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又來了

  米柱一行人步行至魏府,侍衛官曹隨已在門口等候多時,這傢伙相當受魏忠賢器重,居然混上了一件鬥牛服,錦衣衛上堂高官,有的是穿鬥牛服,與示和普通校尉的不同。

  曹隨一拱到地,朗聲道:「卑職曹隨,見過提督大人!」

  米柱道:「混得不錯嘛!混上鬥牛服了!」

  曹隨道:「全憑大人栽培和魏公賞識!」

  米柱道:「這就是我和你說起的千面神曹隨,一代大俠,可惜入了錦衣衛,也成了一個油口滑舌,阿諛奉承的人了。」

  曹隨臉一紅,他知道米柱在開玩笑,也就不說什麼。

  楊如花道:「千面神,聽說你劍法相當厲害,本宮生了以後必定領教領教。」

  曹隨領著他們來到正廳,魏忠賢和客氏在門口等待,以米柱伯爵、楊如花郡主的身份,也當得起他們等。

  魏忠賢道:「幾天不見!維新的氣色還是這麼好?如花又富泰不少,令人欣慰!」客氏也說了幾句場面話。

  曹隨在領他們進來之後,抱了抱拳,躬身告退,魏忠賢和客氏居然有依依不捨之意,客氏還說了一句:「宜男之相!」

  這是調戲嗎?

  米柱隨他們入大廳,分賓主坐下,楊如花去後院見阿娘去了,客氏也回後院了,魏忠賢笑道:「許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米柱道:「是呀!岳父大人呢!」

  魏忠賢臉一沉,說道:「這畜生

  不提也罷!「

  米柱是專門提的,故意往傷口撒鹽,他這岳父,風流自命,現在又迷上了陝西胡同里的米脂婆娘,千金買初夜,然後流連忘返,很少回家,至於當初差點與魏忠賢決裂,也要娶進門的小桃紅,早己冷落多時,如果不是魏忠賢制止,早己賣掉。

  這才是富貴人家納妾的常態,一頂小轎抬進門,玩兒厭了就送人或者賣掉,像米柱一樣當寶娶進門,還與禮法為敵,只能說是愚蠢,愚不可及,豬頭提督不是隨便叫的。

  米柱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姥爺最近氣色不錯!」

  魏忠賢道:「今日叫你來,其實是有事相商,周嘉謨去意,己成定局,他空出來的位子,咱家比較看好魏廣微,他在翰林院幹過,一直在清流中混,加東閣學士銜,就可以入閣了。」

  米柱道:「論資歷禮部尚書鄒夫子不是更老?趙天官是不會同意的。」

  魏忠賢道:「鄒夫子道德文章自是極好,只是沒有做過庶吉士,例豈能因他而破?至於趙天官他當然不會同意,只是這事又不是由他決定,必須看皇上的意思。」

  米柱道:「皇上這是同意了?」

  魏忠賢道:「皇上那裡有心思理這些俗務?皇上的意思是,誰干不是干,有一個聽話的,自然是更好。」

  米柱道:「這是朝廷大事,本官只是長於廠衛業務!」

  魏忠賢道:「少耍滑頭,還有你不懂的?在皇上那裡,關鍵是平衡,你且看韓爌、趙南星等做派,恨不得全朝廷皆是東林黨人,如此做派,豈是平衡之道?一家獨大則是皇上也必須聽從一家之言矣!」

  米柱道:「東林黨在朝廷是占有壓倒性優勢,姥爺去摸東林黨這老虎的屁股,不怕反噬?」

  魏忠賢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除非碌碌無為,什麼也不干,否則終是要對上,東林黨這毒瘤不去,朝綱不振。」

  米柱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他說道:「姥爺必須謹一點,打鐵必須自身硬,打虎嘛!當然必須有打虎技。」

  魏忠賢道:「壓制東林,皇上是樂見的,有了皇上的支持,問題出在咱家身上,咱家不是上書房出生,不學無術,向來為同僚所忌,東林所譏。」

  米柱道:「想整人就必須有黑材料,廠衛可以提供,姥爺的黑材料,別人有沒有,本官就不敢保證了,攻擊別人,必須防著讓人反擊。」

  魏忠賢道:「正是!防守的事,就交付給你了。」

  米柱:「……。」

  魏忠賢看見米柱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道:「咋的?辦不了!你掌管東廠和錦衣衛,這點事也辦不了,難道要讓咱家另尋賢能才行?」

