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滄海橫流 三十九 血戰吳淞口3

  雖然對河洛新軍居然沒有讓如此猛烈的炮火嚇尿,還敢堅守陣地的反常表示感到驚訝,但是狂傲的宮本並沒有太當一回事。他半輩子都在中國沿海漂著,無數次以少勝多,以幾十名、上百名武士把比自己多出十倍的明軍打得落荒而逃,這些輝煌的戰績奠定了他對明軍的心理優勢,在他看來,能戰勝他麾下這些堪稱殺人機器的日本武士的,只有訓練更加嚴格的日本武士,明朝那些比叫花子還慘的衛所兵還不夠看。當然,如果遇上戚繼光、俞大猷、李成梁這些牛人,他也只有夾腚逃跑的份,問題是這些名將都早已去世,甚至連他們的子侄都死光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衝上去,越過那道矮得可笑的胸牆,用武士刀痛飲鮮血!

  「殺————」

  宮本放聲狂嘯,長刀挽起車輪大一團刀光,短小的雙腿撒開,快逾奔馬,疾似風雷,勢不可擋。他的親信簇擁在他的周圍,放聲嚎叫,完全無視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發起一往無前的衝鋒。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衝鋒,習慣了這樣取得勝利,一切都習慣成自然了。

  砰砰砰砰————河洛新軍同樣習慣了敵人直挺挺的撞上來送死,他們好整以暇的扣動板機,擊錘重重打在燧石上,飛濺的火星引爆了沾在火棉上的少量雷汞,雷汞爆炸產生的熱量瞬間將火棉變成了一團熾熱的氣體,中空的子彈被高溫氣體撐大,嵌入膛線,順著膛線高速旋轉著激射而出,這一切都是在零點零幾秒之內就完成了。六十米外的日本武士像是被體內被埋了個特大量炮竹然後被引爆,頭部、胸腔、腹腔爆裂開來,噴出大股鮮血,數十名日本武士在血花飛濺的那一瞬間倒地哀號,甚至不等倒到地上便已經死得通透了。

  宮本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縮,新軍的火槍竟然如此可怕?輕敵了,真的輕敵了!

  可是現在就算是發現情況不對,他也無能為力了————他們現在差不多是撞到新軍槍口前了!胸牆後面的新軍士兵將打空了的火槍往後一遞,然後從後面的戰友手中接過裝好彈的火槍,再次扣動板機,整個動作幾秒鐘之內就完成了,又一排彈雨呼嘯而來,日本武士再次哀號著翻倒一大片!

  「啊————我的腳!!!」

  「地上有暗器,地上有暗器!」

  「好疼啊————該死的明國人————」

  在槍聲的間隙,尖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明明再往前衝上十幾步就能躍過胸牆去砍殺新軍士兵了的日本武士一個個捂著鮮血長流的腳掌,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很不幸,宮本也中招了,似乎有什麼尖利的東西深深扎入腳掌,疼得他渾身肌肉狠狠一抽,低頭一看,好傢夥,一種用很薄的金屬片剪成的十字形暗器撒得滿地都是,這種小東西很不起眼,但是如果沒有穿鞋,一腳踩上去絕對能疼得你哭爹喊娘,而日本武士大多沒有穿鞋的習慣————他們擅長偷襲,穿鞋的話在走路的時候會發出聲音,對偷襲不利,所以現在他們就中招了。這些不起眼的暗器讓日本武士衝擊的浪潮戛然而止,而新軍卻毫無停歇,排槍一個接著一個的傾泄過來,把那些捧著腳丫子放聲慘叫的日本武士成排掃倒。

  宮本雙眼幾乎要瞪出血來了,該死的,他正面的新軍士兵撐死也就三百來人吧,每次只有一百來支火槍開火,怎麼這麼難搞!

  哦,對了,他們人雖然不多,但是火力密度卻異常驚人,五秒鐘一個齊射,沒完沒了,好像他們的槍管永遠不會發燙,槍膛里的子彈永遠不會打完似的!該死,他們裝彈怎麼這麼快?他們用的是什麼火槍,射速起碼比普通火槍快了兩倍啊!

  這下可麻煩了。

  咻————被河洛新軍猛烈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的宮本馬上就發現,他的麻煩才剛剛開始。遠處騰起兩團白煙,接著是刺耳的尖嘯聲,兩發炮彈一路怪叫著,在空中拉出一道高高的拋物線,照著他們中間猛紮下來!轟!轟!兩團黑紅色火光在日本武士中間膨脹開來,二十幾名日本武士眼前一黑,不是被爆炸衝擊波扯得粉碎就是被高速飛濺的彈片打成了篩子,以炸點為中心,日本武士中間多出了兩個血肉模糊的圓圈,慘不忍睹。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兩炮,這次造成了更大的傷亡,慘過三十名日本武士被掀翻,再也沒能爬起來。五百米外,兩門120毫米雷擊炮肆無忌憚地開火,炮彈成雙成對的砸入日本武士中間,將他們炸得血肉橫飛。這年代大家對火炮的殺傷力仍然停留在實心鉛球滾過碎肢亂舞的階段,對高爆彈的殺傷力一無所知,像臥倒在地躲避炮擊、挖防炮洞這些技巧都是一代代人用鮮血和生命摸索出來的,隨著火炮殺傷力的升級而不斷演變,現在這個摸索階段都還沒有開始,自然就別指望日本武士會懂得這些,面對從高空栽下來的炮彈,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呆,然後被一叢叢的炸飛!

