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中,一群人相互觀賞了對方的喜聯,除了沒完成的兩人以外,其餘人的全數過關。閱讀
安賜便負責收集起來,放進送禮的箱子中。
夜宇珹回到寢殿後,將外袍隨意扔在椅上,直接便上榻,將季瀾攬進懷。
季瀾閉著眼眸,輕聲問道:「被池緞催趕了對吧?」
從喉頭髮出的嗓音,已是聲沙。
昨日過了一晚,他倆一張喜聯都沒交出來,他都能想到池緞的眼神,並且表情還會宛如老父親那般,然後晚上還會拿著更多的小瓷罐過來,嘖嘖兩聲對夜宇珹說:讓仙尊多休息點。
夜宇珹往他唇邊親吻,勾唇道:「下午寫一寫就好。」
季瀾:「方才我想到,既然宮裡的人要準備賀禮,上回我們從霜雪門帶回的雪蔘,也能順便放進去。」
畢竟這東西和千年老蔘還是不同的,雪蔘品種更為稀有,還得長年種植在雪裡。
夜宇珹長指纏著他一絲銀髮,唇角揚起:「應該直接抓幾隻雪貂,作為送禮。」
季瀾聞言,又想到半年前回霜雪門的趣事,不禁淺淺失笑:「那群雪貂差點被你嚇死了。」
夜宇珹挑眉:「是被雪松鼠嚇死。」
床底下的小窩中,某個毛茸茸的小傢伙聽見自己被點名,立即抬起頭張望,臉上白毛一團亂糟糟,看得出方才睡得十分舒服。窩裡有三四顆玻璃珠子,全是他昨日去楓林中撿回來的,還來不及拿去庭院那排蘭花底下藏。
雪松鼠聽見榻上兩人在說雪貂的事,便發出小聲吱喳。
那群瘦長的白色生物,怎麼能跟我這蓬鬆的白□□比!
憤怒的吱!
吱吱吱!
季瀾知曉底下毛球不高興了,便朝夜宇珹道:「你把他抱上來。」
一條結實胳臂頓時往床下伸去,雪松鼠直接跳到大掌上,盛著夜宇珹的手回到榻上。一溜煙地跳至季瀾枕邊,憤怒的在枕被上踩來踩去。
季瀾慢慢摸著雪松鼠蓬鬆的背,失笑道:「還生氣呢。」
白皙的小腕上,全是斑斑紅淤,新舊交疊,不曾散去。
夜宇珹將長腿跨到他身上,將人整個圈在自己懷中,挑眉道:「他自然會生氣,那裡至少五六十隻雪貂,要跟他爭你。」
他自己都無法忍受的事,看來這團毛球也同樣無法忍受。
季瀾撫了下雪松鼠蓬鬆的腦袋,又往夜宇珹下巴親了親,接著含笑望向他倆。
這樣就都哄好了。
半晌後,才彎著眼眸說道:「都半年前的事了,你倆居然還氣著。」
看來蝙蝠和松鼠,都對雪貂特別有敵意。
並且這醋一吃,就是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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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
在夜宇珹與季瀾的成親禮過後,便找了個時間,打算回霜雪門。
何涼涼也許久未回去,前晚便開心的睡不著覺,欣喜的拉著安賜,說了整晚的話。
池緞也對這偏北方的仙門極有興趣,便表示要一同前往,弄到最後,大家又是整群人浩浩蕩蕩的出發。
灶房師傅十分不放心,上回偶然聽見何涼涼敘述以往的生活,只覺得那地方特別的窮!
