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廠督威風

  但是現在戶部,不見得有多熱鬧,因為李鐵和田爾耕都拒絕了領取胡椒。

  發俸流程,先在度支司簽字確入,再到倉部司領取金銀,但現在在度支司簽字,註明一半銀兩,一半胡椒,李鐵就不同意,他說道:「朝廷發俸,可以用絲綢、米糧代支,但從來沒有用胡椒代支的道理。」

  度支司郎中田園秀道:」怎麼沒自呢,永樂年間至正統年間,朝廷一直有用胡椒代支的慣例,其時三寶太監從海外運回不少胡椒,為補虧空,只好以胡椒代支。」他一拱手,以示尊敬,說道:「此為慣例!」

  李鐵道:「少來這套,太祖時貪墨銀兩六十,還剝皮實草,照這算法,整個戶部,都得剝皮了。」

  田園秀道:「尚書大人有令,下官是不得不從呀!再說,六部的人全部領了,大伙兒們都沒有意見,就您們錦衣衛意見多!」

  李鐵道:「你們六部的官老爺,當然沒有意見,你們自家就要用胡椒,要不就用於儲蓄,咱們這些窮當兵的,一是吃不起胡椒,二是沒有錢存,全家老小,就等著俸祿買油買米,你給咱們胡椒,算什麼?」

  田園秀怫然道:「閣下枉為東廠上堂長官,說話卻如此粗魯,有失斯文,本官非向風憲御史參你一本不可!」

  李鐵瞪眼道:「去呀!不去是烏龜王八蛋,但官司就是打到御前,咱們也不會服軟,想黑咱們廠衛的錢,沒門!」

  田爾耕相當佩服,想當年,李鐵不過是錦衣衛一百戶官,在錦衣衛內部,屁都不是,就是抱對了米大人大腿,調去了東廠,自此平步青雲,成為上堂長官,以前對他點頭哈腰的錦衣衛百戶,現在更是和他田爾耕平起平坐,稱兄道弟,更敢在戶部正堂撒脾氣耍威風。

  田園秀拂然道:「豎子不足與謀,李掌刑愛領不領,不領自去!」

  李鐵道:「這是拖欠了!」

  田園秀道:「是你們自己不肯領,何來拖欠之說?」

  李鐵道:「十成銀兩,沒得少,這胡椒你愛給誰就給誰,別拿來糊弄廠衛。」

  田爾耕也點頭稱是,他不敢主攻打頭陣,但是搖旗吶喊,敲敲邊鼓,還是敢的。

  田園秀道:「尚書大人有令……。」

  李鐵道:「少來這一套,咱們又不是為姓孫的打工,他憑啥剋扣咱們俸祿?他孫尚書有點銅成金的本事,咱們卻沒有,咋的,都讓咱們喝西北風。」

  田園秀道:「這胡椒可是你們東廠在福王府抄的,也是依你們東廠的報價,現在為何不認了!」

  李鐵道:「是東廠抄的又如何?咱今兒就把話擱這兒了,覺得胡椒有問題,大可以不收,或轉內帑,但如果想坑咱們東廠,這是萬萬不能。」

  田園秀道:「你……。」

  李鐵道:「我什麼我?今日這錢,發還是不發。」

  田園秀道:「爾等簽字,就可以憑引支取,是你等不取,非是本官不發。」

  李鐵道:「好!擺明著坑咱們來了,走!」

  孫承宗看見李鐵氣勢洶洶而走,有些不安了,廠衛態度如此強硬,令他有些意外,廠衛不肯領,其它觀望的更不肯領了,特別是五軍都督府,他們也不肯領,一下子變成了皇家衛隊和十二團營等軍方部門也欠薪了。

  孫承宗一開始並不想把軍方扯進來,但是不發的話,又怕其它部門不服,這是十分令人難為情的事,只好一視同仁,現在好了,當兵的堅決不領,只要銀子和糧響,他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米柱這陰險的傢伙,直接給銀子不是很好,搞到現在,他雞毛鴨血,好生狼狽。

