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裁決官司的權力,以後給地方官們送銀子的人將大減,地方官收入減少了,那地方官們往上面送的銀子也就會減少。這樣一來,會影響到地方官的升遷。眾官聽到李植的話,都臉上難看沉默不語。
眾官想反抗,卻又畏懼李植的手段,不敢說話。
崔昌武環視地方官們,笑道:「諸位似乎很為難啊?」
沉默了許久,南皮縣縣令武知遠跳了出來。他一甩袖子站了起來,粗著脖子喊道:「興國伯,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即便是興國伯,也不能做得太過了!」
聽到武知遠的話,和他關係不錯的幾個縣令趕緊拉住他。他們把武知遠摁回了椅子上,求饒說道:「伯爺息怒,伯爺息怒,武知遠是一時衝動,並不是真的反對伯爺的法庭。」
「伯爺,武知遠也是支持伯爺的法庭的!他這是一時說錯!」
武知遠推開摁住他的其他幾個知縣,大聲說道:「我就受不了這窩囊氣!先奪了我的稅,又搶我的權,我還做什麼知縣?」
他大聲朝李植喊道:「我不許法庭設在南皮縣!」
李植冷冷看著武知遠,淡淡說道:「武知遠,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武知遠大聲說道:「李植,要命一條拿去,我也老了,大不了被你殺了!天下士林還會傳我反抗李植你的美名!」
聽到武知遠的話,李植冷冷說道:「想要美名?」笑了笑,李植說道:「明天看報紙吧!」
李植說完這話,就不再和這些地方官多說,背手離開了二堂。崔昌武看了看面面相覷的知州、知縣們,跟上李植的步伐,也走了出去。
二堂里,眾官都看向武知遠,仿佛看向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武知遠臉上紅一塊白一塊,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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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南皮縣縣城的茶樓里,讀報人在圍了幾層的人群中,大聲頌讀:「頭版頭條!《南皮知縣武知遠三年收受士紳二萬餘兩,助其逃稅。》」
本縣的縣令受賄?圍觀的南皮縣茶客們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一個個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南皮知縣武知遠,在南皮知縣任上三年,一心撈錢。在任三年,收取賄賂二萬餘兩,數額巨大,令人震驚。」
「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知縣武知遠收取溝子圍梁家、薛家村薛家、過河嶺王家等三十八家士紳七千二百兩,試圖讓這些士紳全部免交田賦。然而興國伯整肅稅制,查缺補漏後,這三十八家士紳全部足額交稅。武知遠無奈,將七千二百兩銀子全數送還!」
聽報的群眾們聽到這樣驚人的新聞,一個個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興國伯的報紙這也太厲害了。這樣刊登在任知縣的齷齪事情,豈不是要讓武知遠的官當不下去?
雖說大明朝的官員基本沒幾個好的,十個裡面九個是貪官。但是大明的官員那一個個都是要臉面的,表面上一個個都進士出身道貌岸然,站出來說話時候滿口仁義道德,全是士林楷模。
私底下的事情被這樣捅出來,豈不是要變成士林敗類。且不說興國伯要對付他,輿論洶洶之下,恐怕士紳們首先要清理門戶,要為了士林的顏面排斥、抵制武知遠。
茶樓里的茶客們正要細細聽下去,卻突然聽到外面一片喧囂。大街上,似乎有一群青皮走了過來,要到茶樓里打砸鬧事。
知縣勾結了青皮頭子要砸了縣城裡的茶樓?讓他受賄的消息傳不出去?
茶客們正緊張,卻看到那些青皮走到茶樓門口時候,一下子全停住了腳步。他們仿佛在茶樓里看到了天敵,轟一聲散了。
茶客們定睛一看,才發現茶樓門口的一張桌子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坐了五個興國伯虎賁師大兵。大兵們穿著范家莊軍裝,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裡,仿佛是在享受茶館的綠茶,仿佛根本沒看到外面的青皮。
范家莊的大兵一個可以打三個青皮,手上有刀劍更可以打五個。五個大兵這裡一坐,哪裡還有一個青皮敢上來鬧事?
青皮散去了,聽報的茶客們面面相覷,又看向了讀報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舔了舔嘴唇,又念道:「《武知遠十四年前搶奪民女為妾,嘴臉令人髮指》」
「十四年前武知遠在江西永修縣為知縣之時,覬覦一民家婦女美貌,用卑鄙手段害人破產,最終逼得民女丈夫賣妻還債。武知遠當時年已不惑,仍然恬不知恥花七十兩買下二十三歲的民女為妾。」
聽到這勁爆的消息,南皮縣的茶客們一個個臉上發紅,十分激動。這消息傳出去了,武知遠的知縣是當不成了!眾人聽完讀報人的頌讀,轉頭看向了茶樓里的兩個秀才。
那兩個秀才頭戴四方平定巾,身穿穿著繭綢直輟,顯然是士紳子弟,正坐在茶樓里喝茶。兩個秀才是在武知遠手上通過縣試的,武知遠算是他們的座師。此時聽到武知遠的新聞,兩人臉色發紅,坐在那裡好不尷尬。
等眾人看向他倆,他倆已經無地自容了,兩人以袖掩面,扔下幾個銅板就逃出了茶樓。
茶客們見兩個武知遠的「學生」如此狼狽,心裡十分暢快,哈哈大笑。
那個讀報人也搖頭笑了笑,繼續讀了下去。
今天的天津日報似乎是為了武知遠而印的,大篇大篇攻擊武知遠的文章。那下面還有武知遠的齷齪事情,讀報人一篇一篇地念了下去。
「《武知遠崇禎十一年借官司勒索綢緞商人許榮義,敲詐五百金》.」
「《武知遠南皮任官三年,在天津衛城妓院翠玉樓花費一千一百九十三兩》.」
讀報人正讀著,茶樓外面突然傳來一片喊打聲。眾人轉頭一看,看到十幾個衙役拖著武知遠的旗牌,抬著武知遠的轎子飛快地往縣衙跑去。
那本該高高舉著的旗牌歪倒在地上拖著,像是拖著一個累贅,本該大搖大擺舉著水火棒的衙役像是喪家之犬,狼狽至極。
轎子的後面,幾十個本縣的秀才、童生拿著大塊的石頭追著武知遠的轎子扔,口中還大聲喊道:
「砸死武知遠!」
「打死他!」
「打死這個士林敗類。」
在大明朝,齷齪事情是可以做,但不能被說出來的。武知遠是南皮士林之首,他的齷齪行徑被曝光出來,南皮的士人們一個個都無地自容。年輕氣盛的秀才、童生們撩起袖子,開始攻擊武知遠,清理門戶了。
馬路上嬉戲的兒童少年看著這情景這麼有趣,也拿起石頭砸武知遠的轎子。石頭不斷向武知遠的轎子飛去。抬著武知遠的轎夫們跑得飛快,像是打了敗仗的潰軍,撒開腳步往縣衙里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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