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各謀

  凌夏聽完蕭玉如的話面上不忿之色閃過,她抿了抿唇,道:「我堂姐曾是陳家二爺的未婚妻,若是陳家肯幫忙,早就幫了,他們家是清高門第,哪裡肯沾上我們這樣的市儈商賈。」

  原本因著陳澈之拋棄她堂姐,對堂伯祖父出事袖手旁觀一事,凌夏遷怒了雲暖,很長一段時間都未跟她聯繫-可她也沒想到雲暖竟也完全不當一回事的不跟自己聯繫-她們畢竟曾經那麼好過。

  然後父親和母親都勸自己,堂姐的事情是堂姐的事情,不該影響了她和雲暖之間的感情,畢竟脾性那麼相投,就該好好相處,她仔細想了也覺得陳家和陳澈之的事本來也和雲暖無關,便抹了前嫌寫了長信邀請她一起出來看戲,可她呢,她就只輕飄飄的讓個下人傳話說沒空,連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都沒給的就隨便拒絕了自己。

  好像當初她們一起玩耍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一般。

  再聯繫到堂姐和陳家二爺陳澈之的事-凌夏覺得陳家人真的都是冷心冷肺的人,前一刻還跟你還談婚論嫁,吃酒談天,下一刻一轉身就可以因著一點點利益-或者怕是玷污了他們的清白名聲清貴門第-轉身就能把你撇的一乾二淨-根本都是些沒有感情的人。

  蕭玉如聽她說這樣的話,便知這兩人怕是起了嫌隙。

  蕭玉如拿著湯匙輕輕攪著面前的飲品,心思也一直都在急轉-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著自己的出路,她從一個貧困家的女兒,成為現如今紅得發紫的影視紅星,從來就不是個愚蠢的。

  原本韓稹年輕有貌有權,她愛上他,兩人日子過得如膠似漆,她的人生簡直堪稱完美-她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破碎成現在這副樣子。

  她痛苦徘徊了很長一段時間,可她是從窮苦出身爬上來的,苦熬著從痛苦中求生存和突破幾乎是她的本能。韓稹說攪渾這池水才好摸魚,她自己也是想攪渾這池水,然後從中摸索著好尋找出路。

  否則現在的她,哪裡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她也不知道韓稹什麼時候回西北,會不會帶她一起去,現在這樣子的韓稹,讓她跟著一起去西北,她當然是斷斷不想的。

  可是在他那裡,她哪裡能說個不字?

  看著凌夏忿忿的樣子,她笑道:「聽說舊朝的那些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規矩,不過雲暖還小,她又是個乖巧的,想來十分聽她母親還有外家的話-再來她拒絕你其實也未必是敷衍,這段日子她和廖家三爺定親幾乎是滿城皆知了,這麼大的事情,這些日子想來也是十分忙碌的。」

  凌夏撇了撇嘴,輕哼了聲,但聽言心底到底舒服了些-另外她還想到了雲家的事情,昨日一大早她就看到了《燕林時報》上刊登的雲佰城的申明-上面竟然說雲琪曾下毒暗害雲暖和雲老太太,雲老太太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那雲暖這段日子十分忙碌必不是假了-只是再忙寫個回箋講清楚理由總可以吧?

  蕭玉如見凌夏表情已有了鬆動,又笑道,「聽你說上次在繁花的事,那時你堂姐和孫二公子在一起,雲暖擔心你堂姐的安危,不顧你們只是兩個弱女子,就直直的衝上了前去-可見她怎麼會是個無情之人,那之後你們就再未見過,想來中間定是有什麼誤會吧。」

  凌夏聽了這話更是猶疑了起來-或許是陳家人不想讓雲暖見自己?上次雲暖拒絕自己,都只是個下人傳話,或許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意思,甚至她送過去的請帖,都有可能是被人截住了,並未到雲暖手中。

  陳家人真是既無情又狠毒。

  凌夏面色變幻,抿了唇道:「是,是吧?可能真是我誤會她了。」

  蕭玉笑道:「是不是誤會找個機會見一面說開不就是了。說起來我下一部戲《伶中曲》,我聽朱導演說,那部戲的劇本還是經過雲暖過目的,她還改了許多地方,連朱導演都說,以雲暖的才華和悟性,不做電影簡直是暴殄天物。」

  說到這裡她又笑著搖搖頭,道,「有機會的話我也想見見她,那部劇本我拿在手上-還是有些地方領悟得不夠深刻。你知道我的出身,要演普通的摩登女郎沒問題,但世家出身,烙印深刻的大家閨秀,在新時代所受教育之後,新舊思想火花的碰撞和掙扎-說實話,我真的有些力不從心,還很想跟雲暖探討一下。」

