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懷寧侯府。

  一大早,陸氏帶著一雙女兒跑到了侯爺穆霖的書房前,哭個不停。

  穆少如和穆少娟沒受過什麼委屈。這些日子以來,她們聽到的風涼話比過去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再加上婚事總是拖後,兩人哭得那是一個情真意切。

  這哭聲哀哀戚戚沒完沒了。穆霖惱怒。他也沒出面,直接讓長隨把人給「請」了回去,一路護送至青蘭院,看著人進了院子才作罷。

  此種情形已經持續了好幾天。雙生姐妹倆的婚事受阻,陸氏心裡頭沒底,鎮日裡跑到侯爺跟前叫冤。剛開始穆霖也是心疼自家孫女兒,少不得要安慰她幾句。後來時常這樣,接連幾日下來,穆霖不厭其煩沒了耐心。

  左右京城現在暫時沒甚要緊事。他和夫人傅氏商量了下,決定親自往冀州一趟,去請那位許久不見了的堂妹。

  傅氏原本打算跟著去。

  穆霖卻是長長地嘆息了聲,說道:「我先過去看看吧。能不能見到人還是回事兒。」

  不怪他說喪氣的話。實在是多少年沒有聯絡過了,就算是有同族的情誼在,現在也沒剩下多少情誼了。

  當年衝突的來源在於長輩們之間不甚和睦。兩邊的恩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

  安慧師太是穆霖的堂妹,俗家名字乃是穆雲。

  當初穆雲的父親是平輩中年級最長者,在族中聲望很高。

  後來穆霖的父親穆老爺子跟著太.祖皇帝征戰四方,因戰功赫赫而封爵,儼然成了族中風頭最勁的一個。就連族長都時常來他這兒討主意。

  穆雲的父親看不慣比自己年紀小的穆老爺子壓過自己的風頭,關係漸差。後來處理一樁族中事務的時候,他終於爆發,尋了個由頭怒斥穆老爺子。

  當時的穆老爺子才到中年,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又得皇上器重。被他這樣一訓,自認有理,就沒顧及長幼,直接言語激烈地回了過去。

  從那以後,兩邊的人關係開始僵持起來。

  因著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家鄉,距離遠,慢慢地就斷了私下裡的聯繫。若不是京城這一支偶爾回鄉祭祖時還會碰到,就很有些「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了。

  穆霖和這個堂妹並不熟悉對於這事兒能不能成實在沒有把握。

  傅氏笑勸,「盡力就好。」

  穆霖便趕緊往冀州去了一趟。

  第二日,無功而返。

  並不是對方不肯幫忙。而是他壓根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根本沒機會提起自己的請求。

  穆霖也是有點來氣。

  「都說她不在,我看她其實是在,只不過不肯見我罷了。」穆霖道:「不然哪就那麼巧了?我去之前還打探過,有人七日前在寺中見過安慧師太。現在我到了那兒,人卻突然離開了?」

  傅氏勸道:「說不定人是真的不在。既是出家之人,慈悲為懷,怎可能為了當年的矛盾而不肯見你。」

  穆霖這小半年來被接連的變故鬧得頭昏腦漲。現在又吃了這麼個閉門羹,頓時火氣上涌,「這也難說。當年她的父親蓄意為難,淨用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爹頭上。哪知道她現下是怎樣的情形。」

  傅氏沉沉地嘆了口氣。

  兩家積怨已久,心裡的結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開的。

  她不再去勸,給穆霖上了杯茶後就自顧自離開。

  玲瓏下了學後來侯府,聽說侯爺回來了,她就沒走,留在秋棠院等傅氏。

  兩人剛打了個照面還沒搭上話,傅氏就遠遠地搖了搖頭。玲瓏便知肯定是侯爺那邊沒辦妥了。

  玲瓏看傅氏的臉色不太好看,迎上前,扶了傅氏的胳膊,笑著說:「姑母不用憂心。侯爺沒能成,還有別的法子。再試試就成。少宜的親事還遠著,不急這一時半刻的。」

  傅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嘆道:「我現在倒不是在擔心她們的婚事,而是在擔心侯爺。」

