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雙眼那一瞬,仿佛遠古凶獸甦醒,程婉心尖兒都在發顫,又一記刀手,將他劈暈。
她也猜到他是身上太痛了才會這麼快醒,便不敢再讓他泡,把他褻褲扒掉,再撈起他,抱回房。
她把人放下床,腳下踢到板凳,一個踉蹌撲倒在他身上。
手碰到不該碰的,感受到變化,她臉瞬間紅了。
媽呀,套馬杆的漢子,威武雄壯!
她一面用乾淨的布細細地幫他摁干水漬,一面念叨「非禮勿視」,眼睛卻是不受控制的瞄了又瞄。
給他穿好衣服,她拿刀割開他腿部的髀關穴、陰谷穴、伏兔穴等穴位放血。
流出來的血發烏髮黑,腥臭難聞。
華霆神色有些痛苦,可隨著淤血的排出,他眉頭漸漸舒緩開來。
腿部放血,能紓解淤堵帶來的疼痛,他慢慢沒那麼難受。
程婉手抵在他頭頂,治癒力源源不斷輸入他體內,一點點疏通他的四肢百骸,修復他受損的各個部位。
他體內殘留的毒素,隨著血液排出。
只是,程婉面色蒼白,渾身發顫,便幫他止了血,修復好傷口,收回手掌。
今日用了太多次異能,力量也接近枯竭,不能繼續,不然會傷到根本。
她把浴桶、髒衣服什麼的收拾乾淨,再提了兩桶水,沖洗掉地面的血跡,才重新回屋裡,幫他擦乾頭髮。
做完這些,她累到幾乎虛脫,拖著雙腳離開。
在她轉身後,華霆便「刷」地睜開了雙眼。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雙拳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眼眸殺意瀰漫。
那女人不顧他意願,一次又一次將他打暈,實在可恨。
可最終,他那些激烈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
他受損的內臟不再疼痛,沉重到麻木的身體變輕,全身的傷勢都好轉了不少。
罷了,不和她一般見識。
他翻身坐起,撩起褲腳,發現整隻腳變光滑,無論是以往放血劃開的口子還是陳年舊傷,統統沒了。
再看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是。
華霆心頭大為震撼,他逼到腿上的劇毒,竟祛除了大半!
還有,讓新傷癒合,連疤痕都沒留下,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那女術士奶奶,也頂多會采些草藥治些小傷小病而已。
驅邪作法,那是糊弄人的把戲。
因此可以斷定,她的本事,不可能是跟她奶奶學的。
再一個,她的精神面貌、行為舉止,也與以往不同,仿若換了個人。
等等,換了個人?
難道,她不是她?
華霆想事情入了神,這時風從洞開的房門吹來,底下嗖嗖涼。
他的臉有些發紅。
該死的女人,不但將他剝個精光,雙手摸遍他身體每一處。
最可恨的是,褻褲都沒給他穿!
華霆恨恨地捶了下床,面色發紅,內心升起無力之感。
過了許久,他低低地吹了聲口哨,一個小白點兒,從窗戶飛進來,停在他跟前。
他從床頭拿出早已卷好的紙條,綁在鴿子阿信的爪子上。
「去找安十三。」
阿信撲稜稜飛走,越過村莊和高山,落在一間低矮茅草屋的院子裡。
滿臉疤痕的瘦高男子,一瘸一拐地從黑暗中走出,阿信落在他的胳膊上。
他取下紙條打開,回屋點起油燈,紙條放上面烤一會兒,顯示出三個字,「跟蹤她。」
「不過是個愚蠢的毒婦,何至於讓我出手?」黑暗中,傳來男子略帶疑惑的嘀咕。
……
一夜過去,晨光籠罩著靜謐的村子。
程婉早早起身,準備去河邊挑水,怎知水缸已滿,幾個孩子都在菜園裡幹活。
大的三個給菜澆水、鬆土,倆小隻哼哧哼哧拔草。
她回伙房熬了一鍋粥,再拿出蘭少夫人送的鹹魚洗淨香煎,切點蘿蔔乾、黃瓜干炒香,去喊孩子們回來吃。
她一進菜園,就看到孩子們興奮的小臉。
「娘,這裡好多野菜。」
很好,發現她昨晚催生的野菜了。
華雲琛也語氣輕快地道,「菜也長得好。」
哪怕程氏突然又變回以前刻薄惡毒的樣子,菜園子有蔬菜,他也沒那麼怕了。
「我澆了好幾回水,這才長好的。你們呀,以後要勤澆水施肥。」程婉說著,「先回去吃早飯。」
孩子們一陣歡呼。
食物越來越充足,感覺好幸福。
程婉給華霆送早飯。
哪知人家壓根兒不領情。
華霆偏過頭,「我不餓,端走吧。」
程婉擰眉,昨晚上才吃幾口飯,這是想上天?
「早起空腹,若在巳時之前不進食,腸子會從糞便中吸收養分,因此,不吃早飯,等於吃……」
她把「吃」字拉得老長,故意沒往下說,反正他懂。
華霆面色發黑。
不說窮苦人家,就是他們當兵的,一日也才吃兩餐而已。
若是上頭剋扣軍餉,一天一餐也是常有。
大家都這麼來的,她這是危言聳聽!
程婉久久沒得到他回應,也沒了耐性,「這是我親手做的早飯,你要不吃我就倒掉,以後都不給你做了,讓你吃屎。」
她不是要走嗎?還有以後?
華霆銳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霎,「那便放下吧。」
程婉沒忍住,刺了他一句,「看紆尊降貴的,好為難你喲。」
她把一碗粥、一碗小菜遞給他,再搬起小板凳放他旁邊,全程不看他,氣鼓鼓的。
華霆眸里緩緩浸出一絲笑意,極淡,她也沒發覺。
……
吃過早飯,程婉剛想去洗衣服,陳叔便駕著馬車出現。
陳叔抹去一臉的汗,下車到了她跟前,「我家夫人的閨中好友分娩艱難,夫人請您去一趟。」
程婉驚訝,「我只是個神婆,不是大夫啊。」
「夫人說,您比大夫好使。」
程婉有片刻的猶豫。
她用力量救蘭夫人掙了第一桶金,若是繼續用,怕會暴露自己。
她沒有背景,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會很危險。
但轉念一想,只要她有價值,有人想搞她,也自會有人會保她。
見機行事吧,先把錢掙了再說。
見她不說話,陳叔有些著急,搜腸刮肚的想法子說服她,哪知下一刻,便聽到她說,「請稍等,我換件衣服。」
又見她頓了下,吩咐幾個孩子,「太小的野菜留著再長長,挖大棵的給大伯、二伯送去,白菜中午炒,吃不完掛到檐下曬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