既然是個窮苦的仙門,他便特別準備了三大箱的臘肉與吃食,讓季瀾他們帶上。
製衣師傅也聽聞那處沒有春夏秋,一年到頭只有寒冬的日子,立刻趕製了數件毛料外罩讓大伙兒帶上,同時也多縫了兩件小衣給雪松鼠,布料和季瀾是同個顏色,配了條墨紋腰帶,掛上兩顆小小鈴鐺。
於是原本簡便的行囊,硬生生多出了一馬車的東西。
一路上,仿佛郊遊踏青般,池緞手邊總拿著一袋瓜子在剝,何涼涼也與安賜分食著花生。
幾天後,終於到達霜雪門。
踏湮駒的馬提悠悠,踏在落雪上,不時翻起小小的雪花,身上發亮的墨色鬃毛,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更有靈氣。
頂空不時有落雪飄下,落在地面厚重的積雪上,剎那間合為一體。
安爻坐在馬上,驚奇的東張西望,忍不住嘆道:「從前總聽說這兒是冰雪之城,如今真的走一趟,果然不假!」
安賜也抱緊懷中人,一手往前拉著韁繩,道:「知雪你這麼怕冷,這天氣常年如此,豈不是很不舒服?」
何涼涼:「還行,我們都有厚棉衣袍可穿,房裡也有炭盆,我的房間是一年到頭都點著,反倒是師父,以前不怎麼常點。」
季瀾聞言,隨即從踏湮駒背上轉過視線,「待會我們回去就點上吧。」
本讀書人,十分畏寒!
不點炭盆,約莫兩天就凍傻。
他身後的人聞言,懶懶地揚起唇邊,胳膊仍是環在他腰間。
池緞朝他道:「仙尊,霜雪門是這座城裡唯一的教派嗎?」
幸好季瀾對這點還有印象,點頭道:「霜雪門一年皆寒,不只教派少,連住在此城內的百姓也不多。」
何涼涼:「這裡的雪貂大概比人都多,除了門中上百隻,城裡也四處可見。」
池緞好奇道:「霜雪門的雪貂凶嗎,還是特別好親近?」
何涼涼想了想,說:「有些挺喜歡圍著人打轉,有些則愛搶食,搶食時便一隻比一隻凶。不過他們以前都挺怕師父的,只要師父一出現,那些搶食打架的雪貂就會全數散開,不敢造次。」
安爻不禁說道:「恐怕仙尊現在回去,那些雪貂不只不怕,還全往他身上撲。」
池緞卻大笑:「他們不敢吧,仙尊身邊還有另一個更可怕的。」
安爻點頭:「也許宮主一個眼神,他們就全翻肚了。」
一刻鐘後,幾批靈馬在一處飄雪的門庭前止步。後台馬車的輪子嘎吱一聲,不難想像裡頭載了多少箱東西。
安爻跳下馬,呼了一大口氣,白色煙霧從嘴裡散出在空中漸漸飄散,此處確實冷的不似人間,與溫暖的夜焰宮和菘兒谷簡直天差地遠。
何涼涼跟著從另一批馬跳下,搭住他肩,大聲說道:「是時候看看你兄長小時候住的地方了!」
安爻翻了個白眼:「你小時候難道不是與我們住在一起?」
安賜在兩兄弟後頭,準備卸下行李,一邊道:「知雪離開欽關峰後,便一直住在霜雪門,可我們卻是第一次來。」
裡頭的弟子似乎聽見外頭的說話聲,快步奔到大門外,其中一人看見何涼涼的剎那,便驚喜交加,衝上去道:「涼涼師兄!你可終於回來了!」
接著視線一瞥,看見季瀾,更是驚喜的涕淚湧出,卻不敢奔上前,因仙尊一向待人高冷,不管和誰都有著冰霜之隔,即便近距離站著,也仿佛無法親近那般。
弟子正要出口喚仙尊二字,豈料季瀾身後的高大身影,驀地將胳膊環上他後腰,低頭往他耳邊說話,且季瀾也展笑回應。
弟子看見這一幕,只覺得比做夢都更像做夢,頓時傻在原地。
究竟是仙尊竟然會與人親近,比較驚人?
還是仙尊原來會笑這件事,更驚人?
又或者是,夜焰宮首座親臨霜雪門,並和仙尊如此親昵!最為驚人!!