  如今穆霖的狀況讓傅氏憂慮。

  穆霖為人寬厚,性子溫和。但是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地成長,雖然經歷過不少風雨,卻沒有經受過很大的坎坷。現下年老了,卻家中突然地屢次生出變故,這讓他心力交瘁。

  最近小半年,穆霖快速地蒼老起來。倘若是孩子們的親事再出波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經受得住。

  想到剛才穆霖說話言談中透著的那股怒氣,傅氏愈發憂心,喃喃道:「可惜我現在脫不開身。不然我定然親自到冀州一趟,去請安慧師太。」

  侯府現在的狀況不容樂觀,大房和二房都在為了女兒們的親事操心不已。若是傅氏不在的話,這個家指不定出什麼亂子。

  玲瓏寬慰道:「姑母放心。這不還有我嗎?剛好到了休息的時候,不如我過去一趟請請看。」

  傅氏以為她在開玩笑,並不太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笑道:「好好好,你去請。」

  「那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聽她這樣說,傅氏這才明白過來她是真的有此打算,不由停了腳步望過來。

  「姑母莫要小看了我。」玲瓏道:「雖然現在我不太出門去,可是跑過的地方卻不少。不信您去問問七叔叔。」

  這話讓傅氏的心裡湧起百般滋味。

  想她在家中出了事兒後從蜀中來到京城,一路坎坷著過來,不知道有多少困難。

  幸好遇到了七爺。不然的話,一個小姑娘就算是僥倖活了下來,現下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你別去了。」傅氏語氣柔和地叮囑她:「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你去了也幫不了多少。況且,如果安慧師太當真是刻意不想見侯爺的話,你去了也是沒用。」

  玲瓏板起臉負手說道:「那可不一定。侯爺是穆家的人。而我不是。我就說要去給祖父請安,順道去寺里一趟。想必沒人能挑出我的錯兒來。」

  傅老太爺告老還鄉後一直住在冀州。

  可巧的是,安慧師太現下也是在冀州。

  玲瓏這般說辭倒是真的無可挑剔。

  傅氏斟酌許久。最後被玲瓏磨得沒辦法了,且,她卻是也沒有旁的解決法子,就道:「那你去吧。不過要讓你哥送你過去。」

  傅氏口中玲瓏的哥哥,便是傅清言。現下傅清言正在家中苦讀,備戰下一次的秋闈。

  只要傅氏肯答應,玲瓏什麼條件都沒問題。當即歡天喜地地謝過了傅氏,又和傅氏道別,說要去品茗閣一趟。

  「這麼著急做什麼?」傅氏道,「天色有些晚了,過不多久就得天黑。你要不然從冀州回來後再去鋪子裡。」

  「那可不成。又一輪的帳出來了,儘快查一查的好。晚了耽擱事兒。」玲瓏笑著說,「姑母放心,我很快就好。再說了,萬一回去的晚了,七叔叔會遣了人去接我。不會有事的。」

  郜七爺的手下,那都是功夫一等一的飛翎衛。傅氏不再多言,盯住了她幾句就作罷。

  看著玲瓏歡快走遠的背影,鄭媽媽笑著與傅氏道,「總覺得小姐還小,一轉眼就那麼大了,已經能幫著夫人分憂解難。」

  「看著人大了些,心性卻還是小孩子。七爺什麼苦頭都不讓她吃,看把她慣得。」想到這兒,傅氏還是有些擔心,遣了人備車去傅茂山家,「我得親自去和清言說一聲。明兒上路的話,今天就得把事情商量好。免得到時候臨時做決定來不及。」

  ·

  雖然玲瓏是滿面喜色地出了秋棠院,可是上了馬車駛出懷寧侯府後,她倚靠在車壁上,面色卻是漸漸地沉鬱了下來。

  之所以這麼著急去,是因為扈剛他們已經回京,而且還帶了些消息。不方便在信里說,所以約定好了這兩天趕緊見一面。

  玲瓏閉上眼,腦中紛亂思緒倏忽而過。等到車子停下來,她睜開雙眸,眼中已經恢復了澄明。

  扈剛、季敏、莫立梓都在。

  玲瓏把他們叫到了後院的屋子裡,遣了冬菱去燒水。她則把門一關,壓低聲音問:「怎麼樣了?」

  「那東升茶莊的掌柜我最近見過幾次,事情有了些眉目。」扈剛當先道。

  說來也巧。

  那次茶剛運到鋪子,玲瓏和程九在馬車旁遇到的晉商周石,居然和東升茶莊的掌柜相熟。

  原本扈剛就接近認識了東升茶莊的掌柜。後來同在福建相遇,有了周石從中介紹,扈剛他們和那掌柜愈發熟悉起來。

  閒談間,扈剛三人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東升茶莊原先的東家王成身上扯。陸續幾次後,總算是弄出了些消息來。

