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天,今年格外的冷,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許多,躲在家裡還能暖和一些。
楊氏的病情已經隱瞞不住了,渾身沒有力氣,睡在被窩裡根本起不來身,該給兒子做早飯了,可是撐了幾下身子,還是無力的躺下了。
「娘,俺要去幹活了,俺給你做了饅頭,幫你拿過來了啊。」石頭今天早早的起床了,還蒸了一籠饅頭,自己吃了幾個又拿走幾個,剩下的就放在一口碗上給娘端了過去。
「恩,去吧,路上小心點。」楊氏有氣無力的說道。
「恩,俺走了。」石頭推開房門,冷風拂面吹了過來,涼的刺骨。
石頭馬上回身關好了門,搓了搓手臂,就跑走了。
冬天,幹活的人會少一些,搬貨給的價錢也會比往常多一些,石頭還指望賺點錢給娘買件厚一點的衣服。
「鐵柱,來了啊。」胖監工早早的就在碼頭等著了,今天要乾的活很多,而且天氣這麼冷,要是干不完活可是少不了一頓罵,看到石頭來了,心頭安定了幾分,他知道只要這個傻鐵柱來了,今天多半是可以做完了,偷懶這個詞在這個傻鐵柱這裡,是不存在的。
一個上午過去了,貨物已經搬運的七七八八了,已經沒多少了。
石頭有些餓了,從懷裡拿出早晨自己做的饅頭,已經硬的和磚頭一樣了,但是石頭還是吃的津津有味的,一個饅頭兩碗水,吃了兩個,肚子就飽了,然後,繼續幹活。
胖監工也有些不忍心了,平時一直剋扣這個鐵柱的工錢,確實有些昧良心,看著鐵柱繼續幹活,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然後去了旁邊的酒館買了一隻燒雞,用油紙包好,準備讓鐵柱帶回家去吃。
等胖監工回來的時候,石頭已經幹完活了,在等他回來發工錢。
「胖叔,你來啦,俺都幹完了啊。」石頭出聲道,滿頭大汗的,一個勁的用一塊毛巾擦汗水。
「好好好,鐵柱,今天謝謝你了。」胖監工笑著說道。
「不用謝的,俺拿錢了的。」石頭笑著說道,伸出了手。
「奧奧,給你。」胖監工從懷裡拿出了二十來文錢,交到了石頭手裡,然後又把手中的油紙包遞了過去。
「胖叔,今天怎麼給這麼多啊,俺不要的,給俺十文錢就好了。」石頭數出了十文錢,把剩下的還了回去。
「還有,這個是什麼啊,好香啊。」石頭拿起油紙包在鼻子前聞了聞,味道很迷人。
「鐵柱,今天你乾的多,而且又是這麼冷的冬天,這些錢是你該得的。」胖監工又把手裡的銅板放在石頭手中說道,心裡很是慚愧。
「奧,那好吧,那這個東西是啥啊?」石頭又聞了幾下。
「這個是燒雞,很好吃的。」
「俺不能要,俺娘說了,不能拿別人的東西。」石頭出聲道。
「哎,這不是拿,鐵柱,這是叔買給你吃的,你今天這麼辛苦,吃點好的,別總是吃饅頭了。」
「可是饅頭很好吃啊。」石頭一臉的滿足。
「這個俺不能要,一定很貴的。」石頭有些戀戀不捨的把燒雞還了回去。
「聽叔的,這個拿回去吃,不然叔生氣了,以後就不給你活幹了。」胖監工板著一個臉說道。
「那好吧。」石頭有些怕了,要知道在這裡幹活可是很賺錢的,當然,石頭根本不知道錢是什麼概念,他從來沒有花過一文錢。
「叔,沒什麼事的話俺先走啦,俺還要給娘買件衣服。」石頭出聲道。
「恩,去吧去吧,錢夠不夠?要不要叔先支給你一點?」胖監工說完就要拿些錢出來。
「不要啦不要啦,我有的我有的。」石頭擺了擺手說道。
「叔,俺先走啦,你真是一個好人。」石頭說完就跑走了。
「好人嗎?」胖監工愣住了,然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哎,我怎麼就坑了你這麼久呢。」聲音有些低沉,有些酸楚。
石頭剛走後不久,一個大媽急急忙忙的跑到了碼頭,找了半天沒有石頭的身影,很是著急。
「這不是王婆嗎?怎麼這麼著急啊。」胖監工正準備離開,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王婆,出聲問道。
「鐵柱呢?他今天沒有來你這裡幹活嗎?」王婆急忙喊道。