  凌家。

  多格和凌仁樟相對盤腿而坐-凌仁樟便是凌夏的祖父,凌家的家主。

  凌仁樟慢慢給多格斟了一杯茶,再給自己斟上,放下茶壺,才道:「關首領,此次真是非常抱歉,貨船途徑嶺南時不慎,被嶺南海關給截走,雖然這些時日以來我們東奔西走,多方疏通,但那種東西,軍方截到,我們凌家能夠脫身而出已是萬幸,想要把東西要回來是不可能的了-你知道因著鴉片一事,我們凌家已經是四面環敵,現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匹狼在暗中盯著,想將我們凌家撕碎了瓜分。」

  多格面色陰沉,他沉默了半晌,道:「凌兄,我們已是多年合作,此次貨物被截,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此次受損雖然巨大,但我更擔心的是-將來這條線是不是就會被堵了。」

  凌仁樟面上的肌肉抽了抽,這話,就是他也不好答的。

  多格看著凌仁樟難看的面色,突然道:「先是鴉片庫被搗,接著是貨物被截-你們凌家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多格能想到的事情,凌仁樟久經商場黑白兩道通行多年如何會想不到,只是他們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問題出在哪裡罷了-但也正因為如此,越發的讓人心驚。

  凌仁樟答不了這個問題,他默了默後,不答轉問道:「關首領,聽說你前日去見了陳家老太爺,怎麼樣,老友相見,談得可還算默契?」

  凌仁樟不知道陳澈之一事,他以為多格去凌家,沖的多半是陳家那個外孫女-廖家遠在嶺南,廖珩就是廖家的一個窗口,可惜那卻是一個捉摸不定不可靠近之人,以前幾乎是無懈可擊,無縫可鑽-現在他突然有了一個未婚妻,據傳聞說還是個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上人,自然有不少人盯住了這個可能的突破口。

  想到這裡凌仁樟也是鬱悶至極,原本陳家差點成為凌家的姻親之家-若是知曉陳家的外孫女會和廖家三爺定親,那時他說什麼也要想法子保下那個堂侄,保下堂侄孫女和陳家小子的婚事-可惜沒有回頭路可走。

  多格看了一眼凌仁樟,道:「不過是老友多年未見,敘敘舊情罷了。」

  他笑了笑,道,「你不要從這裡打什麼主意,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算我再著緊那批貨物,你想通過陳家來求廖家,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陳明舜行事謹慎圓滑,就是他那個兒子,也是滑不留手,我們幾年前就想跟他合作,卻被他推到現在也沒什麼進展。就憑我和陳明舜幾十年前的那麼點子交情,他們陳家怎麼可能貿然搭上這種事,說不得還要將這一條線給徹底斷了。」

  凌仁樟「哈哈」了兩聲,但聲音卻乾巴至極,不像是笑,倒像是老鴨子叫了兩聲。

  他道:「關首領,我說什麼了嗎?只是這事,你也說了,此次被截也就罷了,最怕是這條線都給斷了。關首領,我們做生意的,什麼生意不能做,哪怕再賺錢,也不能拎著自己的腦袋去做。可對於關首領,這意義卻是不同。這一次,我們查了許久也查不出問題所在,還請關首領能否出手相助-我知道關首領手中的人多,亦有些尚不為人知的渠道,現如今,到底是什麼人針對那批貨,想來關首領也是好奇得很,還請關首領勿要袖手旁觀啊。」

  「況且這事,到底是針對我們凌家,還是關首領你們-可真難說的很,我們凌家不過區區商家,我觀若是競爭對手行事,可不像這麼密不透風,半點查不出破綻的。」

  多格瞪著凌仁樟,雖說知道面前這老狐狸不過是想借力,可他偏偏還真想知道-也只能明知是利用也仍是往裡跳了。不過他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凌仁樟求他,他也必定會從凌家刮一層皮下來。

  年關一翻而過,大雪中贏來了新政府民國十年。

  陳家往日都是在延城過年,這還是第一次在京城中過,雖說陳澈之不在,但陳氏和阿暖卻是在陳家,再加上陳胤麒和陳胤麟兩個又大了一歲,吵吵鬧鬧的,倒也喜慶。

  只是陳老太太摟著阿暖,嘴上卻是不滿,抱怨道:「唉,好端端的女兒家,去什麼外國留洋,阿暖也大了,在家裡留上兩年好好的成親才是正經事,這一出去留洋-哎喲,這一出去就是幾年,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著了。」

  陳老太太是最傳統的舊朝世家老太太,雖說沒有那種「女子無才就是德」的古舊思想,也十分注重女兒的教養,但那也是放在家中好好教養,讀些洋書好更能通達明透她是贊成的,但去留洋-好吧,因著姚秀,她對留洋的女子也沒有偏見了,只是還是著實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