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氣合風雲 一四三 解決流寇8

  流寇緊張的忙活起來。原本老營精兵對幾位頭領是有意見的,但是他們對河洛新軍要求他們無條件投降意見更大。開什麼玩笑,我們把腦袋懸在腰間造反,不就是圖個富貴麼,無條件投降?那我們以前的苦不是白吃了!不行,絕對不行!聽說河洛新軍不用炮,就用一千五百火槍手跟他們打,登時士氣大振,嗷嗷叫著搶著報名,最終羅汝才拉出來的人馬可遠遠不止一千五百了。有什麼辦法呢,弟兄們戰意太過高昂了!

  河洛新軍一千五百名火槍手冷冷的看著流寇折騰,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握住手中的步槍。第一發子彈早已裝好,就等著他們扣動板機,收割生命了,九點八毫米口徑,又是用火棉做發射藥的,威力自然非常驚人,打上了不死也得攤個殘廢!

  袁宗第一直在觀察著這些火槍手的舉動,見他們由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一陣心驚,低聲對羅汝才說「活曹操,小心點,這支官兵不好對付!」

  羅汝才輕蔑的說「他們如果要用長槍大斧面對面的殺個血肉橫飛,我還有點怵他們,但是他們居然用這種燒火棍跟我們賭陣,我只能說他們活膩了!等著吧,我很快就能將這些拿燒火棍的官兵打垮,再慢慢跟他們談條件!」狂笑一聲,飛身上馬,叫「弟兄們,準備廝殺了!打完這一仗,大家就能過上好日子啦!」

  老營精兵們放聲歡呼。

  李岩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賀一龍說「我來打頭陣!」

  羅汝才說「不行,你的馬隊還不能動,先在一邊等著,等到時機成熟了再發動,給他們致命一擊!」隨手拿起一面大盾,沖老營精兵叫「拿緊盾牌,排成一排衝上去,不要怕,官兵的火銃爛得很,打了一次就變燒火棍了!」

  老營精兵紛紛拿起盾牌,示威似的沖火槍手大喊大叫,甚至發出陣陣野獸的嚎叫聲。這也是一種比較有效的心理戰術,往往能令敵軍軍心動搖。可惜,這招對河洛新軍來說沒用,他們只是將步槍扛在肩上,冷冷的看著對手。這些火槍手算是徹底輕裝了,只戴了一頂鋼盔,胸甲換成了陶瓷的。這種長條狀陶瓷被安插在一件亞麻胸衣里,一共十二塊,一塊半斤重,比起精鋼打造的胸甲來輕得多,更便宜得多。這種陶瓷是在溫度極度的爐里燒制出來的,又厚又硬,足以抵擋住輕箭的直接命中,重箭當然能將它射穿,但每一塊陶瓷都被禁錮在非常狹小的空間裡,被擊碎後陶瓷碎片會緊密的擠壓在一起,對箭頭形成極大的阻力,殺傷力也就大減了。這玩意兩年前就開始弄,現在總算是搞出來啦。

  由於火槍手沒有像近戰兵那樣渾身上下都覆蓋著厚厚的鐵甲,老營精銳對他們的輕視又深了一層。完成集結後,羅汝才跟韓鵬打了個招呼,然後一臉輕鬆的帶著這些精銳,幾乎是肆無忌憚地朝火槍手的線列陣走去。對,是走去,而不是衝去,對火槍手的輕蔑都表現得入木三分了。

  韓鵬無語,喃喃說「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流寇老營精銳迅速推進,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

  雙方距離只剩下一百五十米。

  指揮火槍手的許弓厲喝「開火!」

  第一排火槍手齊齊舉槍,同時扣下板機,五百支線膛燧發槍同時開火,槍口噴射出細長的火焰。沒有嗆人的濃煙,槍聲清脆,跟用黑火藥發射完全是兩碼事,火槍手真是太討厭黑火藥發射時那能把人熏出眼淚來的濃煙了。一支燧發槍開火的氣勢不怎麼樣,但五百支同時開火就有點嚇人了,槍聲響徹整個谷地,撕裂了空氣,撕裂了時空。這時河洛新軍邁向近代化甚至准現代化的第一聲啼叫,而對面那些老營精銳就是他們獻給戰爭之神的祭品!

