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嫿剛做完桂花糕,身上還帶著桂花香。
靳珩只覺一團綿軟的桂花糖貼了上來,帶著香甜的氣息。
只是這甜軟的感覺一觸即離,他還沒細細品味,就沒了。
他唇角輕輕翹起,怪不得那些世家公子,都願意讓容色姝麗的美婢貼身伺候呢。
好處在這呢。
蘇嫿扣好革帶,又將長翅烏沙遞給他。
靳珩接過烏紗帽戴好,蘇嫿還踮起腳尖,幫他正冠。
她不禁在想,果然,做人還是應該臉皮厚些,一旦想開了,也沒什麼難的。
靳珩將自己收拾妥當後,特意走到穿衣銅鏡前照一照。
他身量高大,兼之眉目俊朗,一身緋色官袍穿下來,更顯氣度斐然。
蘇嫿不得不承認,他人不怎麼樣,相貌卻是好看的。
靳珩邁步正要往外走,忽地想起蘇嫿是拎著食盒進來的,頓住腳步轉身問她。
「今日做了什麼。」
蘇嫿忙將食盒遞過去,水眸楚楚地望著他,嗓音如桂花糕一般甜軟。
「做了桂花糕,給爺在馬車上吃。」
靳珩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帶著白玉扳指那隻手接過食盒,什麼都沒說,轉身邁步離開了。
靳珩一身壓迫感,待他離開後,整個碧泉苑似乎又恢復了生機。
蘇嫿關上房門走出去那一刻,感覺院子裡的樹都比平時綠上了幾分。
她在小廚房用過早膳,又跟春草說了會話,想著還欠婉心一身衣裙呢,便將裙子洗了,準備晾乾後再還給她。
靳珩不在,碧泉苑中的下人只需做好分內之事即可,蘇嫿回房小憩了一會。
直到中午,靳珩還是沒回來,她問了裘嬤嬤才知道,靳珩下朝後會直接去衙門,基本上申時(15點)才會回來。
回來後,他會先去慈安堂給老夫人請安,再去前院和侯爺、夫人一起用晚膳,偶爾也會赴同僚好友之約,出去飲宴。
也就是說,除了一早一晚,和休沐之日,靳珩幾乎不在府上,也不用人伺候。
蘇嫿喜憂參半,喜得是靳珩是個省事的主子,憂的是他不在府上,就不好接近。
爹爹和娘親身子不好,不知道能在牢中和浣衣局熬多久。
讓他幫爹爹洗脫冤屈為時尚早,但是以靳珩的實力,幫他們改善一下生活條件,不是難事。
思前想後,蘇嫿決定晚上再做些吃食,討好靳珩,畢竟投懷送抱這事,容易弄巧成拙。
她畢竟是千金小姐,想一想這事就頭皮發麻,不到必要時刻,也舍不下那張臉。
只是讓她沒想到是,吃過午飯,她去給婉心送裙子,婉心給了她一個投懷送抱的機會。
……
婉心坐在房中忐忑不安,連午飯都沒吃下去。
惜月一夜未歸,今早也沒回來,她特意出去打聽了昨晚發生的事。
爺應該是真不喜歡丫鬟爬床,昨夜悄無聲息,將惜月連人帶被子,一起扔進了馬廄。
養馬的郭二夜晚起來小解,聽見馬廄里隱約有女子哭聲,便前去查看。
結果看見一卷藍緞錦被裹著一位女子,他鬆了繩索,錦被大開,借著月色,郭二將惜月瞧了個透徹……
今日一早,他去求了管家和侯夫人,將惜月要走了。
婉心甚至能想像得到,侯夫人得知此事時,一定會氣得臉色鐵青。
侯夫人一向說到做到,既然說十日之內事情不成,就將自己配給養馬的……
「婉心姐姐你在嗎。」
正思索間,有女子聲音傳入耳中。
婉心認得這個聲音,柔和圓潤的揚州口音,不似京城女子的平穩清晰。
不是教坊司來的那個下賤胚,又是誰!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會被侯夫人逼到這個份上。
婉心收起臉上的厭惡,起身笑著道,「是蘇嫿妹妹吧。」
她給蘇嫿開了房門,見她一身上好芙蓉紋紗羅裙,俏生生立在門口,一手捧著她的舊衣服,一手拎著食盒。
笑容在婉心臉上凝固了一下,這身好料子,她半年的月錢買不買得到。
她昨日特意告訴蘇嫿一個錯誤的時辰,反著說爺的口味,等著爺跟她發火,厭棄她,將她趕走。
這怎麼還給她做了新衣裳,同樣是丫鬟,她憑什麼!
難道侯夫人說的喜好並不准,蘇嫿歪打正著?
婉心馬上就恢復了笑容,「妹妹是來送衣服的吧。」
蘇嫿輕應一聲,婉心接過她手上的衣服,熱情地拉著她的手進屋。
「快進來坐,妹妹昨日清早就去爺那伺候,昨晚也不見回來,這是住哪了。」
婉心畢竟有些心虛,故意問起昨天的事,怎麼說她都想好了。
蘇嫿若是問自己「早朝」的事,就說記錯日子了,若是問起爺不吃咸,喜歡吃辣,就說是她聽錯了,自己不是那麼說的。
蘇嫿坐在八仙桌旁的繡墩上,將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根本就沒提那些。
「昨個天兒好,爺說要將書都拿出來曬一曬,搬書、曬書,忙了一天。」
蘇嫿沒必要跟她交代這些,但是她知道,自己越是不說,對方越好奇。
不如告訴她,也免得樹敵,以為自己霸占著靳珩。
「爺以後讓我起早給他做吃食,讓我跟裘嬤嬤住在一起。」
蘇嫿將食盒打開,「這是我今早做的桂花糕,特意多做了些,拿給姐姐嘗嘗。」
畢竟穿了她一天衣裳,也不好空手來,蘇嫿隨手拿了一些。
婉心伸手拿了一塊,入口即化,甜而不膩,比街上的老字號都好吃。
聽說教坊司里的姑娘,都是官家小姐,婉心剛剛聽見她說爺讓她做吃食,原本是不信的,現在倒是有幾分信了。
婉心吃著桂花糕,偷偷用眼角打量蘇嫿,未施粉黛,頭上只插一支素金釵,也是肌膚賽雪,難掩清麗。
都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她坐在那卻脊背挺直,閒適淡然,一點不失小姐氣度。
這就是錦衣玉食,讀過書的官家女子與自己的不同之處嗎。
自己沒念過書,大字都不認識幾個……
可那又有什麼用!
她是官奴,自己好歹是良籍。
婉心拿帕子擦了手,笑著道,「妹妹,今日該你暖床了。」
蘇嫿面露不解,「暖床……是何意。」
婉心見她一臉單純懵懂,看來是什麼都不知道,笑容更甚,「妹妹從教坊司出來的,怎麼會這麼單純。」
「連暖床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