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不如預期

  冒辟疆他本來是不樂意幹這種事情的,他只是一個文人,只會拿筆寫文章,用筆來討伐天下,討伐奸臣,讓他去做刺客,刺殺別人,這好像不是他擅長的東西,但是被對方曉以大義,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勸說於他,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就算是坐看大明滅亡的奸臣了。

  冒辟疆在幾經猶豫以後,最終還是答應了,他們這些人身負天下之命,在天下有難的時候,自然就應該挺身而出,救天下的百姓萬民與水火之間,這叫為生民立命。

  侯方域這便給他出主意,讓他首先投靠劉布,在他身邊混一個一官半職,取得他的信任以後,再將他殺了。

  劉家軍的靈魂,就在於劉家父子,如果劉家父子一死,劉家軍就會自我崩潰,煙消雲散,即使不這樣子做,他手下的眾將也都會爭權奪利,為他們守南京城爭取時間。

  雖然同意幹了,但是冒辟疆他知道,以後自己的名聲算是徹底的敗壞了,自己以文章道德名聞天下,最後乾的卻是刺客的勾當。

  冒辟疆他在同意以後,馬上就前往紫金山外的劉軍大營門外求見劉布。

  他冒辟疆可是名聞天下的復社四公子,大名人,他相信他一旦求見,對方會很快就接見於他。

  誰知道他交出了自己的名刺,正式的求見了以後,對方自稱是侍從處的軍官接待了他,對方乾的是文職軍官的活,但是卻是一身鐵甲,身上佩戴著武器,應該是侍衛一類。

  但是卻沒有他想像之中的,如獲至寶,倒履相迎。

  而是讓他就在軍營之中的侍從處等待,在侍從處等待的,還有一大批的文人,這些人都小有名氣,大家都是認識,如果不認識的,也都是久聞其名,大家看見了不免有些尷尬。

  這些人好像都是大明的清流名人,許多人都認為,這種人平時可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譴責別人,他們能這樣子干,這是因為他們公開的聲稱,國家的事情,就是他們的家事,一旦國家出了事,他們就會自盡全節。

  誰知道當敵人兵圍南京城的時候,他們都紛紛的前來求見劉布,此刻前來求見劉布,其目的是十分的明顯,應該就是早早的投靠,希望能謀一官半職。

  大家都知道劉家現在是反賊,他們迅速的打下了許多的地盤,但是他們跟朝廷相比,有一個短板,這就是缺乏足夠的官員,缺乏足夠的人才,據說劉家父子現在是求賢若渴,對還在濟南還專門的設立了招賢館,廣納四方的賢才,如果這些人到了,都可以混一個一官半職。

  這些都是他們的小心思,小算盤,見不得人的勾當,現在被熟人撞見,不免有些尷尬,就好像是自己內心最齷齪的小算盤,一下子暴露於陽光之下,暴露於熟人之眼前,所以大家都是尷尬的一笑,做了一個揖,然後默不作聲,自己找地方做像。

  他們這些人,在這裡等待著,首先對方是拿了幾份表格,讓他們填寫,主要是讓他們填寫姓名、籍貫,家中有何人,所謂何事而來等等,冒辟疆看見對方如此對待,他不免是顯得有些生氣,他說道:「某是劉慶之的故友,前來求見,乃是交友,可不是來求官的?」

  他雖然是說出了這一句話,但是對方侍從處的負責人白國安也都毫不為所動,一個劉布的故友,也都不能打動於他,也都不能令他們害怕,他還是照舊,只是冷冷的說道:「排隊。」

  劉家軍現在正在組織大軍,日夜的圍攻南京城,他們的軍隊裡面非常忙碌,大批的將領和軍隊進進出出,大批的糧響源源不斷的從長江的碼頭卸下來,運往軍營之中,再發往過處。

  看見這鼎盛的軍容,還有忙碌的樣子,冒辟疆是感到心慌,劉軍居然如此的強大,朝廷只怕是難逃此劫。

  冒辟疆他也算是一個有見識的人,它看見朝廷的軍隊,大多數都是面黃肌瘦,衣衫破爛的,但是這些劉家軍的士兵,個個看起來都是彪悍強壯,士氣昂揚,更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這些人好像每個人都披甲。

  冒辟疆他無奈,只好把自己的這些東西寫了出來,對於對方為什麼讓他寫這些資料,他跟他的書童略一商量,基本上就明白了,他們寫出了他們的家庭住址,家中還有何人,一旦在劉家軍中犯了事,只怕會連累他們的家人了。

  想到了這裡,冒辟疆他不免顯得有些躊躇,自己冒險殺死了劉布這大奸臣,為天下除此大害,為大明除此大害,雖然私德有虧,但是卻是有利於天下百姓的事啊。

  其中的是非對錯,天下人自有公斷,一人哭。總比一路百姓哭為好,但是如果因此而連累了家人,被劉家軍報復,這又該如何是好?

