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衛生稅
剛進入村口，齊凜就看到了村子裡那些低矮而頹廢的建築。
古老的房屋倚靠在村道兩旁，瓦片殘缺不全，牆壁斑駁而剝落。
儘管歲月侵蝕了它們的外表，但仍然透露出一種滄桑的美感。
臨近村口的幾間老舊的磚瓦房透著皴紋，在日曬與雨淋的浸禮下透露出歲月的印記。
炊煙從其中升起，透過牆壁咧開的縫隙，齊凜看到了一名帶著圍裙的母親正在柴火灶前一臉喜悅的誇讚著自己的孩子。
那個孩子齊凜先前見過，是興高采烈抱回樹皮中的一員。
「主人，那女人在誇獎她的孩子能幹，帶回了很多鐵鎧樹樹皮，有了這些，未來兩天他們一家的吃食就有了.」
無時無刻巡弋在齊凜四周的幽靈發現了齊凜的目光，轉而快速來到這處早已排查了許多遍危險的磚瓦房內，向齊凜匯報著其內的言語。
「這吃的是個啥？和主人一樣慘」
老九吧唧著在公共靈魂連結頻道內說了句讓齊凜沉默的話。
齊凜沒搭理毫無人情世故的老九，只是腳步繼續往前，目光巡視著從村外一直延伸至村子裡的鮮花。
之所齊凜對鮮花格外注意，是因為那些花上，每一朵都有魔紋覆蓋。
偵查信息顯示，那些魔紋的作用是為了無時無刻保持鮮花最美時刻的盛開。
古意的村落，母親的誇獎，裊裊的炊煙.
初入這個村子時，齊凜的心情還算可以。
但很快，齊凜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在離開村子大約一千米左右後，鮮花道路不見了。
同時，漫天的自然芬香迅速被惡臭覆蓋。
迎面而來的還有空氣中很多蚊蠅。
齊凜下意識掃了一眼身後。
一步之遙的距離，一個環境是天堂，一個環境是地獄。
而導致如此落差的，是一道白色的魔紋。
偵查信息顯示，其作用是屏蔽臭味以及隔離地下的污染源，保障外面鮮花盛開。
為什麼進入村子不久，就會有這個？
按理說這種超凡的魔紋，不該是村子能用得起的。
也不該是放在這個位置啊.
齊凜朝前走出幾步，很快就看到了原因所在。
村落主幹道旁的一條臭水溝。
裡面蚊蠅漫天，甚至於，齊凜還看到了一些糞便夾雜其中。
那些魔紋，將惡臭阻攔在村子內，不讓惡臭溢出村子，同時防止了地下的污染影響到外面的鮮花
「這條排水溝以前不是這樣的。」
嚮導程孝懂事的微微上前一步，但依舊落後於齊凜肩膀後的身位。
「後來因為工廠排出的污水，說是怕那些污水污染周邊自然環境，然後污水就從村子裡走了。」
「工廠不是停工了嗎？」齊凜挑眉問道，腳步加快了些許。
「是停工了，但是鎮上的糞水沒停.」程孝低聲道。
齊凜打量著臭水溝旁邊的破舊老房子，大多是泥巴做的，很多裂隙開得很大，能看到房子裡的簡陋布置。
程孝揮手驅趕著齊凜身周的蚊蠅：「這溝那麼多年了，不論春夏秋冬都惡臭難聞，可即使這樣的地方，依舊成了大幾千號人的棲身之所。」
「他們這些年就生活在這種充斥細菌和疾病的環境下.」齊凜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程孝疑惑道：「就算鎮上不管，這裡的人難道就不能自己.」
話未說完，齊凜合上了嘴。
「是我太愚蠢了。」齊凜自嘲一笑：「工廠和鎮上糞水不停，這裡的人也難管。」
「其實這還不算什麼。」程孝苦澀笑道：「要是到了下雨天，水溝里的臭水就會漫到屋子裡」
「那種場景.只能是聽天由命.」
三人沉默著又往前走了許久。
一路之上，再也沒有芬香和整潔。
只有漫天蚊蠅和惡臭。
以及夕陽西下，陸陸續續的人群從南邊陸續走入臭水溝旁年久失修的家中。
齊凜餘光掃去，那些房子不停的往下掉泥巴。
隨時都有倒塌的風險。
齊凜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繼續向前。
經歷過魚頭村後，齊凜本以為有超凡存在，未來也會有各大倖存城市裡的科技支撐。
以後這些人的生活質量也許會提高很多。
科技樹之類的也會因為倖存城市的原因變得跳級生長。
但現在看來.
