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滄海橫流 一零一 登陸3

  澎!澎!澎!

  占領燈塔的偵察兵得勢不饒人,那門90毫米雷擊炮一發接一發的往總督府那邊吊炮彈,每一發炮彈砸過去都會炸起一大團火光,彈片以爆速四下激射,咬著肉就是一個窟窿,在很短時間內就有十餘人被炸翻。其實現在天色已晚,距離又那麼遠,想要準確命中總督府是非常困難的,不過偵察兵們並不在乎自己炸中的是什麼,只是對著總督府不停地開炮,把炮彈砸過去製造出混亂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而效果也正如他們所料,不斷飛過去的炮彈在赤嵌城裡造成了巨大的混亂,荷蘭人還是頭一回嘗領教到這種曲射火炮的厲害,眼看著燈塔頂部不停噴發出一團團硝煙,完全不知所措,都被炸得暈頭轉向了。

  更加要命的是,在港口外圍也傳來了雷擊炮開火時那沉悶的聲響,炮彈的尖嘯聲接連不斷,成排炮彈像不祥的烏鴉一路怪叫著落入荷蘭人的軍營和居民區,用的全是高爆燃燒彈,那威力,可比從燈塔頂部射出的炮彈強出太多了。一聽到這炮聲,荷蘭士兵的第一反應就是頭髮以緊,渾身狂冒雞皮疙瘩,打心裡發出一聲慘叫「我的上帝啊,又來了!」在過去一個多月里,這種鬼炮無數次將他們從睡夢中驚醒,或者在吃飯的時候炮彈突然飛過來將一圈人炸翻,不知道多少人讓它逼得快崩潰了!在荷蘭人眼裡,這種鬼炮甚至比臭蟲一樣的反抗軍還要可怕、可惡,揆下總督下令一定要弄一門回來研究,但是直到現在都沒能得手,倒是炮彈他們領到了不少————這不,現在正在領著呢。

  一發炮彈落在六十米外,化作一個驚雷炸開,彈片尖嘯。揆一隻覺得後腦勺像是尖銳的烙鐵狠狠戳了一下,用手一摸,滿手都是血,一塊米粒大小的彈片擊中了他的頭部。可惜彈片實在太小了,殺傷力不夠,如果是黃豆大小甚至蠶豆大小,那名炮手就發達了。愛了傷的揆一總督凶性大發,一把將試圖給自己包紮的士兵推開,怒吼「命令騎兵部隊馬上出擊,給我摧毀城外反抗軍的炮兵陣地!」

  副官叫「我們只有一百多名騎兵!」

  揆一眼帶血絲,咆哮「讓他們立即出動,否則我們就要亂套了!」

  荷蘭在台軍隊本來是沒有騎兵的,台灣這種多山地叢林的鬼地方,騎兵根本就發揮不出來,再說了,區區原住民反抗勢力,只要幾十名荷蘭士兵就能輕鬆擺平,用不著騎兵上。但是碰到石天保之後荷蘭人發現這幫打了就跑甚至邊跑邊打的傢伙實在太討厭了,他們的戰術體系根本就無法應對這種襲擊————荷蘭人極度強調紀律和各兵種的協同,簡單的說就甭管是什麼規模的戰鬥,都是排成橫列按照軍官的口令輪番射擊,打亂對手的陣型,掩護近戰兵沖是去近戰。這種戰術在歐洲確實很管用,但是面對來去如風的台灣反抗軍卻屁用都沒有,反抗軍壓根就沒打算跟他們正面對陣,逮著機會打死幾個就跑,沒等荷蘭人排好隊他們就跑得不見蹤影了。鬱悶的荷蘭人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是從巴達維亞那邊調來了一百多名騎兵,專門用來對付這種襲擊……我就不信你跑得過歐洲的高頭大馬!這支騎兵剛到沒多久,一直在適應地形和氣候,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接到命令的荷蘭騎兵匆匆忙忙的披上鎧甲,在侍從的幫助下騎上戰馬,準備出擊。

  然後還沒等他們開出城門,一艘大型戰艦的剪影便出現在了荷蘭駐軍的視野之中!

  是明軍艦隊!他們在台灣籍引水員的幫助下,借著燈塔的指引,利用潮水高漲之機快速通過了鹿耳門水道,逼近禾寮港了!

  揆一瞪著那艘緩緩逼近的明軍戰艦,眼睛紅得幾乎要噴出血來,咬牙下令「騎兵立即出擊,殲來反抗軍炮兵之後馬上回防!讓那三艘巡邏艦頂上去,擋住中國人的艦隊為我們爭取時間!」

  副官被嚇著了「大人,那只是三艘巡邏艦!他們要面對的卻是二十多艘戰艦!」

  揆一怒吼「我當然知道!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如果不擋住中國人的戰艦,我們都會被他們堵在港口裡當豬宰!」

  副官讓總督閣下那凶怒的表情給嚇著了,不敢再說,在心裡對那三艘巡邏艦默念一句「原上帝保佑你們!」傳達了這道逼著人家去送死的命令。

  兩路荷蘭軍隊都出動了,三艘巡邏艦一字排開,勇敢地沖向氣勢洶洶地殺過來的明軍艦隊,而一百二十名荷蘭騎兵則身披鐵甲,縱馬出城,殺氣騰騰的沖向反抗軍炮兵陣地。揆一登上瞭望塔,拿出望遠鏡緊張地看著這兩邊戰場,手心冒出汗珠來。他對那三艘巡邏艦當住明軍艦隊不抱任何希望,只求他們能夠拖延一下時間,給明軍艦隊造成一點損失,這樣他才有機會穩住軍心,加固防禦體系,否則這仗沒法打了。不過,他倒是對那一百二十名騎兵寄予厚望,希望他們能夠摧毀反抗軍的炮擊陣地,甚至殲滅反抗軍,不然的話,讓反抗軍架著雷擊炮沒完沒了地炮擊赤嵌城,對部隊的士氣的影響可是災難性的!

