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劉財生打發走後,明月連忙轉身,走上兩步,滿懷歉意地對阿臧行禮道謝:「阿臧,你好!我叫伊明月,對不住,連累你了,你有沒有受傷?」
阿臧一言不發,只微微搖了搖頭。
明月並不介意阿臧的沉默,感激而誠懇地道:「救命之恩,永記於心,無以為報,唯有酬謝薄金,萬望你收下,不然我心難安。」說完,她取出一片小小的金葉子,向阿臧奉過去。
阿臧依舊是一言不發,他看了看明月掌心中的金葉子,沒有伸手去接,目光卻落在明月髮鬢上,一動不動地盯著。
明月忍不住心想:真是個怪人!
明月並非膽小怕事那一類女孩,以往也大大咧咧慣了,可此時被這個一言不發的「怪人」盯著看,她竟感到心裡有點發毛。
尷尬中,她伸手摸摸髮鬢,上面沒有珠翠髮飾,只插著母親留給她的紫玉石篦梳。她只好說:「阿臧,此髮飾是我娘親遺物,寄託著我對娘親的想念,斷不能作為酬謝之禮。不如這樣,若你覺得酬金不夠,明日我再多帶點銀子過來酬謝,可好?」
阿臧突然伸手,迅速取過明月手掌心的金葉子,瓮聲瓮氣甩下三個字:「不必了。」話音剛落,他邁開大步離去,在經過念生身邊時,他順手提起一個橫倒在地的大水桶,緊接著便健步如飛地走了。
阿臧離去後,明月的目光落在念生身上,她走過去問:「念生,何以弄得如此狼狽?」
念生哭笑不得:「還不是拜你所賜。」
明月訝然:「我?」
「我好好的在這裡幹活,你扯那塊布幹嘛?棚架傾倒之際,阿臧那頭悶牛提著水剛好經過,為了救你,他把水桶一扔,整桶水直接就飛到我身上來了。」念生一邊說著,一邊去擰衣服的水。
明月尷尬地笑了,連聲賠不是。
念生頭也不抬,一邊回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為之。」一邊從衣領裡面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玉佩,再從懷裡取出一方濕了一大半的巾帕,輕輕地擦拭玉佩,顯得異常珍愛。
明月覺得玉佩的樣式很眼熟,忍不住走上前一步,以便近看。
念生卻淡淡地道:「對於你們慣見奇珍之人來說,這玉佩根本算不上稀罕之物,沒什麼好看的。」他將玉佩的一面擦拭完,開始擦拭另一面,並接著說:「可是對於我來說,即使用整座城池來換玉佩,我也決不會點頭,因為,玉佩是爹娘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至親的遺物,所蘊含的非凡意義及重要性,明月是深有體會的。此時聽了念生之言,她感同身受,輕聲道:「為人兒女,該當珍愛父母遺物。父母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怎敢忘懷。」
念生點頭,表示贊同明月的話。
「我只是覺得,你的玉佩,其形狀和圖案,與我平常所見不同,想仔細看看,可以嗎?」
念生不明白明月為何對這塊玉佩如此感興趣,想著給她看看也無妨,於是便小心地將玉佩交給她。
明月把玉佩平放在左手掌心,仔細端詳,只見玉佩通體翠綠,呈半圓形,玉質晶瑩,紋飾古樸,刻著獸面紋,紋上一個圓點略顯紅色,恰如一隻怒目圓睜的眼睛。
看到這,明月內心劇震。她連忙將玉佩交還給念生,緊接著轉身從懷裡取出絹布小包,在包中拿出慕容俊交給她的玉佩,緊張地將其與念生的玉佩平放在一起。
兩塊半圓的玉佩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同時,各自一半的圖案紋飾對應組合成了一個完整的獸面紋,兩隻怒目圓睜的眼睛,似是活靈活現地跟念生和明月對視著。
念生胸口劇烈地起伏,雙手微微地顫抖,猛抬起頭,盯著明月,問:「你到底是誰?你為何會有這枚玉佩?我弟弟在哪?他現在如何了?」
明月心裡也很激動,怪不得她總覺得念生有一種熟悉感,難道……難道念生與慕容俊真是親兄弟?卻又為何各自流落一方?
她心裡有著諸多疑問,想要得到一一的解答,但看看周邊有不少正在幹活的人,不便仔細相談,只好低聲道:「這裡不太方便,換個地方說話好嗎?」她環顧四周,見前面不遠處的蓮池上有一座亭子,便伸手指向那裡,也不管念生是否同意,她自己率先往亭子走去。
其實念生比明月更急於了解真實情況,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兩人在亭子裡的石凳坐下。
等明月將絹布小包平鋪在石桌後,念生把兩塊玉佩合起放到絹布包上面,他看著玉佩,淚水迅速模糊了他的視線。
明月小心翼翼地說:「他說他姓慕容,單名一個俊字。」
念生的目光不捨得離開玉佩,聲音低沉:「沒錯,我慕容昭的弟弟,確實叫慕容俊。」
「原來,你真名叫慕容昭,而非念生。不知,你與弟弟分開多久了?又因何而分開?」
「十年有餘。伊姑娘,你告訴我,我弟弟如今人在何處?他可安好?」
明月犯難了,她與慕容俊,也僅是萍水相逢,她對他的情況,所知極為有限。
見明月面露難色,念生急了,一個不好的念頭冒出來,令他害怕不已,聲音帶著顫抖:「人在,玉佩在。而如今玉佩卻在你手上,莫非弟弟……弟弟他已遭遇不測?」
明月急忙否定:「不不不,你誤會了,放心吧,你弟弟他安然無恙。」
念生長吁一口氣:「安然就好,安然就好,那弟弟如今在哪?我要去找他,把他找回來,告慰爹娘在天之靈。」
明月如實回道:「其實……其實我也不知他如今究竟在哪?他與我分別時,把這枚玉佩交給我,約好一年為期,一年後他會到洛陽找我。他還告訴我,若我要去找他,就去開封城的潘府。可當後來我真的去找他,潘府的人竟然說府中沒有慕容俊此人。」
念生又急了:「怎麼可能你不知道他的情況?如果弟弟與你沒有定下盟誓,他怎會將視若生命般重要的玉佩交到你手上?到了此時此刻,你還要對我有所隱瞞嗎?」
明月不由臉紅,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哪……哪來的盟……盟誓?我真不知道他交予玉佩的用意,其實,我和他……你弟弟相識後,也僅相處了幾天時間而已,後……後來便匆匆分開了,至今已一年多,再也沒有見過面。」
念生一臉迷惘,伊姑娘口中那個人,真是自己弟弟嗎?如果是,為何會將如此重要的玉佩交予一個初謀面之人?如果不是,那麼,玉佩又是如何到了伊姑娘所說的那個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