  看到距離還有這麼遠河洛新軍便開火了,羅汝才等一眾打慣了仗的老匪下意識的想笑,這麼遠,你能打中什麼啊!然而,笑容還剛從嘴角露出一絲絲就徹底凝固了

  尖嘯穿刺的子彈!

  被撕裂的軀體!

  噴濺的鮮血!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直直的濺在臉上的鮮血,還有倒地哀號的傷兵告訴流寇們一個可怕的事實一百五十米,是線膛燧發槍最佳射程,撞上了這道熾熱的死線,他們就必須接受死神的擁抱了!

  只是一個齊射,流寇便割麥子似的倒下了五六十人之多。

  根本就沒有反應的時間,中彈倒地的流寇發出的慘叫剛剛傳入耳中,向前推進的腳步還在邁動,第二個齊射又開始了。又是一陣密集得分不清點數的槍聲,這次倒地的人更多了,很多都是胸部中彈,旋轉翻滾的彈丸將內臟絞得粉碎,然後從後背扣下拳頭大一塊肉,帶著大量血漿和沫狀碎內飛出,中彈者還沒有感覺到疼痛便已經死透了。緊接著,第三個齊射又開始了,沒有任何懸念,中彈者觸電般翻倒在地,死的當場就死了,被擊中腿部或者手臂的捂著被生生撕裂的肢體滿地打滾,聲不似人。三個齊射過去,流寇老營精銳死傷已經接近兩百人,而如此巨大的傷亡是在短短二三十秒鐘內製造的,效率之高,令人不寒而慄。

  騎在高頭大馬上全神貫注地觀摩這場大戰的河洛新軍將領也給嚇著了。對上持盾的目標,破陣弩在這個距離是萬萬打不出這樣的效率,嗯,看樣了,大人要求組建全火器部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回頭得好好研究研究!

  河洛新軍將領只是嚇著,羅汝才、劉希堯、賀一龍等人卻膽都要駭破了!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河洛新軍的火器犀利到這個程度,自己麾下這些百戰餘生的精銳在這些冷酷的火槍手面前,只值一枚鉛彈!羅汝才歇斯底里的狂吼「衝上去!他們的鉛彈打掉了,衝上去跟他們肉搏!」腦海一片空白的流寇本能的發出野獸般的嗥叫聲,舉著盾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河洛新軍猛衝過去。河洛新軍的火槍雖然厲害,但是子彈已經打掉了,重新裝彈需要時間,只要他們能搶在火槍手裝好第二發子彈之前撞入火槍手的線列陣,就是一邊倒的大屠殺!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他們只往前沖了三十來米,就看到幾百支火槍正對著他們噴出了致命的火舌。盾牌沒能給他們任何有效的保護,不管是蒙著牛皮的還是釘著鐵皮的,都是一打就穿,變形的彈頭殺傷力更加恐怖,中彈者大多胸腔炸裂,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噴涌而出,把刀盾甩出老遠。打完這一槍,第一排後退,第二排頂上,舉槍怒射。第二排打完,第三排頂上,又是一陣齊射……整個三段射就像一條流水線,以驚人的效率製造著傷亡。由於距離拉近,命中率更高,流寇的傷亡成倍增加,一個齊射就將接近到九十米以內的流寇一掃而空。短短一分鐘之內,十二個排槍傾泄過來,沒中彈的老營精銳茫然四望,看到的是成片的屍體。至於賀一龍那三百馬隊,戰馬被密集的槍聲嚇得狂嘶,亂跳亂竄亂成一團,根本就沒有辦法從側面發動進攻。

  流寇們衝鋒的槍腳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茫然四望。這仗還怎麼打啊,自己拼死拼活都沖不到人家面前,人家動動手指頭自己就死傷一大片,就算把吳起、白起這樣的千古名將請來也是白搭啊!劉希堯跳著腳破口大罵「沖啊!該死的,站在這裡只有讓人家當靶子打的份,只有衝過去才有取勝的希望!」

