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回過頭的時候,我看到他的兩隻眼睛緊閉著,但眼角滲出了一絲血跡。
他的眼睛肯定是睜不開了,我很懷疑,對方是不是就跟瘸子交談的期間,發生了什麼我預料不到的意外。
「老人家,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沒什麼……不要問,快走……」
「你的眼睛看不見了嗎?」
「眼睛看不到了,起碼命還在,不要再說了,快走!」
這個老人可能真的察覺到了什麼,寧死都不開口。他的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卻再也沒有回頭。
我回頭看看瘸子,瘸子就和沒事一樣,還蹲在那裡抽菸。
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乎了我的想像,我覺得,這件事要是不弄清楚,後面的路就沒辦法再走了。
「瘸子,你給我交個底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剛才那個老人,他的眼睛為什麼瞎了?」
「我怎麼知道,興許是年齡大了,眼睛有點毛病。」
「少在這兒扯淡了!你到底說不說!」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你把我給拖進來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我能知道?」
瘸子的脾氣不太好,說著說著就不耐煩了,轉身走到車子那邊。眼鏡對瘸子本來就很畏懼,看見瘸子過去,立刻就溜到了我這邊。
我的心裡像是扎了一根刺,非常難受,我搞不懂瘸子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我感覺,從瘸子嘴裡套話,比追問那個老人還要困難,稍稍一猶豫,我拍了拍眼鏡,示意他跟我走。
我們兩個加快了腳步,追趕那個老人,老人的眼睛的確是瞎了,走的不快,追了幾百米,就追上了他。
「老人家,你住在那邊的村子裡?路還有很遠,我們送你吧。」
老人不說話,摸索著朝前走,我知道問話很難,可事情不搞清楚的話,後面一定還有大/麻煩。
這裡離村子好幾公里,我和眼鏡跟著老人走出去很遠,他還是不肯開口。
普通的問話方式,肯定是不行了,我迫不得已,跟老人說了一些實際的情況。聽到這件事情裡面裹進去了好幾個失蹤的人,老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再這樣下去,那個人,遲早會死的。」
「哪個人?」我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識到,老人說的是瘸子。
老人這一鬆口,我就接著詢問他,漸漸的,我察覺出來了,這個老人之所以避而不談,倒不是擺譜,只因為他好像有很深的顧慮。
我跟老人說,我們只是從這裡路過,偶爾停下來休息一下,很快就會離開,絕對不會給老人帶來什麼麻煩。
老人總算是吐露了一點隱情,他告訴我,剛才地面上那些血滴形成的字符,並不是正式的文字,那玩意兒是黑咒語。
內地的人,可能聽都沒聽說過黑咒語,甚至包括高原上的一些本地人,對黑咒語了解的也很少。
黑咒語是古象雄時期流傳下來的東西,後來藏/傳/佛/教進入高原,取代了原生的苯教,不過,苯教的一些秘法還是代代相傳,並沒有徹底絕跡。
象雄的黑咒語在後世中被人不斷的發掘,改良,最後形成了比較固定的字符,一共有一百多個。字符的排列順序非常重要,不同的排列,就有不同的效果。
如果從本質上來說,黑咒語和中原道家的「觀想」有一定的關係,不過,道家的觀想是一種主動行為,而黑咒語則是被動行為。
黑咒語一直保留在某些宗教的派系中,到了大約十四世紀的時候,藏/傳/佛/教裡面很多宗派已經喪失了原本的教義,紀律鬆弛,生活腐化。
一些秘法被追逐權勢名利的僧侶扭曲歪化,並且向當時藏區以及中原地區的統治階層大肆傳播。諸如喜金剛,合誅法,黑咒語。
在當時的那種環境下,藏/傳/佛/教中的噶當派進行了宗教改革,他們主張僧侶教徒應當嚴守戒律,在藏語中,格魯就是善律的意思,所以在宗教改革之後,噶當派就被稱為格魯派,是藏/傳/佛/教中覆蓋面最大的宗派。
在格魯派崛起後,像黑咒語之類的很多東西都漸漸銷聲匿跡,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把黑咒語拿出來隨便使用,因此,後世的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東西。
在藏區的某些傳說中,黑咒語就是惡魔的靈魂,被黑咒語侵染的人,會變成惡魔的僕役。他們沒有正常的神智,經常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且,被黑咒語影響的人,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連自己的家人也不放過。
當老人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心裡大概有數了。瘸子自己肯定不會什麼黑咒語,唯一的解釋,就是嘎巴拉在作祟。
嘎巴拉想幹什麼?我們已經按照它的「吩咐」,從內地趕到羌同卡爾附近,但嘎巴拉還是不罷休。
「你們還是離開吧,不能靠近那個人,否則,他遲早要害死你們。」
老人的勸告是善意的,但我不能就這樣帶著眼鏡離開。不管什麼情況,總得跟瘸子說清楚,看看有沒有緩解的餘地。
「老人家,你的眼睛要緊嗎?我把你送回村里吧。」
「我心裡有數,眼睛沒什麼,過些時間,應該會好,你們走吧,走的快一些,不要再回原來的地方去了……」
看著老人慢慢的順著那條路走向村子,我和眼睛也轉身朝回走。一邊走,我一邊在思考,見到瘸子以後,該用什麼方式跟他說這件事。
當我們快要走回原地的時候,我的眼神猛然一頓,腦袋嗡的就大了一圈。
瘸子不見了,我們的車子也不見了,前方空空蕩蕩,只留下兩道很清晰的汽車輪胎的印記,一直延伸到無盡的遠方。
瘸子竟然把我們兩個丟在這兒,自己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