  莫立梓在旁道:「據說,在出事前的一段時間,鋪子裡有幾個人偶爾出現。次數不多,打扮得也不太引人注目。只不過有次其中一人和店裡的另一個客人起了爭執,對方拉了他的袖子一下,露出手腕上的一個印記。這才讓人留了心,注意到他們。然後看他們一個月里起碼在店裡路面十次左右。」

  玲瓏奇道:「什麼印記。」

  能讓人一見之下就開始留意起來,這印記必然比較特殊。

  「是個鷹頭圖案。不大,約莫半寸大小。」季敏接了話,把聲音再次壓低,「旁人或許不知道。不過屬下們以往執行任務的時候,曾經見過類似的這種圖案。」

  「在哪兒見到的?」玲瓏問。

  莫立梓和季敏就都看扈剛。

  扈剛頓了頓,「大皇子身邊的死士。」

  大皇子!

  玲瓏驀地睜大了雙眼,猛然站起身來。因為動作太急,撞到了身後的椅子。

  冬菱在屋子外頭問:「小姐可是有事?」

  「沒事。沒事。」玲瓏愣愣地說著,再次問眼前的三名前飛翎衛,「那麼說,東升茶莊出事,是和大皇子有關係了?皇上怎會允許大皇子身邊有死士!」

  莫立梓曾經在老瑞王爺府里做過護衛,對於皇家這些事情,他知道的比其他兩個人要多一些。

  「自然是因為皇上疼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疼愛大皇子了。不止如此,」莫立梓嗤了一聲,又道,「大皇子身上長年穿著一件金絲甲,尋常刀劍刺不穿,是護身利器。」

  這就是飛翎衛的內部消息了。

  玲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品茗閣的。

  她雙眼空濛,一步一晃地往外走著,身子撞到了旁邊桌角都沒有發覺。

  程九看在眼中生怕她有什麼不妥,緊走幾步過來,重重喚了她一聲。

  玲瓏恍然回神,問道:「程掌柜有事?」

  程九定定地看著她,確認她此時此刻沒甚大礙,方才尋了個話題,遲疑著說:「先前小姐不是說,讓我看看哪些管事比較好,想要給錦繡和冬菱尋一門親事?」

  「是。」玲瓏緩緩呼出胸中濁氣,凝神去想這個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這事兒她是仔細考慮過的。錦繡和冬菱從宮裡出來時年紀就不小了,這些年伺候她一直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玲瓏原先就想給她們說媒,可是尋不到合適的人,只能慢慢地看。後來她覺得憑自己的力量實在薄弱,就委託程九幫忙。

  程九看人很準,而且對鋪子裡的人和事都已經十分熟悉。如果是想尋兩個可靠的人,找他准沒錯。

  聽了玲瓏的話後,程九微笑道,「我倒是有兩個人選,只是怕不合小姐的意。」

  「先說來聽聽。」

  「扈剛和魏風。」

  聽說了扈剛的名字後,玲瓏還很滿意。再聽到魏風之名,她卻是嚇了一跳。

  程九與她細細解釋,「這事兒其實我也沒和他們說起來過。只是據我觀察,扈剛待錦繡不一般。魏風雖然和冬菱吵吵鬧鬧,卻對她一直很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得對不對,小姐再多觀察一段時間為佳。」

  玲瓏知道,程九既然敢把這些說出來,最起碼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了。

  「好,我記著了。回來我會留意這事兒,探探她們的口風。」玲瓏說著,和他道了別,自顧自地回了自己的馬車。

  程九覺得她離開的時候神色如常,好似沒甚大礙了,就沒多說什麼,只目送了她離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玲瓏把車窗簾子掀開了一個角,望向漸漸昏暗下來的天光,不由微笑。

