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華寺地處冀州北郊一座山的山腰上,歷史悠久香火鼎盛。如今入了春,天氣轉暖,來往香客更是絡繹不絕。
玲瓏一大早就起了身,先是去到傅家祖宅陪祖父說了會兒話,然後就和七叔叔一同動身往寺廟趕。
小姑娘愛漂亮。玲瓏也不例外。今日穿了七叔叔讓人給她新做的杏黃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配素色戧銀米珠竹葉衣裙,俏麗活潑,好看得緊。
不過冀州現下比京城還要略涼一些,加上今日要去半山腰的寺里,郜世修覺得她這樣會冷,硬是逼著她披上了他的玄青色大氅。
玲瓏怨念得不行,覺得自己脊背都要被這厚重衣裳給壓彎了。幾次三番想要脫下來。
郜世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想脫下來也不是不行。」
「真的?」
「嗯。」指揮使大人眉眼含笑,「挨得近些不怕冷了就可以脫下來。」
玲瓏瞬間想起來七叔叔之前耍賴的那些招數。頓時臉頰紅透,縮在大氅里不吭聲抵抗了。
不遠處傳來七叔叔低低的笑聲。
裹在厚衣裳里的玲瓏故作聽不見。
上了山,一路去到了寺門口,空氣愈發清新。
這是玲瓏頭次到洛華寺里來。有了厚衣裳在,她一點也不怕冷,拎著大氅的下擺到處跑來跑去地看。
郜世修道:「慢一些,莫要摔著了。」
等到玲瓏在周圍轉悠夠了,兩人進到寺里深處。問過安慧師太的所在,直接去尋她。
安慧師太穆雲住在寺里很偏的一個院子裡。引路的比丘尼說,因為安慧師太喜歡清淨,所以自己擇了這個地方住。
順著小路往裡走,漸漸地香客們的聲音半點都聽不到了。周圍只有鳥鳴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不絕於耳。
一排小籬笆圍成的兩間房子,孤獨而又靜寂,在不遠處漸漸顯現。
穆雲年事已高,鬢髮皆白,眉目慈愛。玲瓏進屋的時候,穆雲正拿了茶葉和茶具打算斟茶喝。
聽聞這個小姑娘是從懷寧侯府來的,她微微愕然,把手中剛剛拿起來的茶具放下,笑著請兩人落座,「穆霖怎麼忽然想起我來了?莫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吧。」
郜世修知道這個問題小丫頭不好回答,而且侯府的事情她也不好直接開口,就當先把話題接了過去。
「侯府里新近發生了點事情。侯爺來尋您時您不在寺中,所以長樂郡主過來一趟,想請您到侯府一敘。」
郜世修特意提起玲瓏的封號,就是怕單說「傅家四小姐」的話,旁人不知道這是哪個傅家的小姐。
穆雲這才知道,眼前這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並非是穆家女兒,而是長在侯府的長樂郡主。先前比丘尼過來的時候,只說是有兩位客人來尋她,卻沒說是什麼人。
玲瓏藉機把自己的來意說給了師太聽。並未把過程說得太過詳細,因為很多事情都難以啟齒。
但是說明了兩點。如今穆家女兒名聲受損,婚事都出現了問題。再者,想請了師太相幫,教導女孩兒們。
她說得很含蓄,但是措辭嚴謹,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都說了出來。
聽聞後,穆雲沉吟不語。
長久的靜寂之中,玲瓏緊張得揪緊了手中的帕子,生怕聽到的拒絕的言辭。
看小丫頭這般著緊,郜世修唇角繃起,與穆雲道:「若是您肯的話,其他的條件儘管提起,我都能給您辦到。」
這種承諾,天底下沒幾個人敢如此隨意地說出口。
穆雲心底驚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年輕而又威勢十足的矜貴男子。既然那漂亮小姑娘是長樂郡主,那他很可能是——
郜世修略頷首,「在下姓郜,行七。」
平素在寺中,不問世事。
穆雲並不知道懷寧侯府近段時間發生的那些坎坷,現在這是頭一次聽說。
但,再怎麼不問世事的人,也還是知道定國公府位高權重郜七爺的。
穆雲面容舒展露出淡笑,「原來是您。」
知道對方身份後,婉拒的話反倒是好說出口了。畢竟郜家和懷寧侯府的世交,關係甚篤。
穆雲道:「不瞞七爺。我乃出家之人,不理紅塵俗事。再者,家中和侯府的關係算不得好,家父曾叮囑我莫要去理會侯府的閒事。」
