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變故

  九月二十,阿暖婚禮的前一日,《嶺南日報》登出頭條消息,燕北政府將燕山鐵礦的開採權簽給了日本政府,燕北民眾舉行示-威游-行,日本軍開槍射殺了幾十名游-行的工人,引起燕北軍民的群憤,有燕北的軍隊發生兵變,殺了燕北駐軍主將,奪取了燕北的政權,並且火燒了日軍領事館,不承認政府之前有簽署過轉讓協議,並直接派了駐軍駐守燕山等多處礦產。

  彼時阿暖正在房中和雲萱說著話-照習俗,婚禮前一日,新娘的姐妹要給新娘送嫁,當時雲萱便是正在阿暖房中,阿碧送了報紙進來,阿暖隨手拎起,便看到了這則首頁頭條。

  雲萱看到阿暖看完新聞之後陡得難看的臉色,忙也去看那則新聞,待快速覽過之後,小臉也是數變-她不懂什麼局勢,只是她知道有人正在燕北,而她顯然也誤會了阿暖,以為阿暖面色突變的原因是因為擔心那人-她和阿暖一起長大,自然知道陳澈之和阿暖的感情有多好。

  她猶豫了許久,終於咬牙問道:「堂姐,你是擔心,擔心陳家二舅嗎?」

  阿暖愕然,她轉頭看向雲萱-二舅?雲萱為何會突然提起二舅?

  外人,甚至包括二叔都只以為二舅去了美國,可並不知道那個在燕北的前朝皇子金元徹就是陳澈之,雲萱不過是個普通乖巧的女孩子,並未曾和那些人接觸過。

  她心中略一思索,便問道:「阿萱,你見過雲琪,是她跟你說什麼了?」

  除了雲琪,她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其他渠道得知此事。

  雲萱咬著唇,這事的確是雲琪告訴她的。

  雲琪最終還是離開了嶺南,被莫真的人帶回了燕北-雲琪當然並不想回燕北,她想出國,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尹家和莫真都不願放她,而現在在嶺南,她同樣也沒有辦法辦到出國手續-莫真把她留在嶺南,可還沒打算放了她-她求到雲伍城面前,可雲伍城因著阿暖的話拒絕了她,還想用雲暖的「秘密」從周碧雲那裡換取出國的身份-可惜,周碧雲更是見都不肯見她。

  她臨行前見了雲萱。

  她跟她道:「你知道外面為什麼都在傳雲暖是那個什麼金元徹的情人嗎?二叔聽信了雲暖的話,以為是我乾的,所以不肯幫我-呵,真是好笑,那樣的事情,我有什麼本事傳出去,別人又為什麼信我?外面甚至還有人見過雲暖和金元徹在美國時一起的照片-那些東西,我怎麼可能有?我告訴你,那些都不是我乾的,背後真正的黑手-根本就是雲暖的那個好二舅,陳澈之,也就是我們那位皇子金元徹。」

  她看著雲萱不可置信,又驚又恐的瞪著自己的表情,傾身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知道嗎,雲暖還為了他背叛了廖家三爺,呵,我竟是不知道她幹了那事,廖三爺竟然還肯原諒她。」

  當時雲萱聽得又驚又恐,她覺得雲琪根本就像是個瘋子,根本不想理會她,可是她卻給了她一個信封,讓她轉交給阿暖,道:「我並不需要你信,你只要把這個轉交給雲暖,她自然就清楚了-你不必瞪著我,我原本是想親手將這個交給她的-可她卻誤會我,要將我逼出嶺南,我就是不甘心,明明是她那個好二舅做的事,她憑什麼都要報復在我身上-我定要她知道真相。」

  這些天,那封信就像個燙手山芋一般灼得她幾乎夜不成眠。

  這事事關阿暖的聲譽,在未經阿暖允許之前,她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敢告訴-可是她覺得雲琪不安好心,她怕阿暖受騙,也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封信交給阿暖-可是現在,她看到阿暖還在擔心陳澈之,想到雲琪說阿暖為了陳澈之背叛廖三爺......

  此時她聽了阿暖的問話,點了點頭,慢慢從袖口抽出了那封她不知捏了多少遍,一直猶豫著要不要交給阿暖的信。

  阿暖讀完信,雲萱看著她的臉色,猶豫著,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道:「堂姐,原本我擔心雲琪又使壞心眼,胡亂說些什麼,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封信給你-可是,不管怎麼樣,這信是給你的,要不要信她,或者要怎麼處理,都不應該由我來決定,所以還是覺得應該給你-但我想,我想,管她說什麼,我其實想說,那些人,牽扯到的背景和事情那麼複雜,你全部不要理會好了-無論是誰,都沒有自己身邊的人親近和值得信任。」

  她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但阿暖卻是聽懂了-她這是怕自己因為擔心二舅而做出什麼不妥之事?連雲萱都害怕自己會這麼做......她苦笑了下,伸手摸了摸雲萱的腦袋,柔聲道:「嗯,自然,你不必擔心。」

  燕北。

  莫真倒在血泊中,雲琪看著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尖叫聲戛然而止,她忍著顫抖,道:「殿下,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將莫真的底細告訴你,你根本不可能這麼輕易殺了他,你不能,不能恩將仇報。」

