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登基前夜(4k)

  大明朝……到底是怎麼亡的?

  這個問題太複雜,執委會內部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土地兼併、社會貧富.差距太大,老百姓實在活不下去,又不肯做安安餓殍自己餓死,竟然膽敢加入農民軍反抗朝廷,雪球越滾越大,所以才讓李自成打破了北京。

  還有人說是因為明朝的財政破產,士紳地主和宗室不肯交稅,朝廷養不起明軍,邊軍成了乞丐,大規模投降李自成和滿清,最後才讓八旗入了關。

  也有人認為歸根結底是氣候環境原因,小冰河期的旱災疊加鼠疫等天災,極大地打擊了明朝官府的組織動員能力,北方大規模和長期的饑荒讓流民根本無法恢復農業生產,所以李自成等農民軍才會源源不斷,前赴後繼。

  更有人另闢蹊徑地從經濟和貨幣循環的角度解釋,認為歐洲的三十年戰爭導致西班牙中斷了美洲白銀向明朝的輸入,日本幕府的鎖國政策,則讓日本的黃金無法像之前那樣流入明朝。

  金銀貴金屬貨幣的短缺,再加上明朝富人群體熱愛的「窖藏」白銀的行為,又讓大明生產能力最發達的江南地區出現了嚴重的惡性通貨緊縮,訂單和需求的大量萎縮讓江南的生產製造能力大幅度削弱,然後就是殘酷的內部生產力出清,進而引發了全國性的經濟.危機!

  經濟危機傳導到了整個大明,經濟鏈條處於下游的北方地主和邊軍士兵大規模破產……最終釀成了大明滅亡這個惡果。

  當然,很多人站在東林黨和閹黨一邊,抨擊另一邊,認為是這兩個團體的內鬥和無能,導致大明沒有一個團結起來解決問題的內部環境……

  一個王朝的轟然倒塌,能找到的原因實在太多了,不過崇禎帝朱由檢,這個在位十七年的末代皇帝,他的責任是怎麼樣也推脫不掉的!

  雖然他在最後上吊前大喊「諸臣誤朕」,(朱由檢遺囑原文: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諸臣誤朕!

  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

  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公司干破產了,全怪底下員工廢物和豬隊友無能,再加上市場大環境(老天)不給機會,所以攤子才被我給搞砸了……

  這多少有點太不負責任了,身為擁有最高決定權的董事長,帝國的掌舵人,識人用人是最基本的能力,你朱由檢幹了十七年,直接把一家全球最大的上市公司給干垮了,不怪你這個大老闆還能怪誰?

  只能說在明朝這樣一個高中生就能做國家.領.導人的魔幻制度下,出現這種熊孩子搞砸一切的現象,根本就是必然的!

  以前明朝的底子厚,讓熊孩子這麼折騰兩下,還不至於讓王朝覆滅,可是交給朱由檢手上的卻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帝國,大明朝能在他手上折騰十七年才退市,也算是樹大根深底蘊豐厚了。

  早在東江管委會設立初期,呂建成宋維綸和林恩李松年等人就在搜集明朝的內部情報,不少人也發表了很多關於大明的研究文章,本土的執委會還設立了「明朝問題辦公室」,專門研判大明的現狀和未來。

  而研究得出的結論就是,天啟年間的大明,雖然已經有了一些王朝末世的苗頭,土地兼併和貧富差距也很嚴重,但是距離亡國,也至少還有三十年到五十年時間!

  明軍精銳邊軍的戰鬥力雖然比較差,但也沒有到一觸即潰的地步,甚至能跟蒙古人打得有來有回,而大規模的農民起義也根本沒有出現。

  朝廷的財政雖然吃緊,連朝廷官員俸祿都開始拖欠,但這種事大明的官早就習慣了,他們又不指望工資吃飯……

  總之,這時的大明各方面雖然都出現了問題,卻也並沒有到危急存亡的地步,相反,在富庶的江南地區,手工業非常發達,出口額連年創造新高,大批不依賴土地的手工業僱工,可以憑藉自己的技能和雙手吃飯,不至於餓死……

  也就是說,但凡大明的決策層的腦子沒有集體進水,還想維護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就算沒有出現張居正那樣的人物,來一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平庸之輩,也總能讓大明朝再維持個三四十年的光景。

  結合歷史,在崇禎當政的十多年裡,其實也是有很多次機會扭轉局面,延緩帝國崩潰的,但是崇禎無一例外都搞砸了!

  那麼就破案了,明朝之所以十七年亡國,最大的可能就是崇禎皇帝十幾年裡持續不斷的神操作,提前引爆了明朝的各種矛盾和問題,疊加多種內外部不利因素,直接加速了明朝的滅亡!

