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明這麼囂張有沒有問題還不知道,反正跟薛思明一樣囂張的宮本現在就有問題,而且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在他們正面,河洛新軍正有條不絮地向他們傾泄著灼熱的彈雨,該死的線膛燧發槍打得又遠又准,偏偏碼頭又是一片開闊地,無處可以藏身,只能被動地以血肉之軀去跟高速飛行的鉛彈對抗。有些比較幸運的傢伙倒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木板遮擋身體,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這種厚度的木板在以每秒鐘三四百米速度飛行的鉛彈面前跟紙片沒有任何區別,而且在穿過木板之後輕微變形的彈頭打進人體後爆裂開來,殺傷力更加大。區區三百多支火槍形成密集的彈幕,日本武士畢生苦練的武藝在高速射來的子彈面前顯得一無是處,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用刀撥開迎面射來的子彈。他們的兇悍頑強也被那一排排射過來的子彈給打得粉碎,面對全面火器化的軍隊,越是勇猛死得就越快!
至於那兩門雷擊炮,更是天大的麻煩!這兩門雷擊炮在不停地開火,專往人多處轟,一炮下來就死傷一大片,打到現在,宮本所部死傷近半,這些傷亡將近一半都是拜這兩門雷擊炮所賜。那尖嘯而下的炮彈不停地刷新著日本武士的傷亡名單,更讓日本武士們的士氣一路下跌。他們死傷是如此的慘重,而給敵人造成的傷亡卻少得可憐,因為他們根本就沖不過去,勉強有幾個躲過彈雨越過胸牆,也很快就被刺刀捅死了。他們當中的火銃手和長弓手倒是給河洛新軍造成了一些傷亡,不過這些犯賤角色是河洛新軍重點關照的對象,往往開了幾槍或者射出幾支箭之後就再也沒有開槍放箭的機會了。
這種干挺著挨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當然,這些日本武士也不是干挺著挨打的,在鄭芝豹向炮台發動猛烈炮擊的時候,他們也向河洛新軍的防線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衝鋒,一度衝到離河洛新軍只有二三十米遠處。這次衝鋒可以說已經無限的接近成功了,沖在最前面的人只要再往前幾米就能躍過胸牆跟河洛新軍展開白刃戰,然後,成排投過來的手榴彈粉碎了他們的希望,隨著大團大團火光綻開,彈片飛濺,上百名日本武士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要麼變成了破碎的屍體,要麼抱著被炸斷的肢體放聲哀號。日本武士被炸得膽寒,狼狽不堪的退了回去,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名來自熊本的武士被打得受不了了,神經質似的跳起來沖河洛新軍怒吼「懦夫!你們通通都是懦夫,根本就不敢跟我們正面交鋒的————」
一個排槍過來,這位勇敢的哥們胸口多了一排窟窿,憤怒的嘶吼聲戛然而止。打完這一個排槍,河洛新軍暫時停止了射擊,因為射界之內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但是宮本是不會為此而高興的,因為鄭芝豹這個王八蛋居然扔下他跑了!
這意味著日本赫赫有名的武士宮本大人不得不指揮他那被打得靈魂出竅的幾百名部下面對河洛新軍數千之眾的輾壓了……我靠,不帶這麼坑人的!宮本現在徹底蒙逼了,他想破腦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鄭芝豹兩百多艘戰艦就是打不下只有二十來門大炮的吳淞口要塞?為什麼他一千多名武藝高強、身經百戰的武士就是近不了區區三百名火槍手的身?這完全顛覆了他對戰爭的認知!
來自福岡的武士清水帶著哭腔叫「閣下,我們必須撤退!再不撤的話我們會全部死在這裡的!」
宮本惱怒地叫「我倒是想撤,問題是往哪撤!艦隊已經撤退了,海面被敵軍控制,我們往哪撤!?」
清水扭頭往海面望去,果然,很多漁船正在硝煙猶未散盡的海面上穿梭,打撈著落水的鄭氏艦隊水手,至於鄭氏艦隊,都他娘的撤到二三十里開外去了!日本武士武藝高強是沒錯,但畢竟沒有練成登萍渡水、踏雪無痕這些傳說中的絕技,除非他們能夠達摩祖師附體,來個一葦渡江,否則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了。他絕望地叫「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該死的,我來到明國是為了發財,不是為了送死的!」
宮本厲聲喝「你給我閉嘴!」
正吵著,河洛新軍的陣地突然響起了急促輕快的鼓點,大約三百名士兵從戰壕里走出來,與跟他們打了大半個時辰的那三百名士兵會合,組成了一個方陣。一位佩著長刀的明軍把總嗆一聲拔出橫刀,朝前面一記虛劈,厲聲喝「出擊!粉碎他們!」
六百名新軍士兵齊聲狂喝「殺!」用力一推將胸牆推倒,踩著輕快的鼓點大步向前,邁著整齊有力的步伐朝日本武士壓了過去!
宮本精神一振,大叫「天照大神保佑,將愚蠢的明軍送到了我們的刀口前!諸君,打起精神來,反敗為勝的機會來了!」
清水也是眼睛一亮,叫「終於可以狠狠揍他們一頓了!諸軍,隨我殺!」一躍而起,拔出那把裝飾華麗的家傳寶刀大聲嚎叫,眾多被揍得夠嗆的日本武士齊聲應和,原本跌到谷底的士氣快速回升,看樣子他們始終都認為裝備火槍的部隊肉搏能力很差,近戰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完全可以憑著手中的武士刀打敗這支與自己人數相當的軍隊!