  米柱道:「這朝爭政鬥,實非下官所長。」

  魏忠賢道:「是不是不想幹了?本官瞧你的手下,田爾耕和許顯純都是能幹之人,何不提拔起來?你只是提督,難道還想兼著這錦衣衛指揮使的差事?」

  米柱道:「姥爺可是有了人選?」

  魏忠賢道:「咱家當然沒有,只是當官的,沒你這樣當法的,啥事都攬上身,不應該呀!這錦衣衛指揮使一職不宜懸空過久。」

  米柱道:「下官讓田爾耕和許顯純競爭,有什麼不妥?你看這工作效率,比起駱思恭時代,好上千百倍。」

  魏忠賢道:「所以說不宜虛空過久,這位子,是給你背鍋和替罪羊的,不是你為他們擋刀的。」

  米柱道:「風雨欲來風滿樓呀!」

  魏忠賢道:「親家在開原,打了一個漂亮仗,朝中政局,發生改變,不可避免的有了新的利益分配,內閣無人,屎都搶不到一口熱乎的吃。」

  米柱道:「關鍵是皇上!」

  魏忠賢道:「皇上認可了這一提議,他認為廣微不錯,可托大事。」

  米柱道:「只是本官聽到一些傳聞,東林黨正在活動,有意推鄒夫子入閣,憑著他巨大的聲望,或許可以繞過庶吉士這一條。」

  魏忠賢道:「鄒夫子的威望人品,道德文章,俱是上上之選,只是他今年己七十歲,身體又不好。」

  米柱道:「誰說鄒夫子身體不好!冊立皇后之時,他一溜煙從皇極殿跑到承天門宣旨,又飛速回來,一個精壯小伙子都比不上。」

  魏忠賢道:「他全靠煲了幾煲老參吊著,立後之時,他可是呆在家中幾天,元氣大傷,據聞老夫子己有去意。」

  米柱心道:「只怕是你想要的據聞吧?本官就沒有收到任何這方面的傳聞。」他道:「那便一爭吧?改天見個面,一起喝杯茶。」

  魏忠賢大為開心,能從一個流氓無賴,成為坐擁如廈豪宅,左右朝政大局的人,他的人生充滿傳奇,連名震天下的東廠米柱提督都對他畢敬畢敬,他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因為楊錦鶴回來,這貨喝得醉熏熏的,說道:「外父,借我一萬兩銀子,我要為如仙贖身。」

  「又來了!」米柱一拍額頭。

  魏忠賢大為光火,剛才積攢的好心情,一點都沒有了,他拍案怒道:「畜生!就知吃喝嫖賭。」

  魏忠賢在朝廷大有名氣,現在朝廷之上,還有誰人,敢小看這三字內相,魏忠賢為人隱忍,陰險腹黑,言辭如刀,但一物治一物,糥米治木虱,楊二郎就是他命中克星,吃得死死的。

  楊錦鶴打著酒嗝,說道:「維新也來了!好!親戚之間多走走!」他對魏忠賢道:「外父大人明鑑,二郎都四十好幾了,但始終無子,此時不努力耕耘,更待何時,難道等老了搞不動,對著美人空悲切!」

  魏忠賢大怒,喝道:「你說什麼?」

  楊錦鶴道:「我楊家單傳,你欲讓我斷後乎?」

  魏忠賢陰沉著臉,說道:「娶小桃仙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

  楊錦鶴道:「這不怪我,只能怪小桃仙自己不爭氣,生了一個女兒,如果是兒子,我楊二郎絕無其它想法。」

  魏忠賢道:「你出去鬼混!你還有理了!」

  楊錦鶴道:「小婿不是這個意思,在肅寧,誰不知我楊二郎是仗義疏財的人。小婿這是因為無子,不得己為之,外父,現在你權傾天下,有財有勢,更是積下萬貫家財,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百年之後,家財傳與何人?難道都陪葬了?死後又受誰人的香火,不怕成為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生生餓死。」

  米柱忙制止道:「外父大人,怎麼加此?」

  果然,這戮中了魏忠賢內心的傷心痛處,他氣得落淚,罵道:「你……!」現在他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一個男人的驕傲和尊嚴,至於剛才楊錦鶴所言,更是他最害怕的隱憂。

  楊錦鶴道:「外父今日有財有勢,有朝一日,百年之後,地下見到我母,她責問,親家空有萬貫家財,卻不肯為二郎娶一兩妾侍,坐視楊家無子而絕後,你如何自處。」這一刻,楊錦鶴居然有幾分義正詞嚴,高大偉岸的光環。

  「這?」魏忠賢憤怒而無奈,又作聲不得,猶如面對對方來自道德高地的詰問,即使不生自生慚穢之心,也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神。

  我勒個去!這也太強大了,米柱暗自驚嘆。如果是我女婿敢這樣,公然上門迫討小妾,這錢還得由我出,我不打死他,他跟他姓。

  楊錦鶴乘勝追擊,他大聲道:「外父,今個您必須發個話。」

  魏忠賢氣得牙齒格格作響,緊握拳頭,顯然是氣憤到極點。

  米柱心裡正想道:「公公勿驚,廠衛在此,隨時聽令出手,誅奸邪、震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