  還好,總算是有個事情比較順心了。這些天裡每次回到侯府都感受到了一股子說不明的壓力。現下有了可高興的喜事,希望時來運轉,以後的事情都能夠順順利利吧。

  ·

  原本傅氏去了一趟兄長家裡後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誰知當天晚上又生出了變故。

  聽聞玲瓏要去冀州,郜世修說什麼也不肯讓傅清言陪她去,非要他親自送過去才行。

  玲瓏知道七叔叔忙得很,不答應。

  誰知指揮使大人的效率遠不是她能夠想像的。

  郜世修出門一趟,不到半個時辰回來,卻是告訴她,已經和傅家人還有侯府的人都商量妥當了。明日改了由他陪著去冀州。

  如果是往常,玲瓏肯定要不高不低地腹誹幾句,再纏著他多問一問怎麼做到的。

  可她現在心裡頭有事兒,剛剛知道了些非常重要的訊息,一時間消化不了,所以沒精力去注意別的,一直在暗自想著扈剛他們說的那些事兒。於是懨懨地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就回了屋。

  郜世修立在院中,靜靜看著她屋子裡的燭光,直到亮光熄滅後很久也沒有挪動半分。

  黑暗中,玲瓏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地想著今天剛剛知道的那些消息,想到往日種種,想到大皇子素來的為人,一時間無法從低沉的情緒中擺脫出來。直到雞打鳴了都還沒能睡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出發去冀州。

  玲瓏一晚上沒睡,生怕被祖父發現端倪,只好在車上補眠。

  郜世修本想去車中陪她。

  他走到車廂旁剛要邁步而上,就見到小丫頭掩著口打了個哈欠。他的步子停在了半途,沒有繼續。

  玲瓏睏倦得厲害,壓根沒有留意到七叔叔走到了馬車旁要上來的事情,看都沒往那邊看一眼,合眼躺下便打算睡。

  郜世修慢慢地退了出去。沉默許久後,騎馬在車子旁邊守候,一路相隨。

  傅大學士年歲大了,精神卻很好。玲瓏到的時候,他正在街口和幾位老人家下棋。

  平素沉穩儒雅的大學士,現下正因為一步棋而指著期盼和對手爭得面紅耳赤。一抬眼,瞧見了熟悉的馬車。頓時連剛剛下的哪一步棋也忘了,直接讓身邊小廝收拾了東西回府去。

  傅家祖宅占地不算大。現下傅大學士的子女們都不在家中,老人家獨自在這兒,住著倒顯空曠。

  好在故鄉的街坊鄰里都是小時候就認識的。傅大學士在這兒有老友相伴,倒是十分的和樂自在。

  指揮使大人帶了人去安排午膳。

  祖孫兩個斟了茶一同品著,慢慢閒聊。

  知道玲瓏要去山上寺中尋安慧師太,傅大學士看看天色,「明日在去吧。今天那麼晚,你上了山也該天黑了。」

  這話之前七叔叔也說過,玲瓏頷首道:「正有此意。原本想著的是今天把事情就處理好,沒料到路上走得慢,耽擱了些行程。」

  其實馬車走得慢還是因為郜世修的吩咐。

  郜七爺看小丫頭睡著了,生怕馬車太顛簸吵醒了她,故而有此吩咐。

  祖孫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說話半途中,玲瓏似是不經意間地提了一句:「祖父可聽說過方博林大人?」

  傅大學士剛打了個哈欠,突然就聽到了這句話。猛然驚醒,問:「你怎麼想起來他了?」後覺不對,又問:「你怎麼知道他的。」

  「沒事兒,就是突然間想到了。」玲瓏笑,「最近和晉中商人做生意比較多,聽他們提起過方大人。據說方大人曾來京中述職,認識了不少京中權貴,所以問問祖父。」

  「他是進過京。」傅大學士語氣沉沉地喟嘆著,「方大人年輕有為,若是活著,前途不可限量。」

  玲瓏垂眸定了定神,方才開口,「好似方大人和大皇子十分熟悉?」

  「怎麼可能。」傅大學士笑著搖了搖頭,「他那般的心高氣傲,怎可能去搭理心思詭譎的大皇子?大皇子多次拉攏他都未成功。方先生……和太子倒是走得近。」

  左右是在自己家裡,周圍沒旁人。提到這樁事情後,傅大學士忍不住多添了幾句:「要我說啊,大皇子最看不慣的人就是方博林了。如果太子有方博林做左膀右臂,更是如虎添翼。了不得,了不得。」