  槍口紋絲不動,雲琪淚崩出來,她恨道,「怎麼,你也覺得我很輕賤,所以要殺了我免得髒了這燕北的地,還是免得污了你高貴的眼嗎?呵,你開槍吧,反正我也已經受夠了,這種生活我已經受夠了-你看,明天就是我那個妹妹的婚禮了呢,你殺了我,就當是送給她的賀禮好了,畢竟她還恨著我,恨我當初在外散播你們的緋聞,害她和廖三爺離心,差點解除婚約。」

  陳澈之終於收回手,冷笑-她不過是在提醒他,當初是她替他背了黑鍋-她認為是自己做的那事嗎?呵,他怎麼可能去做那事,那不過是莫真為了挑撥他和廖珩之間的關係故意散播出去的罷了-但他卻也不需要跟她解釋。

  他轉身就走,雲琪卻是撲了上來,她沒敢抱住他的腿,只是爬到他面前,求他道:「殿下,你殺了莫真,我卻還活著-那些人是不可能放過我的,殿下,我求求你,你帶我離開這裡,送我出國吧-我不想在留在燕北或者京城或者任何這些地方,你知道,雲暖她恨我,但她卻不願殺我免得髒了她的手-我真的是她的親姐姐呢,我這樣活著,流著一半和她一樣的血,卻這樣骯髒的活著,你不覺得對她也是一種玷污嗎?殿下,你要不就直接殺了我,否則就送我離開這裡吧。」

  陳澈之聽得心頭厭惡,厭惡她也厭惡自己,再不想聽下去,拔腿就走-可不得不說,她的那句話刺到了他,出門前,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如你所願,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或者她的面前」。

  且說回阿暖。

  她看到那則新聞的確擔心陳澈之-她不可能不擔心,那是從小照顧她長大像親兄長一樣的二舅,不過她同樣擔心燕北的形勢-軍隊兵變不會是一個結局,而恐怕只是一個開始,而她已經知道,燕北軍是廖珩扶持起來的,她不知道他參與的程度有多少,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有點擔心他會此時跑去燕北或京城-她實在並不是個會犧牲小我成就大我之人。

  婚禮前夕新郎新娘是不該見面的,所以阿暖是等到了翌日深夜-也是洞房花燭夜才有機會詢問廖珩-燕北的形勢她也沒有其他人可問。

  不過阿暖現在也知道廖珩對二舅有很深的心結,所以她怕他誤會,並沒有直接問燕北的形勢,而是道:「三爺,我娘親打算年底和姚叔叔舉辦婚禮,你之前跟我說的,會和我一起去參加婚禮,可是這邊事情這麼多,還能走得開嗎?」

  阿暖口中的姚叔叔是姚秀的堂兄姚昃,陳氏在檀香山這幾年,她雖然能幹,但在那邊毫無根基,能將生意越做越大其實是離不開姚家,尤其是姚昃的幫助和支持,陳氏接受了姚昃,但她原本也沒打算成親-只是因著陳澈之的事情,陳氏和陳泯之都希望陳家能暫時離國避開一段時間,但想要說服陳老太爺和陳老太太離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陳氏成親顯然是一個絕佳的理由。

  廖珩看阿暖-他實在太了解她,看她有些猶疑試探的眼神便知道她有什麼事-而且這兩天傳得最熱烈的就是燕北的事,所以,她還能有什麼事?

  他坐到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不明道:「恐怕不行了-阿暖,你知道燕北那邊的形勢有變,之前那邊的事情一直是我負責的,我怕是一時走不開了。」

  阿暖一驚,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三爺,那邊的事情,你不是已經交給了別人?就是燕北軍,你只不過是給他們提供彈藥軍火,並不會具體管他們怎麼行事-現在你不是主要負責嶺南軍工署這邊......」

  「阿暖,你希望我去燕北,將陳澈之帶回來嗎?」他打斷她的話,直接問道。他剛剛在外面喝了不少的酒,已經有些醉意,好像很清醒,又好像受了不少的影響,否則若是在平時,他肯定不會問這種話的-這種明顯只是挑人神經的愚蠢的廢話。

  阿暖一呆,她對著他緊緊盯著自己的幽深的眼睛,心裡就有些發堵,她咬唇,道:「三爺,你不是跟我說只要我能幫你做一年工,二舅的事情就翻過去了嗎?你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她不是不擔心二舅,可是他並不是小孩子,他想要離開嶺南並不是做不到-是他自己不肯罷了。

  廖珩將她拖到懷中,盯著她的眼睛道:「那你擔心什麼?」

  她擔心什麼?

  她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濃濃的酒味-雖然他應該已經沐浴過,可是那酒味卻是根本不可能完全去掉的-她道:「你會要去燕北嗎?我,我只是覺得你留在嶺南的意義比去燕北要大多了......我不覺得你去燕北能對局勢有多少影響,但是嶺南這邊的軍事建設卻對將來意義很大,我......」

  「嗯,我不去燕北,」廖珩低頭吻她的臉頰,柔聲道,「阿暖,如果你只是擔心這個的話,我告訴你我不會去。不過你母親的婚禮我怕是不能參加了,你會怪我嗎?」

  來回一趟就是半年,現在的形勢他不可能走得開。但他還從來沒有對她食言過,第一次食言就是不能參加她母親的婚禮。

  阿暖「嗯」了一聲,道:「我也不會去了,現在的情況,母親自己也不可能同意讓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