這個世界的底層民眾，似乎遠比想像中過的還要不容易一些。
嗒嗒。
嗒嗒。
村裡的主幹道由於臭水溝的擴建，狹窄而崎嶇。
齊凜三人走在步履匆匆的行人中，顯得格外另類。
因為凡是有人看到程孝父女的穿著打扮時，皆是面色一懼小心翼翼的靠邊低頭而行。
「看來，他們很怕你。」齊凜腳步不停，隨口道。
「他們不是怕我，是怕傭兵。」程孝小聲回了一句。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黑了。
黃昏餘韻下，一名穿著短褂的車夫從南邊垂頭喪氣的回到家裡。
車夫是蒸汽小鎮上一種收入還算可以的職業，畢竟鎮上的有錢人可不會跑著東來西去的。
那樣未免太不體面了。
車子是蒸汽工廠的一種產物。
車夫們每日從工廠管理者手中拿到車子，然後拉完客人後準時準點將車子返還給工廠，同時會有另外一名車夫接替上一位車夫繼續拉車接活。
簡單來說，人歇車不歇。
車夫一天活下來，除去交給工廠一定抽成外，剩下的夠一家三口一天開銷的。
但今日，這名車夫有點倒霉。
本來該交車的時間點，遇到了一名傭兵。
那名傭兵威脅車夫將他送到某處，因此耽誤了車夫的交車時間，工廠也因此罰沒了他今日所得全部收入。
更雪上加霜的是，把傭兵拉到地方後，傭兵一毛錢都沒給車夫。
本該提前到家的車夫此時不但晚回了，還一個銅子沒帶回來。
最嚴重的的是，妻子等他買面回來
一到家，還沒進門，就看到妻子在門口熱切的望著他遙聲道：「雜和兒面買來了嗎？」
車夫沒說話，只是越過妻子，疲憊的回到屋內，坐到吱吱呀呀散發霉味的床上一言不發。
妻子繼續道：「忘了？」
「拿錢來吧，我自個兒買去。」
車夫依舊一言不發，無力的躺在床上，背對著妻子。
低聲嘟囔一句：「沒錢。」
「錢哪去了？」妻子追問。
「你讓我睡會成不？」車夫不耐煩道。
這句話似是點燃了妻子的火藥桶：「晌午的飯還沒著落呢！這等了你一天一夜，回來蹦子兒沒有！」
「家裡揭不開鍋你管不管？」
妻子的話也像是點燃了車夫的火藥桶，車夫猛地翻身，怒斥妻子：「我在外邊死活你管不管？」
「在外邊受夠了窩囊氣，回來還受你的氣！？」
車夫一天的工錢只夠一天的開銷。
如果沒錢那只能餓肚子了。
妻子並不知道丈夫經歷了什麼，只是一個勁兒數落著丈夫。
「好！我不對！」丈夫被數落的頭皮發麻，直接從床上蹦起，怒氣沖沖朝外面走去：「我走！我滾蛋！」
車夫怒氣沖沖摔門而出時，恰巧遇到兩名傭兵打扮的人跟著一名黑袍人路過家門口。
也許是摔門的聲音有點重，引來了為首黑袍人的目光。
車夫急忙貼牆而行，快速朝南跑去。
「傭兵確實挺有威懾力的。」齊凜扭頭瞥了眼一臉無辜的程孝，打趣道。
程孝則看了眼前面跑得飛快的車夫，無奈道：「傭兵有時候身份蠻多的」
「大人！我爸是好傭兵！」年紀較小的艾莉絲沒聽出齊凜的打趣，誤以為齊凜因此對程孝有了不好的負面印象，急忙辯解道：「我爸從來沒欺負過任何人！還免費幫人家出過任務！」
「大人，孩子年紀小不懂事！」程孝急忙惶恐道，同時示意艾莉絲給齊凜道歉。
後者擺擺手示意沒什麼，只是眼神有些寂然：「好人可活不久啊」
眼看程孝還要說些什麼，齊凜擺手制止了無意義的對話：「離那戶你說的最可能有驛站線索的人家，還要多遠？」
「快了，再拐三個彎就到了！」程孝迅速回道。
齊凜點點頭，腳步繼續向前。
剛走出沒多遠，便聽到先前那摔門而出的車夫聲音在一個年邁的聲音勸說中，訴說著今日的辛酸。
大抵是被傭兵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脅必須要送他，然後耽誤了交車輪崗的時間，工錢都被罰沒了。
當齊凜一行拐了個彎後，恰巧看到了聚集在臭水溝旁的居民們。
他們老少皆有，其中一名老漢發著牢騷道：「鎮上大官在哪住，哪裡就修路種花建房子！」