  候方域他那是極力地遊說他去刺殺劉布,那是因為他們的家鄉還沒有被劉軍所控制,但是他冒辟疆的家鄉揚州府泰州如皋縣,現在早已經被劉軍所控制的,如果他一旦在這裡犯了事,估計以劉家的脾氣,馬上就拿他們的家人來開刀,他們的家人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因為那裡就是劉家軍控制力最強的地方,他冒辟疆雖然在南京遊學讀書,但是他的家人可全部在敵人之手,一旦他在劉布這裡犯了事,估計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而他們的家人想逃都逃不了。

  到此刻,他才認識到,他這一群意氣相投的好友的本性,他們竭力地遊說他去刺殺劉布,卻沒有給他安排任何的後路,他自己在殺了劉布以後,固然是難逃一死,就連他的家族都會因此而滅亡,一想到了此處,他是冷汗直冒,本來他來這裡是抱著一死之心,但是想到了這些事情以後,他的決心就沒有那麼的強了。

  有一點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冒辟疆以為他會等很久的,因為他聽侍從處等待的其他人說,有人已經等了三五天了,但是在當天晚上的時候,冒辟疆便被劉布召見。

  劉布是在他的臨時的書房裡面接見冒辟疆的,他說道:「冒兄,幾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冒辟疆他強笑了一聲,做了一個揖,他說道:「劉兄才是令人意外之極,想不到幾年之間,變化的如此之大。」

  劉布他說道:「冒兄身負大才,但是卻是屢試不中,對此你有何看法?是不是就像當年在臨清本人所言,有才者未必能中,高中者未必有才,這個國家是食肉者鄙,才會有今天的局面。」

  冒辟疆他作為復社的四公子,身負天下之名,但是在功名的道路上,他可是真正的混得不好,他可是參加了幾次考試,居然都沒有高中過,連一個舉人的身份都混不上,如果在科舉的道路上,他算是一個失敗者,失意的文人,但是憑著他家族有錢有勢,憑著自己的才華加上炒作,他的名聲可是極大。

  劉布所說的這些話,都說到了冒辟疆他的心窩子裡面,他也都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倒是觀察了一下劉布身邊的事情,劉布身邊一直都有四個高大強壯的侍衛,他們都佩著刀,站在了身邊,面無表情,他書房之外,也都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而且在他面前見劉布之前,侍從處的軍官,對他進行了詳細的搜查,這有多詳細,把他全部衣服都脫光了,還把他髮髻裡面的都進行了搜查,然後給他新的衣服穿上,再讓他來見劉布,戒備如此之深嚴,也就是皇帝也不過如此,想要殺他,就是痴人說夢話,只怕他還沒動手,就會被被他這些高大強壯的侍衛,像拎一小雞一般拎了出去。

  冒辟疆他嘆了一口氣,他說:「當年在臨清見劉兄之時,可是侃侃而談,憂國憂民,想不到劉兄今天卻成為大明最為憂慮的那一個人,如此作派,非君子所為?」

  劉布道:「當年的太祖皇帝,他為什麼能夠在淮泗之地,以乞丐之身,身負天下之望而奪得了天下,這是因為他有大運在,我劉家為何能夠在山東崛起,同樣也是因為天家運失,五德輪迴,如果沒有天命所歸,劉家也豈能有今天的局面,如果當今朝廷還有天命在?又豈會如此的腐敗無能?」

  這就是劉布的狡辯之言了,反正事實擺在眼前,他說是就得是,他說不是也就不是,歷史就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他勝利了想怎麼樣都行,當權者就是可以指鹿為馬,顛倒是非黑白,這番話倒是說得冒辟疆無言以對。

  本來他來此,是準備憑著自己的口才和文才,滔滔不絕,點評時政,然後打動了劉布,留在他身邊,伺機而動,誰知道劉布根本就不跟他談,這些也都不與他談,而是直接指出了當時最為忌諱的東西,說到這方面的事情,這也都是每個人都無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