池緞拿著瓜子,拍了拍那弟子的肩:「仙尊摔床了。」
而後便一派輕鬆的牽著安爻往內走。
安爻在經過那弟子時,補了句:「然後撞到腦了。」
接著和池緞一同走進大門。
弟子:「……」
兩尺外。
夜宇珹正與季瀾談話,「霜雪門灶房會做雞盅?」
季瀾有些意外,偏頭笑道:「你想喝?」
夜宇珹彎起唇:「有人說過自己是刻骨耐勞的仙門,萬一灶房端不出雞盅,本座便讓安爻安賜到城中去買。」
眼下季瀾雖穿著厚毛外罩,可霜雪門這兒冰天雪地,方才他牽住季瀾時,發覺對方的的手有些冰涼,晚上得喝些熱湯驅寒。
何涼涼聽見這話,便說:「門中的師父會做雞湯,雖不如夜焰宮的好喝,可也不差。」
出來迎門的弟子又是一臉茫然。
如今不只仙尊,就連涼涼師兄都與夜焰宮看似熟稔!
直到季瀾幾人進到廳堂內,所有弟子接到消息快步趕到時,全都是神色震驚!
對於夜焰宮的人出現在霜雪門一事,感到不可置信。
可其實,不難理解這些疑惑的眼神,畢竟霜雪門所在地點較為偏僻,故大家信息不如外界通暢,根本不知道他們曾進入過蟲煙,只知曉仙尊去叱骨谷一趟後,便背夜焰宮帶走,許久未回,接著何涼涼義憤填膺的表示,要去救師父讓他們大伙兒留守在門中,保護好霜雪門。
接著好幾個月過去了。
這回再次出現,只見仙尊與何師兄滿面帶笑,仿佛與夜焰宮是一家人!?
池緞歡快地往廳外院子望去,果不其然,看見好幾隻雪貂立在那,正伸著脖子打量他們,目光有些警戒。
一名弟子顫巍巍的說道:「歡迎仙尊與何師兄回門中,仙、仙尊可要先回房梳洗?」
他說這話時,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往夜焰宮幾人瞄去,尤其是那道令人無法忽視氣場的黑袍身影。
就怕對方突然拿出刀劍開殺。
季瀾聞此問話,卻未發一聲。
因為他根本!從沒來過自己老家!
此刻連自己房間在哪都不知曉。
夜宇珹建他一臉冷靜的模樣,彎唇道:「不如讓你徒弟替我們介紹一下環境。」
何涼涼接到暗示,連忙開口,朝其他人道:「我先帶他們去房間下榻,有什麼話,待我們等會兒用晚膳時再一起說。」
其餘弟子趕緊點頭說好,在不明所以又莫名緊張的氣氛中,各自散開,趕緊去準備迎客的東西。
何涼涼領著夜焰宮大伙兒往廊上走去,約莫是這處長年下雪,就連廊上都有不少落雪,有些似乎已固化成冰,屋檐上白雪堆積,不論是在廳堂內還是外頭長廊,四處皆充滿寒氣。
拐了兩三個彎後,何涼涼停在一排屋房前。比了比其中一間,說道:「這兒是我的房間,隔壁那間一直都沒有人住,神醫和安爻可以睡那。」
接著他指向好幾十尺外,道:「從這一直走過去,便是師父住的小院,那兒只有一處屋子,不會認錯。」
季瀾朝他點了點頭,和夜宇珹一同往那方向過去。
一炷香後,二人果然看見一抹屋院,四周全是落雪,也沒有其他房間並排,硬生生給人一種絕世獨立的飄渺感。
夜宇珹望著那仿佛被隔離的住處,捏了捏季瀾被他牽在掌中的手,勾起唇,道:「你帶路。」
季瀾瞬間偏眼望他。
你明明!知道!本讀書人沒來過這!
摔。
夜宇珹唇角隨即更加彎起,懶洋洋地牽著他,一同往小院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