「咱們這都什麼樣了？他們都不管！」
「咱一輩子得住在臭水溝邊上！」
「砸死病死餓死！」
有原本看車夫熱鬧的老太太膽戰心驚的阻止道：「大哥您甭說，我這直打冷顫啊！」
老太太說著，還心有餘悸的朝齊凜瞥了一眼。
發覺越來越近的齊凜也在瞧向她後，老太太快速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程孝則低聲道：「大人勿怪，有的人吃飽了沒事幹，有的人沒飯吃發牢騷.」
齊凜沒回答，反而看到齊凜一行過來的老頭，眼中恨色一閃，聲音更大了，
「咱老實！咱膽小怕事！咱一輩子受人欺負！」
「活不了！就跟他拼了！」
老頭罵罵咧咧的朝四周眾人揮臂：「咱大夥跟他們拼了！」
老頭的最後一句話明晃晃不遮掩的衝著齊凜喊得。
這話五人敢接，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肉眼可見的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迅速遠離老頭。
程孝也咬著牙低聲對齊凜解釋道：「大人，這老人家誤以為您是鎮上派來的官員，畢竟您這披風不像是普通人穿的」
齊凜聞言看了眼披風，偶爾會有魔紋閃過，心中尋思著回頭怎麼遮掩一下，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都安靜點，人家又不是針對咱們，你們吵吵著殺光人家幹啥？」齊凜看了下靈魂連結，說了句壓平眾幽靈憤怒的話。
老頭的指桑罵槐小插曲很快就被另外一個小插曲打斷了。
「街坊們！」
就在齊凜即將越過人群，轉向第二個岔路口時。
一個穿著破舊的瘦高個從南而來，驚訝的看到齊凜後還彎腰行了一禮，隨後朝齊凜身後的人群跑去，沖那些慢慢聚攏的無事民眾吆喝道：「要收稅了！」
「連麥糠都混不上了，還他媽交稅呢？」本就心情不好的車夫怒罵道。
「什麼稅呢又是？」老頭瞥了眼即將遠離的齊凜背影，冷哼道。
「他稅就是稅唄！」瘦高個嗤笑一聲：「你們大字不識一個，明白這些幹啥？」
「稅總得有個名目吧？」先前的豁牙老太太賠笑道。
瘦高個又是嗤笑一聲，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本子翻開，裝模做樣的朝四周眼巴巴看著他的民眾喊道：「這回是衛生稅！」
一句衛生稅的名目，讓老頭瞬間暴怒。
「誰出的這個主意？」
老頭怒然起身：「我操他八輩祖宗！」
隨後，老頭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盯著馬上消失在視野範圍的齊凜背影遙聲喊道：「你回去跟那群當官的說去吧！」
「修好溝子！修好路！我們就交稅！！！」
「要不然」
老頭眼看齊凜背影消失不見，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叫喊道：「要命有命！就是沒錢！！！」
老頭叫喊時，一直衝著齊凜離去的方向。
這把瘦高個弄得有點茫然。
這話不該是對著自己說嘛？
怎麼對著南邊喊幹啥？
這老頭子怕不是得失心瘋了！
以為自己的叫喊能讓南邊鎮上的官兒聽到？！
瘦高個嗤笑一聲合上本子，重新塞入懷中對著老頭無所謂道：「誰讓咱們是老街坊呢，我不在乎這個，也不會跟那些騎士打你小報告。」
「只不過」
瘦高個正欲轉身朝北繼續傳衛生稅的身形一頓，斜眼打量了一圈四周惶恐的民眾嗤笑道：「稅，是收定了！」
「你們愛給不給！」
「反正到時候有地方讓你們交錢！」
「哼！」瘦高個冷笑一聲轉身朝北而去：「只要你們在這個地方，就賴不掉交錢！」
「一群泥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