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再進地道

  明月激動地沿著小逕往回跑,黑暗中,情急中,她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又摔了一跤。

  慕容俊提著燈籠追了過來,將她扶起,心疼地問她痛不痛。

  豈有不痛!儘管因疼痛而溢出的淚水在眼眶打轉,但她一心急於尋找到地道出口,所以一個勁地對慕容俊搖頭,說不痛。

  慕容俊扶著她,兩人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找地道口。

  直至走回到宅院的一進、二進之間的院子,明月看到院子一個角落裡,緊靠著院牆邊,有一座假山。

  她突然停住不動。恍惚間,似有一種力量,將她吸引住。

  恍惚間,那一晚,她跟義父從地道出來,像是看到過一座假山。

  憑著模糊不清的記憶,憑著一種感覺,她慢慢走向假山。

  可是她不敢肯定。

  走到假山旁,她呆立了一會,試圖回想那晚的場景,但腦子裡一片模糊。

  「是否想起了一些記憶?」慕容俊問。

  明月搖搖頭。

  雪花依舊紛紛。

  「把燈籠給我。」明月嚮慕容俊伸出手。

  慕容俊毫不遲疑,將燈杆放到明月手中。

  明月提著燈籠,圍繞假山,一寸一寸地摸索著。

  雪花紛飛,明月觸手可及處,全是冰冷,可她似是渾然不覺,繼續摸索著,尋找著。

  隨著時間的流逝,當明月的手落在假山上一株石刻的梅花上,在其中一朵花苞處,她感覺到此花苞與其他的不同,像是有所鬆動。剎那間,她想起地道中娘親畫像上花蕊位置便是龕窟機關,有所啟發,便對花苞加大了往下按的力度。

  果然,花苞被她按下去了。隨之,一陣沉悶的隆隆聲響起。

  等隆隆之聲停止時,假山中間,露出了一個可容一人進出的洞口。

  明月欣喜若狂:「原來機關是在石刻的梅花樹上。」

  慕容俊為明月感到高興:「竟是如此,梅廬之稱,名符其實!」

  明月一邊點頭,一邊又落下淚來。

  慕容俊握住她的手,並從她另一手中接過燈籠,往洞口裡面照了照,說:「為安全起見,我先進去查看一下。」

  明月卻拉住他:「阿俊,不知為何,我突然很害怕。」

  慕容俊想了想,道:「近鄉情怯,你是怕像剛才那樣,滿腔希望,卻又落空嗎?」

  明月點點頭,一瞬後,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走到慕容俊前面,彎腰進了洞口。

  慕容俊緊隨其後,並悄然取出匕首,以防意外狀況。

  明月的心突突地狂跳著,期盼、緊張、擔心、害怕,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牽扯著她的心。

  終於,沿著階梯下到了地道。

  往前走,轉過一個小彎後,眼前豁然開朗,一間圓形的磚室中央,安放著一副棺槨。

  棺槨前面,擺放著兩張蒲團。

  蒲團旁邊,一根蠟燭正寂寂燃燒。

  仍然不見人。明月心中愈加緊張害怕,她在蒲團上跪下來,一邊含淚磕頭,一邊對著棺槨說話:「娘親,女兒不孝,隔了許久才來看你。娘親,我在找爹爹,求娘親在天之靈保佑爹爹平安無事。」

  慕容俊收好匕首,掛好燈籠,在另一個蒲團上跪了下來,對著棺槨叩拜,道:「伊夫人,晚輩慕容俊,前來叩拜。」

  「娘親,阿俊是月兒所帶來,他將來是……」話還未說完,她聽到磚室一側的地道隱隱約約傳來有聲音。她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往地道深處奔去。

  慕容俊也趕緊起來,取過燈籠,緊隨其後。

  越往地道深處走,傳過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明月終於聽清楚了,傳過來的聲音正在念著「……云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何以故?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是《金剛經》,娘親手抄的《金剛經》。爹爹,是你的聲音!爹爹,月兒回來了。」明月心中狂喜地喊著,繼續沿著地道往前奔。

  聲音越來越近,等過了一道石門,明月衝進一個小磚室里,昏暗的燭光中,她一眼看到,啞巴就在室內,而在他旁邊,鋪著被褥的木床上,爹爹就躺在上面,閉著雙眼,口裡猶低低念著《金剛經》的經文。

  明月嘴唇哆嗦,大喊一聲「爹爹」,撲過去,跪倒在床邊,淚如雨下:「爹爹,月兒回來了,月兒不孝,扔下爹爹在此受苦受累。」

  伊華實似是聽不到女兒的話,嘴裡仍反覆念著那幾句經文。

  明月急了,連忙去握住父親的手,心痛地喊:「爹爹聽得到嗎?月兒回來了,爹爹,求你回答一聲月兒。是因為月兒遲遲不歸,爹爹生氣了嗎?對不住,爹爹,都是月兒的錯,只求爹爹不要不理月兒。」

  伊華實仍然沒有回應女兒的呼喊,如同進入了一個無人之境,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整個天地,只有他自己,只有他口中的經文。

  明月害怕極了,不明白父親為何會這樣。看到父親鬚髮皆白,她不禁更加心痛悲傷,跪立不穩,身子搖晃了兩下,連忙用手撐住。爾後,她顫抖著手去輕撫父親的滿頭白髮。分別前,父親還是一頭烏黑的頭髮,如今,竟然全白了!

  明月泣不成聲,不明白父親為何像是不認識她了。

  當她輕撫父親白髮的雙手落在他的額上時,掌心所及處,接觸到的是一片滾燙。她吃驚,一邊流淚,一邊回頭問啞巴:「爹爹生病了嗎?爹爹正在發燒嗎?」

  啞巴比劃著名雙手,指了指伊華實,又彎身指了指自己的後背。

  明月還沒反應過來,慕容俊快步走到她身邊,扶起她,對啞巴說:「你是想說,你要背起伊老爺?」

  啞巴連連點頭,並示意慕容俊幫忙扶伊華實坐起來。

  慕容俊繼續問:「是要背伊老爺出地道嗎?」

  啞巴再點頭。

  慕容俊說:「我力氣大,讓我來背。」他扶著伊華實坐起來,然後他彎腰,將消瘦的伊華實背起來。

  明月趕緊將一張薄被子蓋到父親背上。

  啞巴提上燈籠在前面帶路,幾人出了地道後,回到燃著油燈的屋裡,將伊華實背到臥榻上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