  到了下午,廠衛提督米柱率隊而來,這一位廠衛提督,向來喜歡講排場,擺架子,除了入宮,都是帶著他的衛隊去,多達百人,全身佩甲,全副武裝,非常威風。

  用他的話來說,是仇家太多了,沒多帶幾個手下,出門不安心。

  米柱大馬金刀坐下,四大鐵衛肅立在一邊,所謂的四大鐵衛,指的是湯正、燕南天、飛騎快箭秦明,神銃手高歡,都是各有一技之長的猛人。

  米柱衛隊,常規分兩班,輪值休息,重要時刻,四大鐵衛才會聯合出動。

  廠衛提督米柱駕到,田園秀如何敢怠慢?他忙端茶上前,恭敬的道:「伯爵大人請!」

  米柱道:「戶部還有在茶?罷了,用幾粒胡椒代替吧!」

  這擺明是諷刺於人了,田園秀道:「伯爵大人說笑了!」他可不敢反諷米柱。

  米柱為人小心眼,那個諷刺他叫豬蹄提督的的給事中,現在身敗名裂,臭不可聞,據說與米柱一點

  關係也沒有,這是真的,這位給事中哭著這麼說的,信不信由你。

  米柱道:「本官的手下快無錢吃飯了,那有心情說笑?倒是你田大人,瞧這肚子,肚滿腸肥,還是這戶部油水足呀!」

  田園秀苦著臉道:「大人就不要為難小的了,這俸祿就放在這裡,大人隨時可領。」

  米柱道:「少拿胡椒糊弄本官,國庫有錢無錢,本官還不知道,咱東廠和錦衣衛都是窮苦人家多,那些六部衙門,都是官老師,吃飯用胡椒佐餐,庫房中儲存胡椒保值,現在咱們就等這俸祿開飯了,田大人你說怎麼辦?」

  田園秀道:「非是下官要為難大人,而是尚書大人有令,下官不敢不從。」

  米柱道:「田大人官居幾品?」

  田園秀道:「下官六品郎中。」

  米柱道:「一個六品郎中,也就是說當不了家,作不了主,你和本官磨嘰什麼?去叫能當家的來。」

  米柱一發威,田園秀不敢有為,立即派人去請孫承宗,至於那位與米柱至交的侍郎洪承壽,早早稱病請假,在家中稱病不出。

  孫承宗走了出來,說道:「米伯爵堂堂廠衛提督,又何必為難田郎中?」

  米柱道:「本官如若要為難他,先讓他在詔獄中慢慢呆著,然後再去找證據。」

  如此橫蠻之話,令田園秀聽得臉色發白。

  孫承宗道:「朝廷俸祿官員一半胡椒,一半銀兩,這有祖例在前,算不得例外,米伯爵身為廠衛提督,如此橫蠻相抗,有失朝廷大員體面。」

  米柱笑道:「少來這一套,胡椒難以脫手,誰人不知,既然孫大人認為俸祿以胡椒代發沒有問題,那麼米利堅商行交稅,以胡椒相代,也沒有問題?」

  孫承宗為之語塞,米利堅可是一等一的納稅大戶了,年達百萬之巨,國庫極其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他們用胡椒交,只能說坑爹。

  走俏了幾百年的胡椒為什麼突然不火了,全因米利堅控制了海外胡椒的輸入,這東西從南洋大批運來,南方己有不少豪商被坑,他們手中的胡椒更多,他們以胡椒代稅,他這戶部尚書,直接辭職吧。

  孫承宗道:「不行!不要問為什麼?米大人,國家利益高於一切,這是你說的,國家利益高於個人利益之上。」

  米柱道:「少來!請問孫大人,既然官員可以免稅,米利堅商行是本官的物業,也應該在免稅之列吧?這稅以後就不交了。」

  孫承宗道:「怎麼可能?米利堅商行是股份制企業?」

  米柱似笑非笑,說道:「董事會一致同意,將股份全部賣給本官,本官添為澳州伯爵、東廠提督、錦衣衛提督,自然也可以免稅!」

  孫承宗臉色一白,說道:「米伯爵怎可如此?」

  米柱道:「怎麼不可以?滿朝文武官員都可以,為什麼本官就不可以?以前本官傻,人是會成長的,就當是交智商稅好了,現在這稅,本官不交了。」

  孫承宗臉色陰沉,說道:「如此大事,米大人何必開玩笑?」

  米柱道:「滿朝文武皆是如此,米柱如此,反成另類,眾所矢之,大人也是欺善怕惡的主,本官守法,你認為軟弱好欺,朝中官商何其之多,大人又敢向誰收稅?所以本官決定,不再做傻子了。」

  孫承宗為之語塞,他自命剛正不阿,有所為有所不為,在朝中不黨不群,不以阿諛奉上位,也不黨同伐異,身為東林黨人,他也不一力扶持東林黨人,他自認辦事公平公正,為人所欽佩,但是米柱公開指責他是欺善怕惡之人,讓他十分受傷。

  而且米柱公開威脅,讓他十分難堪,如果米柱真的這麼幹了,拒不交稅,他又能如何?真的敢以武力摧收?

  作為地官計相,他主管全國之賦稅,他不是經濟學家,理財高手,但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大明的稅收確是很大,較之開國時,地方官員年年墾地,田畝應該越來越多才是,但實際的,可收稅的田畝越來越少。

  太祖時代,單收田畝稅,足以應付國家開支,但現在開支越來越大,這收入是一天比一天少,入不敷出之現象嚴重,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題,但是要解決這一問題,又是極難,強勢如張居正,對這問題都有些迴避,他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