那就是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想再插手這些事兒。
郜世修是陪著小丫頭過來,因為玲瓏打算請了師太去侯府,所以他才問了這麼幾句。
既然條件開出後對方依然不肯,他就沒再多言——雖然他有百般的手段能迫使人允諾,卻不能在這種時候使出來。
這時候玲瓏突然問道:「不知師太這是打算飲茶嗎?若師太不介意的話,不若我給師太斟一杯茶?」
按著穆雲的習慣,是不太可能會答應的。且不說兩家關係不太好。再者,這茶是夫君慣愛喝的紅茶,她想要自己斟了慢慢品嘗。
不過,孩子們都從京城大老遠過來了,既然已經把她們的請求給拒了,這時候總不好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於是穆雲最終還是點了頭。
玲瓏拿起茶具,開始煮水泡茶。
穆雲起先沒怎麼留心去看。後來發覺這孩子斟茶動作順暢且拿捏得當,這才仔細觀察起來。
出人意料的是,在紅茶好後,長樂郡主並未把茶盞捧來,而是將茶渣濾去,把紅茶水倒入了旁邊空著的杯子裡。
穆雲的身子瞬間坐直,緊緊盯著,一瞬也不挪開眼。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郡主從旁邊的兩個罐子中,分別舀了一勺半的奶和半勺的糖。
穆雲的嗓子忽地有些發乾發苦。
她張了張口,聲音澀澀地說:「你從哪兒看過茶的這種吃法?」
「我做茶生意,結識了不少南北來往的茶商和客人。」玲瓏眉眼彎彎地笑說道:「聽人說起在很遠的地方有人愛這樣喝,所以想給您斟來嘗嘗。」
穆雲深吸口氣。
往日種種在腦海中浮現。心裡的苦澀和回憶的甜蜜交織在一起,防不勝防。
她故去的夫君非常喜歡紅茶。聽人說起過在遙遠的地方有這種吃茶法,悄悄告訴了她。
夫妻二人無事的時候,他就這樣泡了給她喝。說實話她是不喜歡這種吃法的。只是他喜歡,她就跟著喝。
巧的是,先夫和眼前這小姑娘的手法一樣,而且,他也是習慣於只加一勺半的奶,半勺糖。
穆雲的眼睛瞬間濕潤。
玲瓏捧了杯子走上前來,歉然道:「我也不知道做出來的好不好。拿了您的東西來做試驗,還請恕罪。」
穆雲沒有多說什麼,端著杯子連續抿了幾口。
說實話,茶的味道並不完全相同。不同的兩個人做出來的東西,怎可能一樣?
但是這種巧合下,在往昔歲月的回憶衝擊下,穆雲的心態和想法已然悄悄發生了改變。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先前聽寺中人說起懷寧侯要來尋她,她提早離寺避開。這一回原本鐵了心拒絕,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好似是避無可避了。
合該她要走這一趟。
一炷香的時間後,一杯茶方才慢慢地盡數飲完。
穆雲放下杯子,喟嘆道:「我答應你,去京城侯府看一看。」
·
穆霖沒料到玲瓏真能請得動穆雲。
收到穆雲答應的消息,穆霖愣了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被身邊長隨叫了聲才猛然醒悟,趕緊遣了人去收拾院子。
「一共收拾兩個出來,」穆霖千叮嚀萬囑咐,「如果師太想要住清淨的那個,就住西北角的。想要走路方便的,就住在花園旁那個。」眼看著底下人奉命行事去了,他還不太放心,又把人叫了回來,吩咐道:「和夫人說一聲,找幾幅前朝名家的山水畫,掛到屋子裡。」
把事情一一安排妥當了,穆霖猶還緊張著。想想送信兒的人說小姐她們還有一個多時辰進京,他又趕緊回屋換了一套簇新的見客衣裳。
夕陽漸漸西下。
終於,在掌燈時分,兩輛馬車進了侯府大門。
後頭那輛是玲瓏的華貴小車子,有郜七爺騎馬在旁守著。前頭那輛是從車行臨時雇來的普通黑漆馬車,素淨無裝飾。
穆霖忙上前面那輛去迎。
堂兄妹倆雖然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卻統共沒有見過幾回。看到車子上下來的身穿素色道服,鬢髮皆白身材清瘦的女子,穆霖心頭一熱,腦海中浮起的是許多年前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情形。頓時把諸多事情都拋卻在了腦後,脫口而出:「妹子,你也老了啊。」
