燒些艾草熏蚊子。」

  華霆面色黑沉,「雲琛,提水去澡房。」

  他生氣的樣子,程婉是有些怕的,但她還是大著膽子,揮手讓華雲琛走。

  華雲琛猶豫了下,還是走了。

  他不是要背叛老爹,只是希望老爹能好好泡那女人調製的藥浴。

  她在外頭治好了那位夫人的怪病,昨晚上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小妹退了燒,或許她真有些本事,能治好老爹。

  即便治不好,也沒什麼損失啊。

  他不理解老爹在擰巴什麼。

  見兒子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意思,就這麼走了,讓華霆越發惱火,眼眸涌動著令人駭然的寒意。

  程婉心裡直發悚,面上卻笑眯眯,她走到床邊,「非得去那臭熏熏的茅廁洗啊?」

  華霆目光冷沉,脖子右側倏然一痛。

  「程婉!」石破天驚的怒吼聲傳出,華霆不甘地倒在了床上。

  他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程婉敢打暈自己!

  程婉收回刀手,掏了掏耳朵,「吼什麼吼,明天你便知我打暈你的好處。」

  而房間裡,孩子們也被嚇了一跳,華雲琛正要往外跑,華雲池攔住他,「爹不會有事。」

  若是那女人有心害爹,是不會這麼明著來的。

  華雲琛默了默,「我還是不放心,想去看看。」

  「那女人會不高興。」

  不高興就不給爹治傷。

  罷了。

  華雲琛又坐了回去。

  此時院子裡。

  程婉一面給華霆脫衣,一面嘮叨,「那旱廁臭氣熏天,烏漆嘛黑還窄。讓你出來洗,是想讓你舒服些,你還不樂意。

  你躺床上三年,都沒人給你好好洗過澡,這死熱的天,就你兒子你大哥給你隨意擦擦,你就不難受……」

  程婉沒往下說,她被華霆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口震驚。

  有刀傷、劍傷,有橫穿整個腹部、胸口的致命傷,胸口附近也有幾個深淺不一的窟窿,其中有一處才剛長出新肉不久。

  而在這些傷上面,又添上許多發紅潰爛的褥瘡、疹子,後背尤其多,從脊梁骨一直到臀部,密密麻麻沒一處好的,看得她頭皮發麻,心頭髮酸。

  倒不是心疼他,好吧,是有點心疼的,畢竟這樣征戰沙場多年鐵骨錚錚的血性漢子,如今卻落到這個地步,讓人唏噓。

  她佩服他,這麼疼這麼難受,他癱在床上動彈不得,卻從未哼過一聲,或者遷怒他人,這份心性和隱忍,真是無人能及。

  程婉只給他留了條褻褲,全身衣裳都給扒了。

  她就不明白了,褻褲破得跟條子一樣,還是開檔的,前後透亮,他穿著到底能遮什麼呀?

  該看的不該看的,全看到了,都給她整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別看她是醫生,她的病人全是女性,母胎單身四十幾年,都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男人呢。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亂瞄,剛彎腰想抱他,看到他雙腿,目光倏地一凝。

  他瘦得皮包骨,全身沒有一點脂肪,可他整條腿卻「很肥」——腫脹發紫,布滿道道刀痕,新舊交加,同樣潰爛、流膿血,慘不忍睹。

  難怪昨日被她不小心摔在床上,腿會疼成那樣!

  她戳了戳,他雙腿比石頭還硬,尤其是小腿肚,就跟石頭一樣硬邦邦。

  再探他脈搏,澀滯緩慢,隔四到七秒會停跳一霎。

  他體內也有毒!

  只不過,有人將毒素逼到雙腿,還時不時割開放毒血,暫時穩住毒素的蔓延。

  可據說他在軍中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誰會給他下毒?

  連小女兒都沒逃脫對方的魔掌!

  程婉紅了眼眶,不管他是不是另有身份還是得罪了什麼權貴,他這一身慘烈的傷,都讓她難過。

  她小心翼翼將人抱到外頭的浴桶里,讓他腦袋往後仰靠著桶沿,解開他頭髮,另外再打一桶水,舀水給他搓洗。

  他每天都擦洗身體,沒有造得像孩子那麼髒,但頭髮也沖了大半桶水才洗乾淨。

  接著搓他身上的污垢。

  華霆的傷口太多,即便在昏迷中,也痛得皺眉頭。

  她把動作放輕放柔,全神貫注,怕火上澆油。

  才搓完他上半身,便已大汗淋漓。

  她甩了下酸疼的胳膊,又往浴桶里加水,再給他洗下半身。

  原本她想掠過這裡的,但隱秘之處才是最髒的,就給洗洗吧,反正她是醫生,他是病人。

  此時入了夜,山風吹拂,月光柔柔地照著一方小院,村子寂靜,竟有幾分溫馨之感。

  「我從未伺候過誰,你是第一個,你小子,上輩子燒高香了你。」

  程婉嘀嘀咕咕,還順手給他按摩揉捏。

  讓他血液通暢,她給輸治癒力,他的傷才好得更快些。

  可她不知道,當他血液加速流動,經過淤堵嚴重的雙腿時,會讓他雙腿如千枝針在扎。

  他面部抽搐了幾下,被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