「來了啊,不過就在剛才幹完活走了,怎麼了?」
「哎,先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找鐵柱了。」王婆說完就要走。
「鐵柱去那邊了,說是要給他娘買過冬的衣服。」
「好,謝謝了。」王婆急忙朝著胖監工指的方向跑去。
這個時候的石頭已經來到估衣鋪,正在忙著給娘買過冬的衣服,有看到過幾件漂亮的衣服,可惜太貴了,要一兩銀子呢,自己身上只有三十來文錢,根本買不起。
就在石頭正在苦惱要買什麼的時候,王婆趕到了,一下子抓住了石頭的手臂,焦急的說道:「鐵柱,快隨我回家,你娘病倒了。」
「啊~」石頭驚呼一聲,邁開腿往家裡跑去,也不管王婆了,很快就跑的沒影了。
「哎,苦命的孩子啊。」王婆年紀一大把了,能跑來給石頭捎個信已經要了老命了,看石頭跑的這麼快,已經跑不動了,要說王婆是怎麼發現楊氏病了的,也是巧了,今天原本不想出門的,外邊太冷了,可是家裡好幾件衣服都破了洞了,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了,沒辦法只能帶著衣服去找楊氏,想讓楊氏補補,可是沒想到看到楊氏暈倒在床上,面色很不好看,楊氏的面色蠟黃還有些黑,怪嚇人的。
「娘~娘~娘~」石頭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家裡,大聲的喊道,看著昏迷不醒的娘,心急如焚。
「娘,你醒醒啊,娘......」石頭很無助,怎麼辦,怎麼辦。
「大夫,找大夫。」石頭想起了白茯苓的父親就是大夫,於是立馬背起了娘就跑了過去。
一路奔跑,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才來到了白茯苓家,用力的拍了拍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一個勁的拍門,過了一會,門才開了,白茯苓站在門內,看到了石頭,有些欣喜,可是一看到石頭的臉色,就知道出了事了,又看到石頭背上的楊姨,馬上帶著石頭去找爹了。
「大夫,大夫,救救俺娘啊。」石頭把娘放在病床上,焦急的對著白大夫喊道。
「哎,是楊氏啊,已經病入膏肓了,沒救了。」白大夫嘆了口氣道,他早就知道楊氏的病情了,一直勸說讓楊氏吃些藥,可是楊氏一直沒有答應。
「救救俺娘,救救俺娘啊......」石頭一下子跪倒在地,對著白大夫用力的磕著頭。
「哎,鐵柱啊,你別這樣,我盡力,我盡力,但是......」話到嘴邊卻停住了,要怎麼說呢?白大夫說不出口,還是讓楊氏自己說吧,於是拿出了銀針,給楊氏治病。
白茯苓蹲在石頭旁邊,早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了,她不傻,知道楊姨的日子不多了。
石頭跪在地上沒有起來,呆呆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娘親,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疼的厲害,腦子一片空白,眼睛漸漸的濕了,兩行淚水涌了出來。
石頭流淚了,對正常人來說,流淚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對於石頭來說,這是第一次,石頭除了剛出生的時候哭過,就沒再流過眼淚,他只會笑,就算是摔倒了流血了,他也只會笑。
不是不想,而是不會。
從沒有人教他如何流淚。
他也不明白別人為何要流淚。
但是今天,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生命里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就要消失了,想抓卻抓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