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皇聽明月說得誇張逗趣,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但又不敢失了分寸和儀態,為壓制笑意,她悄悄地捏了一把明月的手。
對於自己的女兒及明月為何會與六皇子站在府門口,周宗心中奇怪,此時卻又不便多問,只得對李從嘉說:「不知殿下所為何事而來?如不嫌寒舍簡陋,請進府敘話,老臣這就命人為殿下備茶。」
李從嘉想再多看娥皇幾眼,但又怕在周宗面前表現得過於輕佻了,便極力壓抑著,微笑回道:「兩個多月前,本王已到過府上。」
周宗又吃了一驚:「殿下來過?」
「此事說來話長,本王也並非有意隱瞞身份,只是一切巧合,得以陪同伊姑娘尋親才到的府上,並且也跟周夫人和周姑娘見過面了。那日碰巧周司徒有事外出,不在府中,故而才不知此事。」
周宗回想,這才恍然,道:「夫人和小女未見過殿下,自然是不知,失禮了,請殿下治罪。」
「不知者不罪,周司徒無需惶恐。」
「老臣深謝殿下寬仁。」
「本王還有事,改日再與大人敘話。」
「老臣恭送殿下。」
李從嘉頷首,往馬車走去。上了馬車,臨入車廂前,他回頭看向娥皇,投以溫柔一笑。
畢竟父親在旁邊,娥皇見到李從嘉如此情狀,臉刷一下就紅了,羞赧地低下了頭。
周宗目睹這場景,心裡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心想如果女兒與六皇子情投意合,不僅能成就美滿姻緣,同時也是周府莫大的尊榮。
恭送李從嘉離開後,回到府中,周宗便讓夫人吩咐丫鬟叫來娥皇和明月,細問究竟。娥皇這才紅著臉,把自己與六皇子兩情相悅的事情,期期艾艾地說了出來。
周夫人聽完後,嘆道:「原來你與六皇子緣起,竟是因為後花園一曲琵琶。」
娥皇向父母跪拜,道:「娥皇未經父母允可,私自妄為,乞父親母親責罰。」
明月聽娥皇這麼一說,連忙也跪了下來,道:「姨父姨母,這件事情,月兒也有過錯,皆因月兒的到來而起,如果要罰,便讓月兒替姐姐受罰吧。」
周宗徐徐道:「此次你二人確實是膽大妄為,自古兒女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罰自然是要的……」
「老爺!」周夫人聽到要罰,著急了。
周宗看看夫人,捋捋長鬍子,接著道:「罰自然是要罰的,只是為父現在還沒想好要如何罰,等日後想好,再行懲罰。」
「是,女兒認罰。」娥皇輕聲道。
明月緊接著說:「月兒也認罰。」
周宗繼續對娥皇說:「既然六皇子鍾情於你,今年你也十九歲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自然會將你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可是你要明白,此事尚有變數,六皇子的王妃,究竟會否是你,只有等殿下向皇上稟明,得皇上同意,才能最終確定。」
「王妃!」明月聽到這兩個字,回想在大江上與李從嘉相識那一幕,及至今日才知他皇子身份,而姐姐極有可能成為他的王妃。回想這一切,讓她一時間覺得像做夢一般。
「是,女兒明白了。」得到父母的允可,娥皇喜極。
周宗對女兒道:「起來吧,你先回去歇息。」
娥皇起身告退。
周宗這才對明月說:「月兒,起來。」
「是。」明月站起,恭敬地站著。
「不用拘謹,坐著說話。」周夫人疼愛地看著明月。
「是,謝謝姨父姨母。」
等明月坐好,周宗這才緩緩道:「老夫已物色好前往洛陽的人選,明日開始隨商隊出發。」
「令姨父費心了,相信有姨父籌謀,不用等太久,便會有爹爹相關消息。」明月雙手緊握,眼泛淚光。
周夫人安慰:「月兒,不要太難過,你爹爹一定會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明月壓抑著悲傷情緒,忍著沒讓眼淚流下:「感謝姨母吉言!月兒沒有一天不在祈求爹爹平安無事,否則,月兒將一生悔恨難安。」
明月的容貌、神色、舉止,甚至聲音,令周宗又有了一剎那恍惚,仿佛故人橫越時空,重新來到了他面前。
「姨父,月兒能求你一件事嗎?」
周宗回過神來,道:「但說無妨。」
明月鼓起勇氣:「可否讓前往洛陽的人多留意一下程府?日後,月兒終是要回洛陽,若能多知道一些程府後續狀況,知己知彼,更有利於做好應對之策。」
周宗頷首:「此事不難,老夫明日會交代。還有,你以前在府中,平常有哪些可信賴之人?看能否設法聯絡上,若可以,或許有助於尋訪你爹爹。」
明月想也沒想,立即回道:「府里有辰子、虎子兩人,原是孤兒,幼時流浪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無依無靠。後來爹爹偶爾在他倆身邊路過,看見他倆在街邊凍得瑟瑟發抖,甚是可憐,爹爹心生惻隱,便將他倆帶回府,說是收為家丁,但其實爹爹一直厚待他倆,對兩人有再生之恩。而且,他倆與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聽家塾先生授課,感情非常親厚,如同月兒兄長一般。若有機會,可聯繫上他倆,告知我情況,並讓他倆竭力尋找爹爹下落。」
「辰子!虎子!好,老夫自會交代。」周宗說完,喝了一口茶,再看向明月,見她眉頭緊蹙、憂心忡忡,像極故人楚楚可憐時的模樣,他對故人心生愧疚的同時,也對明月油然而生憐愛之情,安慰:「思慮過度,勞傷心脾,有損無益。洛陽那邊,姨父自有辦法替你謀劃,你切記莫再整天百慮攢心。平日裡多與你姐姐為伴,儘量不要獨處,以免獨處時愁緒如麻、垂頭低泣。」
明月鼻子一酸,沒想到姨父如此觀察細緻,又如此關懷備至,不由感動,回道:「月兒知道了,謝姨父關心。」
周宗微不可聞地低嘆一聲,道:「此事暫議到此,若無其他,你且退下回去歇息。」
「是,月兒告退。」
明月向兩人行禮後,走出屋外,穿過夜色回到娥皇身邊。
回想往日在洛陽種種,又想到姨父安排的人明日啟程,到洛陽後,不知會不會傳回最壞的消息?明月內心紛亂憂戚,一夜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