  而對執委會來說,儘量維持明朝的穩定,以便獲得人口來源和穩定的市場,是新洲共和國的核心利益!

  因此執委會從一開始和明朝達成合作協議後,就要求東江管委會制定幾個針對崇禎可能上台的預案,宗旨只有一個,在維持與大明合作的前提下,不能讓朱由檢這個熊孩子上台,如果做不到,也不能讓他掌握實際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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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李仁軍想了很多辦法試圖讓天啟多活幾年,哪怕留下兒子也行,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希望用和平手段,讓魏忠賢做大明立憲之父,東江管委會配合他架空朱由檢,推行新政……

  但可能是因為前輩們的下場太慘烈,導致魏忠賢拒絕成為大明「十常侍」和「神策軍權宦」那樣的角色,只想像之前伺候天啟那樣,保持自己的地位和晚年的安穩。

  歷史上他就沒有實際反抗過崇禎,反倒是崇禎皇帝對付一個家奴,還用磨磨蹭蹭用幾個月時間。

  既然魏忠賢自己找死,那李仁軍也救不了,只能感慨,有時候一個人越是想逃避什麼,就越是無法躲過去啊!

  ……

  也是這個夜晚。

  紫禁城,中極殿偏殿內,等待明天做皇帝的大明信王朱由檢,此刻遲遲未睡,反而躺在床上時刻留意殿外的聲音,生怕下一刻魏忠賢手下的「內操軍」(淨軍)闖進來害了自己!

  這位信王雖然今年才十六歲,卻也知道了不少董卓曹操和大明曆代權宦的故事,當然害怕權傾朝野的魏忠賢鋌而走險。

  不過怕什麼就來什麼,殿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和開門聲,朱由檢內心一顫,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挪動手腳,時刻準備抽出被子底下的東華連發手銃……

  大殿裡守衛的太監雖然都是信王府的老人,但難保沒有被魏忠賢收買。

  「……殿下,殿下!殿下快醒來!」

  來人是個太監,他見朱由檢閉上眼睛,還以為他已經睡下,就輕鬆晃動對方胳膊,想將其喚醒。

  聽到這個太監的聲音,朱由檢心裡稍微放鬆一些,然後裝作被吵醒的樣子,坐起來揉著眼睛問道:

  「……徐伴伴……什麼時辰了?天亮了嗎?」

  那中年太監笑道:「殿下!才剛過子時呢!還有三個時辰天才會亮……奴婢剛從魏督主那裡回來,他很是記掛殿下,說若是殿下還沒就寢,就安排內庖給殿下安排吃食。」

  朱由檢瞳孔一縮,心裡更加警惕,他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魏秉筆有心了,本王不餓,明日再說吧!」

  見徐應元面露猶豫沒有退下,就問道:

  「徐伴伴……還有什麼事?」

  徐應元不覺有異,點頭道:「……魏督主還托奴婢提醒殿下……明日登基大典上,東華的使節也會參加,還請殿下萬萬不要輕慢折辱。

  大明如今的歲入,多依賴五口海關和東人借款,火器新軍所用之兵器,也要在東人那裡購買。

  此番建奴入寇陝西,若無火器新軍解圍,大明西北恐怕就盡喪賊手了!」

  朱由檢面色一冷,但卻沒有發作,反而點點頭,「……知道了,本王疲倦了,退下吧!」

  「是!」

  徐應元躬身離開後,朱由檢臉上頓時冷若冰霜,他現在聽到東華這兩個字就厭煩,不僅是因為東華人與魏閹勾結在一起,把持大明的海貿,更關鍵的是,朱由檢絕不能接受大明與東華平起平坐!

  在他看來,大明居天下之中,乃天朝上國,東華不過是一群流匪賊寇在海外建立的小國,如何能與大明締結平等之盟約?

  更令他厭惡的是,東華人的風俗國政也與聖人之言背道而馳!

  什麼自.由.平.等?

  什麼「主權.在民」?

  什麼共和議.政?

  不過是一群無君無父的禽獸,用來矇騙無知小民的胡言亂語!

  《左氏春秋》有言:「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僕,仆臣台,馬有囤,牛有牧,以待百事!」

  大明天下若是如東華一般沒有了君臣等級,各地豈不是要烽煙四起,如春秋戰國一般亂成一鍋粥?

  他已經決定,等自己登基以後,先除掉禍國殃民的魏閹,再恢復東林黨人的名譽,然後擴大火器新軍……最終驅逐東華人,收回遼東!

  大明的江山,必須要完完整整的!