  說得……有道理。問題是真的沖不過去!八里橋之戰,三千蒙古鐵騎拼死攻擊英法聯軍的空心方陣,死傷殆盡也沒能衝到人家面前,而那時英法聯軍手裡的傢伙比起河洛新軍的來差遠了。就一群飢腸轆轆的步兵,正面衝擊拿著線膛燧發槍的火槍手的線列線,那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儘管如此,流寇老營精銳還是鼓起最後一點勇氣,乘著火槍射擊的間隙嚎叫著沖了上來。他們的嚎叫微微顫抖,打敗河洛新軍的念頭已經被河洛新軍無情地粉碎,現在他們只是為生存而戰。

  衝到官兵面前,他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留在原地或者逃跑,只有讓人家當靶子打的份!

  這次許弓沒有下令開火,等最後一排也裝好子彈之後下令「上刺刀!」

  沒有任何遲疑,一千五百名火槍手拔出仿81式軍刺嗒一聲音好,前排蹲下,第二排半跪,第三排站立,三排火槍密密麻麻的指向對手。

  流寇咆哮而來,距離越來越近,那一張張因為憤怒或者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越來越清晰。

  火槍手依然保持著令人畏懼的沉默。陝西冷娃平時話就不多,到了戰場上話就更少了,他們只是冷冷的盯著流寇,像是在看待一群死人。

  流寇被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渾身發冷,但後面的人不斷湧來,他們沒有後退的機會,只能被人流裹著,亡命號叫著向前沖。有弓箭的取出弓箭朝火槍手拋射,稀拉拉的箭支撞在火槍手的頭盔或者胸甲上,發出聲聲脆響,那些火槍手就像一群沒有知覺的傀儡,一動不動,偶爾有幾個肩部或者腿部中彈倒下的,也一聲不吭,紀律之嚴,忍耐性之強,讓袁宗第看得背脊直發涼。

  距離只剩下二十米。每個火槍手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一片片涌動的人流,充斥耳膜的,是那一聲聲受傷野獸般的狂叫。

  許弓喝「開火!」

  砰砰砰砰砰!

  整個線列陣頃刻之間變成了一片火海,一千多支火槍噴射出來的火舌如同一千多把探過來的鐮刀,流寇老營精銳一層層一排排的翻倒,慘叫聲完全壓倒了密集的槍聲。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幕的壯麗和殘酷,從袁宗第的角度,他分明看到流寇中間噴起一大團血雨,血霧之中,活人死人都變成了血人,人仰馬翻,至少五六百人在瞬間哀號倒地,整個陣型都被打穿了!一場戰役中死傷五六百人不算什麼,但是如果這五六百人的傷亡是一兩秒鐘內形成的,就太駭人了!這輪齊射徹底摧毀了那些老營精銳最後一絲勇氣,他們呆呆的看著前後左右的屍體和傷員,看著那稀拉拉的、渾身是血的夥伴,兩腿直發抖,用盡全力也沒能再向前邁出一步。有人狂叫一聲,扔下武器向後逃,他們的心理已經崩潰了。

  更崩潰的還在後頭。許弓一聲令下,一千五百名火槍手齊齊發出一聲狂吼,猛虎下山似的沖向已經崩潰了的對手,刺刀撕裂血肉的悶響大作,轉眼之間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刺倒或者被槍托砸倒。有些老營精銳本能的揮刀抵抗,馬上招來至少三把刺刀的攻擊,每一把刺刀都快如閃電,攻擊角度刁鑽而狠辣,往往一個照面就將他捅翻。火槍手三個一組,颶風般從流寇中間掃過,所到之處,很快就不會再有能夠站立的生物了,那捅進身體的冰冷的刺刀告訴流寇,哪怕他們真的衝到了火槍手面前,也沒有任何機會!

  整場戰鬥從頭到尾,都是一邊倒的屠殺!

  袁宗第面上再無一絲血色,渾身都在發抖,突然撲到韓鵬馬前,帶著哭腔叫「別殺了!我們降了!求求你們,不要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