看著眼前明顯現出老態的懷寧侯,穆雲笑笑,「堂兄一向身子還好?」
「好,好。」這些日子以來,穆霖頭一次地開懷大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把穆雲讓進了院子。
來到花廳後,傅氏讓兩位太太帶著幾位小姐一起來給穆雲請安。
經過了這些日子的忐忑不安後,雙胞胎姐妹倆也收起了小性子,日漸懂事起來。
只是多年的「怨」積攢下來,她們和穆少宜依然不太投契。不過是來給堂姑祖母請安,短短一段路,三人因為一個玉佩的關係再次爭執了起來。
聽著女孩兒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穆霖的臉色很難看,想要遣了人過去阻止。
不過穆雲抬手阻了他的打算。
穆雲立在旁邊的大樹後,安靜地聽了很長時間。等到三人的爭執聲落下,她才從樹後轉了出來。
穆霖瞪了小姐們一眼,「看看你們,一個個的不成樣子。要丟人丟到外頭去了!」
她們看了看旁邊那位慈愛的老婦人,這才意識到,祖父和師太怕是早就過來了,已經將一切聽到耳中。
誰也沒料到師太早就到了。一時間,女孩兒們盡皆尷尬,面面相覷後,低著頭進了屋。
落座後,小姐們依次上前給姑祖母請安。
兩位太太親手給穆雲奉了茶。
侯夫人傅氏在旁邊陪著閒聊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一盞茶飲盡,穆雲道:「就這幾個孩子的話,我還是願意教一教的。」她目光掃向幾個女孩兒,「少娟和少如性子驕縱,好在單純,並沒有太多歪心思。少宜脾氣有些躁,卻是有分寸懂進退。孩子們本是無辜被牽連其中,我看著也是心疼。」
這是她剛才從孩子們的爭執里看出來的,並非由旁人說起,因此是肺腑之言。
大太太蔣氏為了穆少宜的婚事提心弔膽了那麼久,如今得了安慧師太一番話,這比什麼都重要。頓時心頭一松,眼淚就落了下來。
二太太陸氏撲通一聲直接給穆雲跪下了。
「姑母明鑑。」她伏在地上哀聲痛哭,「我這兩個女兒素來乖巧。好不容易拉扯到了,卻被人嫌棄成這樣。我這當娘的心裡難受啊。」
傅氏忙讓人扶了陸氏起身。
誰知陸氏直接昏過去了。
屋子裡慌作一團。蔣氏趕忙把她扶了坐好。傅氏吩咐了人去準備濕布巾給她擦臉。
雙胞胎姐妹倆焦急地不行,上前去握了母親的手,不住的輕喚著她。
穆霖看得尷尬,與穆雲道:「讓你見笑了。平時她們幾個都挺懂事的,就是突然吧……」說著說著,有些接不下去了。
「沒什麼。」穆雲不以為意,笑道:「真情流露,這樣很好。更何況都是一家人,不用見外。」
原本穆老太爺總說那一支的人睚眥必報是個最小氣不過的。現下看到堂妹這般懂禮大度,穆霖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總覺得自己先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於是歉然一笑,道:「對,都是一家人。」
·
車子停下後,玲瓏看到侯爺和師太在一起說話,就沒有上前去打擾。她下了車子和七叔叔說了會兒話,便坐了轎子往侯府中去。行出約莫十幾丈遠,都還沒進到垂花門呢,就有婆子來稟。
「小姐,」婆子在外頭,隔了轎簾說道:「喬大人來了,說是聽聞琅琊王家的安慧師太進了京,想要過來拜見。」
若是平常聽到這個「喬大人」的稱呼,玲瓏定然覺得是喬學士,直接拒絕算完。
可是和「琅琊王氏」放在一起的話……
她沒來由地心裡突地一跳,掀開轎簾問道:「那個喬大人?」
「就是之前的新科狀元。」
狀元郎喬玉哲,已入翰林院,確實應該稱呼一聲「大人」了。
玲瓏本想說現在侯爺沒有空無法見客。斟酌過後,想那喬玉哲若是錯過了今天,往後也不一定有機會來見這位長輩了。
玲瓏終是點了頭,「那就請他進來吧。」
下了轎子後,玲瓏佇立在路旁樹下靜等。
沒多久,年輕男子大步而來,身姿風流五官俊美,桃花眼不時地望著四周,顧盼神飛。
看到玲瓏後,喬玉哲的腳步愈發快了幾分。看她動也不動,他主動地快速到了她的身邊,拱手揖了一禮,笑道:「我就知道郡主肯定會等著我,所以進來便想找你。誰知你居然躲在了這個地方,可是讓我瞧了半天才尋著。」
玲瓏微微欠身,「喬大人尋我有事?」說罷抬眸一笑,「你今日不是來見安慧師太的?」
「沒事就不能見了?」喬玉哲說著,探手把玲瓏肩上不知何時落下的一片樹葉摘了下來,「郡主這般貌美,便是日日看著,我也覺得太少了些。」