河洛新軍對日軍的舉動不理不睬,排成三排徑直往前推進,那冷漠的目光,堅定的步伐,整齊劃一的動作,無不給人一種鋼鐵般強硬的感覺。短劍形軍刺同已出鞘,閃耀著寒光,不過,在吃足苦頭之前,沒有人會把這把長度不過四十厘米的軍刺當一回事的,總會有人一廂情願地以為這玩意兒只是裝飾,用大刀長矛在肉搏中打敗它很容易,心高氣傲的日本武士自然也不會例外。
宮本大喝「放箭!」
這撥日本武士中的火銃手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長弓手啦。為數不多的長弓手將長弓拉成滿月形,嗖嗖嗖嗖!一波利箭飛了過去,直奔咽喉和心肺要害。不得不說,這些從小訓練的長弓手確實是訓練有素,射出去的箭非常準,大多數箭支都命中了目標。然而,令他們大跌眼鏡的是,絕大多數的箭在命中目標之後居然彈開了!
真的彈開了。射中鋼盔的自不必說,鳥銑都不見得能將這玩意兒打穿,而射中胸甲同樣也沒用。為了應對南方濕熱的氣候,河洛新軍裝備了陶瓷胸甲,這玩意說白了就是將一塊塊燒得堅硬無比的陶瓷片插入亞麻背心的插口中,保護整個胸腹部位。這種最簡單的盔甲一經推出,馬上受到了部隊的熱烈歡迎,它不僅比鐵甲輕得多,而且不會生鏽,被打碎了一片,抽出來插入一片新的就行了,維修可謂簡單得喪心病狂,是個人都能搞定。至於防護能力……一毫米厚的鐵片跟一厘米厚的陶瓷片,哪個防禦效果更好?而河洛新軍裝備的陶瓷插片厚度達到了一點五厘米。重擊之下,這些陶瓷片當然會碎片,但是也僅此而已,利箭擊碎陶瓷片之後基本上就是強弩之末了,無法對士兵造成傷害!那些日本長弓手一輪疾射,利箭徒勞的在河洛新軍的頭盔、胸甲上撞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音,除了有兩個極其倒霉的咽喉中箭之外,再沒能取得什麼戰果了。
「射擊!」
挺過長弓手一輪疾射後,河洛新軍距離那些日本武士只剩下區區四十米,把總一聲令下,前排兩百支火槍同時放平,朝揮刀嚎叫著猛衝過來的日本武士扣動板機。砰砰砰砰!密集的槍聲爆豆似的炸開,血霧瀰漫,帶隊衝鋒的清水像是被一把千斤之重的鐵錘迎面擊中,整個人雙腳離地向後飛了出去,隨他衝鋒的武士觸電似的悉數翻倒在地,污血四濺!來不及感嘆,又是兩百支火槍齊射,後面還有兩百支!六百支火槍三次齊射,直打得日本武士血肉橫飛,跟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排排一片片的倒下,僥倖沒死的也面色蒼白,目光渙散,他們何曾見過如此可怕的、高效的殺戮?這哪裡是打仗,分明就是屠殺!
三個排槍將百分之七十的日本武士送進了天照大神的懷抱,河洛新軍對這樣的戰果相當滿意,他們齊齊發出一聲大喝,挺著刺刀向倖存的日本武士猛撞過去,一切就是數天之前閻應元所見的翻版幾個排槍摧毀了日本武士最後一點勇氣和絕大多數的作戰力量,然後一排排刺刀一堵牆似的撞上來,黑盔黑甲的河洛新軍有如地獄惡鬼,瞬間淹沒了倖存的日本武士……
身邊的老部下一個接一個被刺倒,一旦倒下就再也沒有機會站起來了。宮本雙刀掄舞如飛,奮力砍殺著,這傢伙確實武藝高強,在很短時間之內就有七八名河洛新軍士兵倒在了他的刀下。然而這位仁兄的威風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武士刀是不適合劈斬硬物的,而河洛新軍的盔甲出了名的堅硬,一次次硬碰硬的砍殺讓他那兩把高價請名匠打造的寶刀刀刃翻卷,快砍不動了。更加不妙的是,河洛新軍完全不像他以前遇到的明軍那樣一旦出現傷亡就嚇得撒腿開溜,看到戰友被砍死,河洛新軍兩眼發紅,嗷嗷叫著猛撲過來,他周圍的刺刀從來就沒有少於九把,三四個拼刺刀小組背靠著背,不管他怎麼輾轉騰挪,都有刺刀狠狠的照著他的要害猛捅過來!河洛新軍拼刺刀的招數很單調,用來用去就那麼幾招,但是威力驚人,再加上配合默契,居然讓這位威名遠揚的武士打得異常吃力。一不留神,他的手臂被刺刀挑走了一大塊肉,痛得渾身一哆嗦,奮力一刀刺入這名新軍士兵的胸口,放聲大喝「我不服!我————」
噗!
一把刺刀從後面齊柄刺入他的大腿,血如泉涌。宮本一條腿頓時失去了知覺,一個踉蹌,露出了巨大的破綻,馬上,一記槍托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整個頭顱就跟被踩了一腳的爛柿子一樣,扁了。這還不算,七八把刺刀同時刺入他的後背、胸口、腹部、大腿,生生將他挑了起來,舉到半空!
在近代軍隊面前,哪怕是呂布這樣的猛將也會被一群小兵圍毆至死,這哥們遠沒有呂布那麼猛,所以被捅成了篩子。他是這撥日本武士的主心骨,看到宮本慘死,仍在抵抗的日本武士不由得肝膽俱裂,喪失了抵抗的勇氣,紛紛跪地求饒!
遠距離對射他們遠遠不是河洛新軍的對手,論近戰,他們仍然不是河洛新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