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納稅(中)

  旃太公是什麼人,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論到割下的頭顱比吃得鹽都多,豈能看不出這小子的捧殺。🌷🍧 ➅9s𝔥ᑌ𝐗.Ⓒ𝓸𝕄 🐊♨

  「既然如此!你就說說看吧,今年我旃家該繳多少錢糧!」旃太公只管躺在竹椅上,連起身客套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放肆,太放肆了!

  一個小老頭竟然如此驕橫。

  隨同黃鼠狼來的一行人,有人便開始擰眉毛瞪眼了。咱們可是到哪裡都是被人逢迎的主子,好酒好肉的款待,卻不想今天在這裡碰了一個硬釘子!

  「爺,要不要教訓教訓。」身旁的一隨從附耳說道。

  在他們眼裡可沒有老幼之說,只要大哥一聲吩咐,明天就可以來旃家吃酒席,收紅包了。

  黃鼠狼冷笑一聲,道:「去,將錢糧簿子取來!」

  這個老傢伙在長縣有點老資歷,動不動手。

  不過他這麼拂了自己面子,自然也有手段治治他。

  旁邊有人飛快的將旃家的人丁簿子和地契取出。

  「你旃家在冊男丁四百三十五人,應繳納人丁銀,田賦、稅銀、遼餉、剿餉,再加上火耗等等......」

  「莫要麻煩了,說那麼多咱也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就直接說個數目吧!」

  「好!你老這樣爽快,我也不摸著藏著了,這樣,您老就給我一千三百零五兩二錢七分三厘銀子就可以了!」黃鼠狼打了一個「哈哈」,話音里卻絲毫不掩飾貪婪。

  我就看你這小小的莊子拿不拿得出這麼多銀子,拿出來自然最好,拿不出,新仇舊恨一起算。

  說話間,旃家的幾個管事子弟從田間和院子裡趕了出來,見太公在圍屋前的禾坪上與收錢糧的一行人說話,便上了前來滿臉是笑的賠笑。

  更有幾個子侄吩咐旃陳酒幾人抓雞宰鴨,到魚塘里摸魚,為稅吏老爺們準備酒飯。

  「不錯,還是你們幾個有眼色。」

  見到旃家管事人如此的知情識趣,隨同黃鼠狼一道前來的幾個打手模樣的人不由得面帶得意,咧著大嘴哈哈笑聲不絕。

  「慢著!」旃太公用手杖制止了幾個子侄的巴結。

  「先把帳目算清楚再請諸位用飯不遲。」

  他示意一名旃家的少年將一張張田契從家中一具珍藏的木匣中取出。

  然後拿到黃鼠狼面前,遞給他看道:「稅使大人,這便是我旃家的田契,山林水田旱地俱在此處。

  其上明文寫定,不過水田六百餘畝,山林一千零三十四畝,旱地五百餘畝,卻是我旃家千餘口的衣食來源。

  歷年來,我旃家皆是良民,辛勤勞作,雖省吃儉用,剋扣自己,但皇糧國稅不敢有絲毫拖欠。但這稅銀卻越收越多,這卻是為何?其中緣故還望大人明告,省的小老兒去縣裡問問別的大人。」

  聽了這話,黃鼠狼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從眼睛裡兀然冒出了一股殺機,但是轉眼間立刻又是一臉的笑意。

  「老阿公啊,這個也不能夠怨我麼!從萬曆皇爺開始,關外的韃子就橫行霸道,這不是便是開徵遼餉嗎,到如今從崇禎皇爺登基開始,關外又是鬧騰的厲害,去年山東又鬧了匪患,這不開徵了練餉、剿餉。攤到每個人、每畝田頭上,差不多也是有六錢銀子,你看我算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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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今年稻穀價格大跌,根本賣不出價錢,要是晚了皇糧,只怕我家數百口都要餓死了!」旃家的一個主事叔伯有些懦弱的向黃鼠狼哀告,「能不能緩繳些曰子?等稻穀價格上來,賣出好價錢,一定交齊了。」

  一面說,一面示意身後的子侄將一個木盤呈上,裡面滿是一串串的銅錢。

  「些許微物,請黃先生和幾位兄弟飲茶。」

  一名黃鼠狼的手下朝盤子裡的銅錢瞟了一眼,撇了撇嘴,「誰要這些跑馬錢?頂不濟也得拿些基隆通寶來吧?這樣的錢,打發要飯花子麼?」

  由於基隆錢糧在東南沿海的盛行,使得現在大部分官吏只認基隆的銀錢。

  這兩年的糧食價格大降也是由於基隆糧食市場的衝擊導致的。

  糧食貴了,遭罪的是種糧的,因為交完賦稅和田租,他們就買不起糧食了;糧食便宜了,他們還要遭罪,因為糧賤他們連賦稅也交不起。

  沒有和基隆一樣的糧價平衡體系,不管種什麼,大明的百姓也討不得好處。

  「小五,幾位官爺看不上,那就算了。」

  旃太公的臉上滿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仿佛有恃無恐,倒叫黃鼠狼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這個客家佬心裡打得什麼主意。

  「方才您說每人每畝加征三餉差不多六錢,可是這帳目我怎麼也對不上,我旃家有這麼多的人口和田畝山林嗎?我看你是算錯了。」

  「還有,白土村的吳家,土地山林田畝要比我旃家多上好幾倍,我卻從未聽過你去他家收過稅款嗎?」

  「旃阿公,這個你就不知道了!照著國朝規矩,凡是讀書人,身上有功名的,一律免除錢糧賦稅徭役,這可是太祖爺定下的規矩。我們也不敢違背。」

  「放你娘的匹!你以為老子沒讀過書就不知你耍的什麼手段,太祖爺的規矩說讀書人是有定額的,吳家不過出了一個秀才,撐死了也就三五百畝免稅,他家豈止五千畝地。」

  旃太公的一雙老眼裡在向外噴著怒火,似乎要將數十年來被人欺凌、壓榨的仇恨統統的化為烈焰,將眼前的這群胥吏燒成灰燼。

  一邊指著胥吏,一邊謾罵著:「小子就是貪贓枉法,將吳家的賦稅加到我家身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話可說。」

  「少費那些口水!」見自己玩弄的手段被人戳穿,黃鼠狼有些惱羞成怒,黃白色臉皮上滿是怒氣。「我就問你一句話,今年這錢糧賦稅你是交還是不交?」

  「沒錢可交!」

  「不交是吧!?那也別怪我不給你這個老傢伙面子了。」黃鼠狼抄起手中的鋼刀沖天大吼一聲,「弟兄們!衝進入,把旃家的牛羊豬都給我牽出來!順帶著到屋子去看看,旃家女人的首飾和值錢的東西一併拿走,沖抵稅銀!」

  「好叻!為國執法!咱們就願意幹這個活!」

  幾個隨行的打手一陣獰笑,作勢便要向旃家圍屋裡衝去。

  「小崽子們,我看你們哪個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