玲瓏臉色忽地沉了下來,輕喝道:「你說話注意著些!」
聽出她果然是有些不高興了,喬玉哲抬手告饒,「好好。是我過分了。還請郡主多多擔待。」
玲瓏已經遣了人去和侯爺說聲,喬大人前來請安的事情。現下兩人就並行著往裡走。
伺候的人都在後頭遠遠跟著。
近處,沒有旁人在。
兩人一路無言的走了很長一段路,玲瓏仔細地思考了許久後,終是緩緩開口。
「喬公子在大皇子身側,無異於與虎謀皮。」玲瓏壓低聲音道:「你確定要這樣一路錯到底嗎?」
她知道這位喬大人自從入了翰林院後就一路順風順水。短短時日已經連升兩級。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就算他是狀元郎,天資過人,在沒有後台相助的情況下也不可能這般順遂。
「好說好說。」喬玉哲唇角微翹,毫不在意地懶洋洋道:「我旁的本事沒有,這點小事還是應付得來的。郡主怕是多慮了。」
這話一聽就是在赴宴。而且是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打算做任何的改變。
玲瓏忍不住冷笑著道:「喬大人對自己的本事倒是有信心得很。就不怕哪天陰溝里翻了船,賠了夫人又折兵,連本錢都收不回嗎?」
「你這孩子真是——」喬玉哲眉端挑起,咬牙切齒地說:「怎麼就這麼看不得我好呢。」
玲瓏氣道:「明明是你自己不把性命當回事!」
「怎麼可能。」喬玉哲慢慢地說著,唇角笑意漸涼。他半眯著眼望著遠處的高高宮闕,輕聲冷冷道:「如果不惜命的話,我當初就不會爬上來了。」
這話說得寒意四射。
玲瓏忽地沉默了。
眼看著後院將到,兩人分別在即,喬玉哲忽地一笑,又恢復了那眉飛色舞的模樣。
「我先去見過師太,」喬玉哲道,「還望郡主珍重,照顧好自己。」說罷,他就跟在了引路的婆子身後,一路往裡而去。
雖然明知不該對他表現出太多關注,可玲瓏還是忍不住走到牆角邊,借了牆邊草木的遮掩,遠遠地望著那個背影。
待到那身影徹底看不到後,玲瓏方才慢慢收回視線。
她原打算著先進去給侯爺和姑母請安,然後再回菖蒲苑。可是現下喬玉哲來了,她不知道自己和安慧師太、喬玉哲同個屋子裡待著會是個什麼情景。斟酌過後,她改了主意,挪動步子打算回菖蒲苑去。
誰知剛剛轉過身來,卻發現不遠處一人正負手而立,靜靜地望著這兒。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赫然就是郜世修。
玲瓏不知道七叔叔已經來了多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她偷看喬玉哲背影的事兒,定然被七叔叔給發現了。
玲瓏有些緊張,拎著裙擺跑了過去,心跳的很快,努力才把語氣放到正常,問道:「七叔叔?你不是先回國公府了嗎,什麼時候過來的?我竟然沒有發現。」
郜世修又朝內宅的方向看了下方才答話:「聽聞那喬玉哲貿然前來,所以跟過來看看。」
玲瓏「嗯」了聲,繼續往外走。
郜世修發現了她的打算,沒有多問她為什麼不先去給侯爺和夫人請安了,而是頓了頓,撿了個更關鍵的問題:「你覺得喬玉哲此人如何?」
玲瓏摸不准這話他是用什麼立場來說的。
有可能是以指揮使大人的身份來,也有可能是她七叔叔。但是不管怎樣,她剛才偷看喬玉哲的事情既是被他發現了,那麼在郜七爺的跟前,說謊就不如說真話來得好了。
玲瓏斟酌著說:「此人機敏認真,可是太過固執。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太聽人勸。」
「較之於我,又如何?」郜世修問。
玲瓏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愣了愣後笑道:「他和七叔叔哪裡比得了?」
郜世修不吭聲,沉默地看著她。
玲瓏知道七叔叔這是讓她說,思量了下,道:「他年輕氣盛,行事多憑自己意願。七叔叔年長一些,更為沉穩。」
郜世修薄唇緊抿,靜靜地望著天邊飄動的浮雲。
喬玉哲其實……
只比他小一歲。
到了小丫頭這裡,卻成了那人年輕氣盛,而他已經年長沉穩了。
指揮使大人雙拳緊握,心中湧起紛雜思緒。那百般的糾結在唇邊纏繞許久後,最終也沒能說出口,只化成了一聲沉沉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