  上帝聖母瑪麗亞保佑,莫里斯親王保佑,騎兵一定要成功啊……

  在揆一總督暗自祈禱中,荷蘭騎兵已經殺到港口外圍。他們看到,在港口外圍一片稻田的盡頭,幾個小丘陵上,至少三百名反抗軍已經排成了標準的三橫列,三門炮筒任憑斜斜豎起的大炮對著赤嵌城那邊不斷噴吐出大團硝煙和火光。這些騎兵差點沒氣歪了鼻子,好小子,就你們這點人也敢跑到這裡來撒野?不給點顏色你們看看是不行的了!騎兵隊長下令「衝鋒!摧毀他們!」

  一百二十名荷蘭騎兵紛紛抽出雙手長劍,或者放平長矛,猛摧戰馬,朝著反抗軍陣地猛衝過去。幾百隻碗口大的馬蹄一次次揚起、落下,早已收割的稻田煙塵翻滾,泥土飛揚,黯淡的暮色之下,一百多頭四腳機甲怪獸在奔騰咆哮,那場面也怪駭人的!眼看著這些全身上下都罩在厚實的板甲里,只露出兩個眼窩的鋼鐵怪物飛速逼近,傾聽著鐵蹄撞擊地面發出的轟響,不少反抗軍不禁露出恐懼之色————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打出娘胎打出娘胎以來都沒有見過馬,就更加沒有見過鐵甲騎兵衝鋒時那駭人的場面了。然而,石天保卻微微搖頭,在普通反抗軍戰士眼裡,荷蘭騎兵的衝鋒勢如洪水,當者辟易,但是見慣了河洛新軍和天雄軍槍騎兵排成一堵堵筆直的騎兵牆飛速奔馳,僅靠整體動能就能在一個回合之內撞得對手人仰馬翻潰不成軍的大場面之後,他表示對這種小場面一點都不感冒。荷蘭騎兵的紀律真的是太糟糕了,都是在咆哮著爭氣恐後往前沖,隊形亂作一團,傻逼,你們不知道騎兵依靠個人勇武就能戰勝對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麼!?他淡然下令「一百來個急著去投胎的紅夷而已,沒什麼好怕的,雷擊炮,先給他們來幾發,步兵先把他們放近一點,然後聽我的口令地擊!」

  兩門正在一個勁地往港口那邊轟的120毫米雷擊炮調整一下射界,嘭嘭兩下,兩發炮彈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荷蘭騎兵中間,掀起兩團血霧,爆炸衝擊波當場就掀翻了四匹戰馬,密集的彈片掃過之後更是人仰馬翻,可怕的爆炸轟響和膨脹而出的火光讓戰馬受到驚嚇,放聲狂嘶,甚至人立而起,又有兩名騎兵被掀了下去。那兩門雷擊炮以最快的速度開火,在很短時間之內,這支倒霉的騎兵就一連挨了十幾發炮彈,死傷不少不說,馬匹和人都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完全亂了套!騎兵隊長見勢不妙,狂叫「撤退!撤退!」

  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他們想撤就能撤的了————他們離反抗軍的陣地只剩下一百二十多米!石天保喝「第一排,射擊!」

  第一排反抗軍士兵應聲扣動板機,砰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匯成一個霹靂,壓下了戰場上的一切嘈雜聲響,揆一差點沒有昏過去。是線列陣戰術!這不是他們歐洲軍隊的招牌性戰術麼,怎麼這些野蠻人也……

  這些野蠻人為什麼會歐洲招牌式的線列陣戰術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儘管反抗軍士兵第一次玩這樣的戰術心情有點緊張,但還是打出了比較整齊的齊射,一百支線膛燧發槍噴出一排火光,沖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名荷蘭騎兵人在慘叫,馬在悲嘶,像割麥子一樣齊刷刷的倒下,整個鋒線一下子就被剷平了,這可是一百多米遠的射擊!

  砰砰砰砰!

  第二個排槍接踵而至,子彈蝗蟲似的往人員最密集的地方飛去,造成更加慘重的傷亡。製作精良的槍管和優質火棉賦予了子彈極強的殺傷力,荷蘭騎兵身上那厚重的板甲在以超音速射來的彈丸面前跟紙糊的沒有任何區別,打中哪裡都是一個窟窿,一旦中彈,不死都重傷!這身死重死重的鎧甲沒能為他們任何保護,反倒成了累贅,不少騎兵是馬匹中彈然後被甩下馬的,穿著幾十斤重的鎧甲從一米五甚至一米六高的高頭大馬背上栽下來,那滋味可想而知,就算沒被當場摔死,多半也是筋斷骨折,爬都爬不起來了。

  沒等第三隊火槍手開火,倖存的荷蘭騎兵便奮力勒轉馬頭逃之夭夭了。這仗沒法打,他們的戰馬受驚嚇過度,不受控制,而反抗軍的槍法又准得出奇,兩個排槍再加上剛才一輪炮擊就讓他們死傷過半了,還打個屁啊,送死還差不多!這些騎兵多半有著不錯的家庭背景,也打過不少仗,被一群野人似的的步兵打得這麼慘還是頭一回,這利恥辱感讓每一名倖存的荷蘭騎兵幾乎咬碎了牙,發誓回去重整旗鼓之後一定要再殺出來,在步兵的配合下狠狠地揍這幫狗娘養的!

  主意打得不錯,可惜,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