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和長公主是何裙帶關係?

  這!

  林清之大駭!

  欲退已然晚矣,但見女侯面色蒼白,力氣極大的胳膊抓住了他,聲色嘶啞,口裡的話卻不像是作假:「你等只會做表面文章的酸腐之徒,休得在這裡狂言妄語!」

  林清之被抓得兩臂生疼,奮力想撤出自己的胳膊,但對方力氣極大,讓他動彈不得,推據之中看到對方蒼白的面孔揚起,雙目漆黑,光彩凝於一處,顯然即將失去焦距,林清之不由得一驚:「鎮北侯?」

  卻見一口血箭迎面噴來,桎梏他兩手的鐵臂頓時一松——

  他還沒有來得及抹臉,便聽得眾臣的驚駭之聲。

  「侯爺暈了!快請太醫!」

  在一片慌亂聲中,青黑的、沉重的甲冑,裹挾著蒼白的帶著寒氣的女侯,朝著林清之直直地壓了過來——

  後腦勺砸在地上,身上的身軀沒有半分嬌軟,只余冰冷,劇痛伴隨著眼前揚起黑霧之時——

  林清之聽到了太子殿下訥訥的聲音:「清之……你把女侯氣暈了。」

  「……」

  太陽驅散了濃霧,春日的白晝泛起了暖意。

  此刻的鎮北侯府所有當差的都擠在了門口迎接。

  聽得遠處人聲鼎沸,便有侍從急急地往前去探,回來對著大管家稟:「是將軍回來了!」

  他跑得急,喘息了好幾口才復道:「但……將軍似乎不太好,是坐著轎子回來的。」

  此話出,管家頓時既急且怒:「什麼叫不太好,怎麼一件事兒都打聽不明白。」

  他慌忙之下欲出門親自去看,卻見一眾官員疾馳而至,為首之人正是太子,不由得急急下跪。

  「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侯府所有人跪了一地,但太子和眾官員卻根本來不及喊平身,只急忙招呼後面的人抬了轎子,直奔後院而去。

  「將軍的起居之地在何處?」林清之招手,讓眾人起來,然後詢問管家道。

  管家驚疑不定,只迅速地引了路,讓轎子抬到了落雁閣。

  待到了落雁閣,那委頓於內的人頓時就讓管家慌了神,但他很快就定下心來,招來以往伺候女侯的四個大丫鬟,又讓府醫先行診脈,聽得太醫已在路上,這才微微定神。

  因為是女子,到了侯府之後,眾臣便只在外間等候,唯有太子和林清之站在門外,面面相覷。

  「清之……你怕是攤上大事了。」太子道。

  林清之沉默。

  「你怎麼會又惹上這個煞神啊!」太子抱怨:「這下父王怕是要責罰你了。」

  「太子殿下打算如何稟報陛下?」林清之問。

  「你有什麼話術可教我?」太子問:「我想不出來為你脫罪的話。」

  「殿下就說,我基於舊怨,辱及了鎮北侯和邊關將士,鎮北侯一時氣急故而暈厥。」林清之道。

  「好的。」太子應聲。

  「欸?」隨即,他反應過來,跳將了起來:「這不是就坐實了你辱罵鎮北侯嗎?你不要命啦?」

  林清之正想回點什麼,卻見管家引著太醫匆匆而來,待得太醫入了內院,那管家這才抹著汗,前來恭敬行禮道:「殿下,林大人,侯爺這邊有太醫照料,暫且無恙,請殿下和大人勿要憂心,暫且移步正廳休息吧。」

  太子還在驚訝之中,林清之卻已經準備隨行而去,他便也只能拿出儲君的波瀾不驚來,訥訥閉上嘴巴。

  一些官員已經在大廳落座,見太子和林清之走了過來,紛紛行禮。

  待得看了茶,官員們看著坐在上位的太子,眼觀鼻鼻觀心,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最終有一膽大地問道:「太子,今日濃霧,伸手不見五指,林大人之事,我等兼未曾看清,您看該如何稟告啊……」

  太子沉吟。

  林清之輕笑一聲:「本官將女侯氣暈了,眾大人不是看得清楚明白嗎?」

  他喝了一口茶:「一介武官,如此弱不禁風,看來這邊關,也是人人守得。」

  太子呵斥道:「清之!越說越沒譜了!」

  他端坐上方,少年人臉上的奶膘尚在,圓滾滾的身形此刻也顯出了一些威嚴:「此事可如實奏報。如今女侯抱恙,不便進宮面聖,我會稟告父皇,讓她在家將養。」

  「眾位愛卿,也可先行離去辦差。」

  「這兩月內不得前來打擾女侯養病。」

  此令一下,其他諸臣紛紛告退,只留下了太子和林清之二人。

  兩人沉默地喝了半日的茶水,林清之這才朝著太子拱了拱手:「恭喜殿下,差事辦得妥當。」

  「你不來這麼一著,我也能辦得妥當!」太子氣惱:「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她咬死你辱軍士,還當眾暈倒,父皇就算責罰了你,也少不得要給眾臣一個交代!」