  戰鬥變成了屠殺。

  鄭芝豹已經看傻了眼,指著那一團團在日本武士中間高高衝起的火光叫「那幫黑皮用的是什麼鬼炮?發射的應該是開花彈吧?怎麼……怎麼他們的開花彈威力這麼驚人?」

  眾將領面面相覷,都答不上來。現在世界各國也大量應用開花彈了,不過威力相當感人,能產生十幾塊碎片都是人品大爆發了,現在的開花彈最主要的功能不是用爆炸和彈片大量殺傷敵人,而是靠炮彈爆炸的巨大聲響和火光恐嚇敵人,動搖他們的軍心,就算對人沒用,對他們騎乘的戰馬、駱駝也可以造成很大的驚嚇,將軍陣攪得一塌糊塗。然而河洛新軍所使用的雷擊炮狠狠地刷新了他們對開花彈的認識,這哪裡是什麼大炮杖,分明就是殺人越貨的無敵利器啊!

  該死的,這些北方佬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厲害的炮彈的?就算是西夷也沒有這玩意兒啊!

  一連串猛烈的轟鳴雷暴般炸開,那一個個炮台上突然硝煙火光噴發,地動山搖……就在鄭芝豹的注意力被碼頭上的戰鬥所吸引的時候,河洛新軍炮兵突然發難了,十八門85毫米榴彈炮,四門120毫米加農炮,瞄準兩艘排水量達到一千五百噸以上的大型戰艦同時發出怒吼,炮彈成排飛過去,海面頓時開了鍋似的,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水霧沖騰,爆響如雷!這突如其來的發擊讓鄭氏艦隊盡皆駭然,河洛新軍的炮兵竟然如此強大!?

  大概是因為頭一回打海上的品種,河洛新軍在首次炮擊中表現不佳,絕大多數炮彈都打進了海里,炸成了不少魚,人則沒有炸到,有兩發倒是歪打正著打中了一艘三百噸級的輕型戰船,當即將這艘戰船炸得四分五裂。不過,這畢竟是幾百米近距離的直瞄射擊,二十多門大炮同時開火,還是有一發炮彈命中了目標。

  二十多發炮彈飛過來才挨了一發,有點兒幸甚至哉,真是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那是一發120毫米口徑高爆燃燒彈。

  這發要命的炮彈筷子戳豆腐似的擊穿甲板,在船艙內轟然爆炸,可怕的爆炸威力將兩道艦牆炸成了億萬以爆速四下激射的木屑,把幾十名水手射成了海膽。炮彈內部的白磷隨著爆炸飛撒出來,沾在塗有防水油脂和瀝青的船體上,劇烈地燃燒起來,幾乎是眨間之間,船艙內便一片火海。那些可憐的水手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可怕的情況,看著大火在船艙內瘋狂蔓延,他們嚇得面色發白,有人嚇得失聲尖叫,有人試圖逃跑,有人則試圖滅火,整艘戰艦就像被捅爛了的螞蟻窩,亂得不可開交。在遙遠的威尼斯,硫磺彈的威力讓威尼斯海軍瞠目結舌,大呼「這是魔鬼製造的武器」,而河洛新軍自己裝備的白磷彈威力比硫磺彈還要可怕得多,對於有幸品嘗到它的威力的鄭氏艦隊水手而言,那簡直就是地獄降臨了!

  然而,河洛新軍炮兵對自己所取得的戰績卻很不滿意,炮兵指揮官咆哮「小子們,你們剛剛將我們全營半個月的工資扔進了海里!不想被扣光工資的就給我打起精神來,瞄得准一點!」

  這話一點都沒錯,像85毫米榴彈炮,一發炮彈就頂了普通士兵半個月的工資,這麼多炮彈打空了,指揮官當然心疼。被熊了一頓的炮兵打起精神,再次集火齊射。這次鄭氏艦隊就沒有這麼走運了,有三艘大型戰艦被炮彈擊中,火光沖天。那艘挨了一發120毫米高爆燃燒彈的戰艦再次中獎,連挨兩枚85毫米口徑燃燒彈和一枚120毫米口徑高爆彈,傷上加傷,船艙內煙火瀰漫,大火不受控制的瘋狂蔓延。有幾名衣服著火的水手狂叫著亂滾亂爬,滾到哪裡火燒到哪裡,好死不死的滾到炮位附近,四處亂甩的火焰引爆了堆放在附近的火藥桶,只見一片電閃,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讓船體發出駭人的爆裂巨響,狼奔豖逐的水手在膨脹的爆炸氣浪中支離破碎,慘叫聲、哭喊聲驚天動地,與之相應和的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巨響————堆放在船上的火藥被猛烈的爆炸和蔓延的火焰一一引爆,這艘倒霉倒到佬佬家的大型戰艦就像正在遭受無數枚重磅炸彈狂轟濫炸的巡洋艦,在陣陣爆炸巨響中破碎、崩裂,瘋狂地燃燒,船體抽瘋似的劇烈搖晃,將沒有固定好的大炮、火藥桶和頭髮衣服著火了的水手下餃子似的搖進大海,情況之慘烈,聞所未聞!

  鄭芝豹像是中了石化魔咒似的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面色慘白,兩眼發直,說不出話來。河洛新軍反擊之凌厲,火炮威力之強大,完全超出了他最誇張的想像,那震耳欲聾的炮聲,那沖騰而起的火光和水柱,還有水手們的哭喊聲和慘叫聲似乎都是河洛新軍對他無言的嘲弄

  你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