  玲瓏臉色慘白,唇角努力彎起個仿佛笑容的弧度,點點頭。

  因為不想讓老人家太過操勞,玲瓏到冀州之前並未提前讓人和傅老太爺說她要來的事情。故而家中並未給她準備歇息的屋子。

  再者,有飛翎衛跟著,住在傅家也確實不合適。

  左右只在這兒停留一兩個晚上,郜世修就讓人找了個屋子多的客棧,直接包了客棧里供人住宿的一個院子。又多給了店家些銀兩,讓他們沒叫的時候不要過來,免得擾了清淨。

  店家看到有那麼多的銀子,心花怒放,自然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因為有玲瓏在,郜世修不願她睡得不舒服,特意讓人準備了新的被子枕頭。定下了各自要睡的房間後,他拿了她的東西放到床上,給她一一鋪整好。

  晚上,玲瓏輾轉難眠。

  明日就要見到安慧師太了。

  這位是琅琊王家的媳婦兒。因著母親輩分高,她原本是要叫師太一聲表嫂的。現在跟著穆家來叫,倒是該喚一聲堂姑母。

  雖然兩人不熟悉,可是因為那千絲萬縷的親情在,玲瓏終究是有些激動。一時開心,一時又怕自己相見後會失態露出馬腳。心裡七上八下的無法落到實處,翻來覆去睡不著。

  可是昨晚就休息的不太好。雖然白天補了眠,效果卻一般。如果今天再不睡的話,明日精神不好,更容易出差錯。

  想到七叔叔就在隔壁,玲瓏把心一橫,抱著被子枕頭來了隔壁,小心地輕叩著房門。

  郜世修剛剛吹燈正準備休息。聽到這叩門聲就知道是小丫頭過來了。過去打開門,望著杵在門口的她,「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玲瓏抱著被子枕頭,可憐巴巴地仰頭看著他。

  「所以?」

  「……想來七叔叔這兒借住一晚上。」

  郜世修抬眼看了看天邊皎潔的明月,薄唇緊抿,好半晌才說:「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再搭理我了。」

  「啊?」玲瓏奇道:「為什麼?」

  「惱我妄自做下決定,阻了你和兄長同行的機會。」

  玲瓏聽得一頭霧水。

  看她滿面茫然的模樣,郜世修沉沉地嘆了口氣,抬手在她發頂亂揉了一把,輕聲道:「你啊——」

  只說出兩個字而,卻是接不下去了。

  因為情緒起伏有些大,郜世修下手揉的力度重了一點。玲瓏想用手扒拉自己的頭髮,結果抱著東西空不出手來。只能橫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沒好氣地道,「七叔叔把我頭髮都弄亂了。」

  郜世修低低地笑著,順勢把她的發給撥得更凌亂了些。

  玲瓏氣得直叫。

  郜世修的心情反而更好了,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叫小丫頭進屋。

  玲瓏抱著枕頭被子放到床上,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擱到裡頭,鋪平整。又拿了自己的枕頭擱在了七叔叔的旁邊,緊緊挨著。

  剛開始兩人還是各睡各的。

  沒多久,睡得沉了後,玲瓏不自覺地挪啊挪,湊到了郜世修的身旁。兩個人挨在了一塊兒,她抱著七叔叔的手臂睡得香甜。

  小丫頭呼吸輕柔,已經進入甜美夢鄉。

  可郜世修就沒那麼好過了。

  身邊少女甜香的氣息近在咫尺,因為身體緊貼,手臂還能感受到她身體的輪廓……

  指揮使大人暗暗嘆氣,心裡默念著近日處理的幾樁案子,努力思索著其中的關鍵之處,一夜睜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