  「你知道的,我朝以文為貴,以武為賤。此次北征,我只聽父皇道折損了三萬士兵,換來了北戎求和,並俘獲了他們二皇子為質。」

  「我當是凱旋呢!」

  「誰料這三萬士兵全是慕家軍!」

  「難怪父皇要你我來迎,並且直接送鎮北侯去侯府,令她養病三月!」

  「難怪啊!」

  太子在正廳焦慮地踱步一邊喃喃自語,看著老神在在坐著喝茶的林清之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你,非要去扶她幹嗎呢?若是她自己直接暈倒,豈不兩全其美?」

  「她不會自己暈倒。」林清之道:「女侯雖然受了傷,但經脈並無虛浮之象。」

  太子聞言奇了:「難道真是你把她氣暈的?」

  林清之搖了搖頭:「她在看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剎那,估計就決定要暈了。」

  太子露出詫異的神色來。

  半晌這才喃喃道:「女侯竟然如此聰慧!不是說……習武之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嗎?」

  林清之喝完茶,雙手往前一伸:「殿下,先拿我交差吧。」

  太子瞪了他一眼:「拿你交差,皇姑姑肯定得找我麻煩,天吶,我這太子,也太難做了。」

  林清之一攤手:「我不孝,你孝順,孝順之人,自然難做。」

  太子長吁短嘆。

  「太子殿下確定還要在這裡耽擱?莫不是為了體現皇家的撫恤之意?」林清之問道。

  「孤得先去稟告父王。」小太子道:「你隨我一同回去?」

  林清之搖了搖頭:「我得待在這裡照料侯爺,否則陛下問起,說我這善後工作做得不好,怕是要罪加一等。」

  太子急道:「既然你知道她訛你,你還要留在這裡?」

  「你還想惹什麼禍事上身?」

  林清之聞言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太子見他油鹽不進,一跺腳,也就顧不得管他,揚聲喚來門外的貼身內侍,匆匆擺駕而去。

  太子一走,林清之也就斂了笑容,他撣了撣袖子,揚聲著人看了茶,上了點心,慢慢地吃了,這才招來管家問道:「你們侯爺那太醫可看好了?」

  那管家遲疑片刻道:「侯爺舊傷嚴重,太醫已經去先行擬方子了。」

  「那就帶我過去吧。」林清之笑道:「今日侯爺暈倒,和我有些關係,我這過去給侯爺出出氣,說不定她的病就能大好呢?」

  管家不敢接話。

  林清之笑容一收:「怎麼,不行?」

  「不敢不敢。」管家賠著笑:「我們侯爺尚未醒來呢,我這就去看看,若是侯爺醒了,奴就向侯爺傳達大人您的關切之情,然後前來回稟。」

  林清之一揚下巴,示意他速速前去。

  於是那管家如蒙大赦,當下便快步出去了。

  待得他出了門,林清之便閒庭信步一般,也跟著出去,依照剛剛的路線,走到了英武侯的起居之處。

  英武侯常年不在京城,家中也沒有其他主子,以至於主宅並沒有備下多少下人伺候。

  那院子裡此刻也空空蕩蕩的,只有一兩個等待傳召的丫鬟遠遠地站著,還是管家前不久前接到女侯凱旋的消息臨時備下的,老實木訥得很,見他來遲疑許久正要去稟告,卻見林清之擺了擺手站住了,見貴客不再靠近內門,只站在了院子裡等,丫鬟只得住了嘴傻愣愣地行了個禮,繼續在門口等候。

  房間裡面傳來女侯的聲音,並不大,饒是林清之耳聰目明,也只隱約聽得幾句。

  「這麼說來,這林大人不過是個白領朝廷俸祿的閒吏?」

  「那他為什麼能站在百官之首?」

  「和長公主有裙帶關係?什麼裙帶?」

  「哦!是那種關係嗎?」

  這下,饒是林清之,也再聽不下去了,怕她說出更為粗鄙的話來,於是大聲喊道:「長公主之子,翰林學士林清之,求見英武侯,向侯爺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