  ……

  離開偏殿後,徐應元直奔內廷乾清宮西側的養心殿。

  這裡是司禮監的所在,魏忠賢擔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兼任東廠提督以後,主要就在這裡辦公。

  徐應元被兩名東廠番子搜完身走進殿內,就看到魏忠賢端坐太師椅,正在聽一名跪在地上,錦衣衛千戶打扮的男人在匯報些什麼,一身白服的客氏紅腫著一雙媚眼,也坐在那裡聽著。

  看到徐應元進來,魏忠賢連忙抬了下手,「……吳千戶,你且等著。」

  說完,他熱情地站起來,快步上前,拉著徐應元的手坐下,急迫地問道:「……信王那邊如何?他可曾睡下?」

  「……督主!信王殿下已經睡下了,奴婢剛剛把您的提醒轉告給他,信王答應了!」

  魏忠賢長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對徐應元苦笑道:「……老元,咱們現在開罪不起東人,後金十萬鐵騎都不是東人火器兵的對手,咱大明的火器新軍也全憑東人供應武器……還不到翻臉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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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做了我的位置,你就知道東華人的實力有多強了……人家就算用銀子砸,咱大明都扛不住!」

  徐應元聞言,頓時喜形於色,魏忠賢這話的意思,顯然是把自己當做繼任者了……也是,自家信王眼看就要登基大寶,自己這個貼身內侍,必然也會飛黃騰達!

  哪怕魏忠賢戀權,這樣分給自己一些內廷的職權,好安信王的心啊!

  「……是是!奴婢曉得了!」

  魏忠賢看他樂得冒泡的模樣,哈哈笑道:「誒?老元不用那般拘束!你我曾是多年老友!喚我魏兄便是!」

  「是!魏兄!」徐應元連忙點頭答應。

  「……說起東人,還有一事須得注意!」魏忠賢揮揮手讓那吳千戶站起來,指著他解釋道:「這是錦衣衛千戶吳國輔,他剛才說,監視東華使館的人上報,東華使館今晚異動頻繁,似在謀劃些什麼。

  只是如今乃多事之秋,等信王登基,老元你便負責這樁事吧!

  只是切記不可對東人使節動粗,東人的水師就在天津停泊,惹出事端無法收場!」

  徐應元只當是魏忠賢肯放權給自己,當下鄭重點頭道,「……多謝魏兄提醒!小弟定會妥善處理!」

  徐應元沒在養心殿多待,聽魏忠賢許諾給自己的金銀數字後,就滿意地回去守著朱由檢去了,現在正是他表現的時候,以後的富貴就看這一晚了。

  等他走後,魏忠賢也讓吳國輔也退下,自己則走出養心殿外,抬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殘月,悵然無語。

  一身素衣的客氏也跟了出來,她來到魏忠賢身邊,用嘶啞的聲音低聲道:「……當家的!你……當真要讓信王登基?他對咱們可不像先帝那樣親近啊!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何況這樣沒有情分的,一旦有變……你我恐怕都要死無葬身之地啊!」

  魏忠賢猛地回頭,盯著這個眼睛紅腫,臉上卻布滿殺氣的女人,他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重重嘆道:

  「……不然又能如何?難道和東華人勾結起來,真的行廢立之事?那可是一條不歸路啊!」

  客氏冷笑:「咱們不是早就走了不歸路了嗎?你當年割自己命根子的狠勁哪去了?要我說,那東人李使的辦法就很好!

  你拿了內廷之權,你的孩兒們掌控內閣,信王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坐在皇位上享福!

  有東人的錢糧和武器支持,西北的建奴早晚能平了,那些酸儒想螳臂當車……派廠衛和火器新軍拿人便是……這麼好的路,你為什麼不選?」

  魏忠賢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一揮手,斥道:「婦人之見!東人狼子野心,與其合作是與虎謀皮!

  我若真的與他們聯手架空信王,就等於徹底將自己與他們綁定在一起,東人不肯歸還遼東,還派商賈道士在大明各處活動,分明是在為今後的入侵做準備!

  大明與東人戰事一開,百年以後,天下人該如何看我?」

  客氏呆呆看著魏忠賢,她還真沒想到一個市井無賴,居然還會在乎死後的名聲,不過她隨後就反應過來,不屑地道:「……自古以來,無非成王敗寇,你我要是壞了事……總逃不過一個禍國妖人的罵名!」

  說完,她也自顧自地哀嘆一聲:

  「罷了!小爺去了,我也沒甚指望的了……既然你還想做信王的狗,那就安排我去東華人那裡了此殘生吧!

  有你在,他們也不會為難我。」

  魏忠賢聞言,臉上難得流露出一些傷感,他伸手摸了摸客氏的臉頰,點了點頭:「……好!等登基大典結束,我親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