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舍小謀大

  清晨,天微微亮。

  小雨連綿,淅淅瀝瀝。

  陳家大宅,仿古建造的園林內,陳玄君蹲在人工打造的池塘邊餵食紅鯉。

  雨打荷葉,沙沙作響,魚兒爭相露頭浮出水面,盪起圈圈漣漪擴散四周。

  天狗持傘立於身後,為陳玄君遮風擋雨,右手托著透明小巧的塑料魚食盒,隨時供自家主子方便取拿。

  半晌,撒完餌料的陳玄君硬聲問道:「蘇明康當真在蔣岳中手裡?是靈溪親口所言?」

  他開口說話的同時,緩緩站起身來,向著涼亭走去。

  天狗側身跟上,步伐輕快道:「老東西沒有承認,恩,也沒有反駁。」

  陳玄君坐上石椅,表情淡然道:「你怎麼看?」

  天狗收起大黑傘放在一邊,坐到陳玄君對面道:「按理說,靈溪沒必要製造謊言。尤其是蘇寧當時的神態,那滿腔的殺意,不像作假。」

  「當然,或許有刻意表演的成分。這條鄉下土狗在京都歷經磨難,變得不再單純。」

  「比起年初在天上人間的不計後果,他現在學會了隱忍。」

  陳玄君眼露輕蔑道:「什麼叫隱忍?不過是挨揍挨多了,知道夾起尾巴做人的道理。」

  「京都不比荒山野溝,能讓他由著性子來。」

  「即便有崑崙為他撐腰,明著暗裡,各大勢力有一千一萬種辦法弄死他。」

  「氣運之爭,他這種無關緊要的小蝦米算個屁。」

  天狗莞爾道:「大概如此。」

  陳玄君抓起果盤內的花生,隨意慢剝道:「我和蔣岳中相互合作十幾年,談不上坦誠相對,但兩人目標一致。」

  「我為了成為華夏之主嘔心瀝血,而他,為了和道門賭氣,想將我培養成華夏之主,以此證明自己比太虛子強。」

  「各懷小心思,卻從來沒有生出異心。」

  「然而世事難料,他……」

  陳玄君帶著遺憾吐了口氣,將花生米丟進嘴裡嚼動道:「到底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呢?」

  天狗諂媚道:「四爺您寬厚待人,姓蔣的老東西不知好歹。」

  「車子,房子,女人,老神棍要什麼,您給什麼。」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時候敲打敲打他了。」

  陳玄君反問道:「你覺得我該怎麼敲打?」

  天狗皺眉思索道:「蔣岳中是個聰明人,有些話無需明說。一頓飯,一盞茶,不經意的提醒,相信他是可以看透的。」

  陳玄君搖頭道:「我試過,他沒有給我答案。」

  天狗狐疑道:「老雜毛是要公然背叛四爺背叛陳家?」

  陳玄君不置可否道:「目前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所以我很糊塗。」

  「他不說,我不明,隔閡越來越深。」

  「包括紅魚……」

  陳玄君神色難明道:「我親手培養的那一尾魚兒,妄想跳出我給她精心準備的池塘。」

  「是上了蔣岳中的賊船,或是別有所圖,目前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我敢肯定,紅魚的心不在我這了。」

  「我房間裡的暗室,她偷偷進去過,且瞞著我打開了藏在書櫃間的保險箱。」

  「那裡面寄放著我安排在各大勢力的臥底資料,我只對她一人說過。」

  「準確來說,是她旁敲側擊的打聽這些,我順水推舟故意放出的線索。」

  「她在試探我,我何嘗不在試探她呀。」

  陳玄君滿嘴苦澀道:「她陪我喝酒,套出保險箱的密碼,以為我醉的不省人事。」

  「殊不知我很清醒,從未有過的清醒。」

  天狗震驚道:「資料暴露了?」

  陳玄君面色從容道:「沒有,下郭村的事讓我起了疑心,提前將臥底資料換了地方。」

  天狗鬆了口氣,掏出香菸遞給陳玄君道:「四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既然對紅魚蔣岳中不再信任,何不早點將屬於您的氣運紅蓮討要回來。」

  「放在老神棍那邊,委實不太安全。」

  「說的難聽點,等於將自己的命門交給旁人掣肘,後果不堪設想。」

  陳玄君接過香菸,叼在嘴裡,等著天狗為他點著後,他迫不及待的猛吸幾口。

  濃郁的煙霧從他嘴裡鼻孔里噴出,被涼風掃過,蕩漾在亭子上空,一縷縷消失不見。

  天狗撥動打火機道:「四爺在擔心什麼?」

  陳玄君眸子沉寂道:「這一要,如果還有迴旋的餘地倒也不錯。怕就怕徹底撕破了臉皮,局面不受控制。」

  「蔣岳中不給,掐著我的七寸,導致我步步難行,受他約束。」

  「再無往日情面可講,甚至會……」

  後面的話,陳玄君沒再繼續。

  他悶聲抽菸,臉龐陰鬱,殺機時隱時現。

  天狗著急道:「這不行,絕不能讓蔣岳中占據主動。」

  「紅魚叛變不可怕,畢竟她一身本事是四爺親手所教,咱們能輕而易舉的控制她。」

  「老神棍不同,這傢伙武力十三層的修為,自詡天下第七。」

  「孑然一身,無任何把柄短處任人拿捏。」

  陳玄君一根煙抽完,敲了敲桌面,天狗立馬遞上第二根道:「四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能再等了啊。」

  「您這麼多年的努力,終於邪蟒化蛟。」

  「一旦被人毀掉九朵氣運紅蓮,這……」

  天狗不寒而慄道:「這是絕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悲劇,永無翻身之日。」

  陳玄君苦苦壓制的浮躁心緒隨著天狗最後一句話當場潰散,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動道:「蔣岳中有個徒弟,我無意間見過一次,似乎很寶貝。」

  「你去找找,想盡一切辦法給我抓回來。」

  「紅魚那邊暫且別動,別露出異樣,我會搞定她的。」

  天狗將香菸留下,躬身告退道:「我馬上去查。」

  陳玄君含糊不清的應了聲,又突然制止道:「不行,外圍勢力的動作很容易被蔣岳中察覺。這件事,你不能動。」

  「不但不能動,還得維持從前的風平浪靜。」

  「青羊,我讓青羊去處理。」

  陳玄君夾著香菸的右手莫名哆嗦道:「除此之外,我還有第二步棋,舍小謀大。」

  天狗彎腰聆聽,卻沒有等來陳四爺的詳細解釋。

  他忍不住抬頭側望,發現涼亭內早已人去樓空。

  那把大黑傘呀,靜靜的靠在一邊,孤苦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