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
果不其然,一開始池緞只差沒指天立誓,表示自己不進灶房,卻在安爻轉身入內時,迅速地飄了進去,一手拿鍋一手拿鏟,大喊燒菜啦。
季瀾一面失笑,跟著步入裡頭。
池緞正在驚嘆,這灶房中應有盡有。
「百年前那批仙門果然做足了準備,這兒什麼東西都有!」
季瀾笑道:「幸好蟲煙潭境裡食物不腐不壞,大家才能餐餐飽足。」
此刻,安爻安賜正看著另一面灶台。兩名夜焰宮護法不約而同呈現茫然。
雖說當初在菘兒谷曾燒過菜,可他倆的技巧也不算純熟,如今要一次做出整船的膳食,簡直是為難護法!
安賜解下牆上其中一套鍋具,朝安爻道:「我去刷鍋,等等你煎。」
安爻大喊道:「為何不是老子刷鍋,你去煎!」
他眼角一瞥,隨即指向另外一端的何涼涼:「要不他來煎!」
安賜:「不行,煎鍋會噴熱油,知雪不擅長。」
安爻簡直傻眼:「難道我就擅長!?」
何涼涼走來他倆身邊,手裡兩尾肥魚,道:「這東西怎麼弄?要先剖肚嗎?」
安爻隨便的說:「對對對,就往他肚子隨便切上幾刀,裡頭東西全挖出來就行了。」
季瀾:「……」
確定是這樣嗎,少年。
何涼涼卻道:「全挖出來?這樣不會刨到魚肉?」
安爻更加憤怒:「那就全挖出來,再一起倒下鍋!大家魚肉混著魚刺吃不就得了!」
季瀾:「……」
這餐膳食,真的能吃?
幾人吵著魚肉煮法之際,池緞則望著米缸,擼起袖子。
手勢熟練地舀起好幾鍋生米。
夜宇珹則站在灶台邊,挑眉望著各項鍋具。
池緞將米放入鍋中後,連忙說道:「宇珹你冷靜點,把這些鍋具全打壞了,大伙兒就沒飯吃了!」
季瀾忍不住失笑,將台邊的幾條臘肉拿過,道:「要不我先切肉吧,等等還需要蛋花。」
他朝夜宇珹道:「你幫忙打蛋嗎?」
池緞狐疑道:「宇珹的力道,連蛋殼都能化成粉吧。」
季瀾笑道:「那豈不是正好,掉進蛋花里也吃不出來。」
池緞頓時驚嘆:「不愧是仙尊,如此會應對,那就這麼辦了!」
一旁,三個少年也已結束談話,陸續開始動作。
季瀾這端忙到一半,偏頭看到的畫面,簡直一言難盡。
先是何涼涼拿了支刨刀,將魚切肚之後,里外開始亂刨,刨的不亦樂乎。
鱗片四處飛舞之際,魚身已慘不忍睹。
接著何涼涼將魚地給另一人,安爻便大力把爛掉的魚甩在灶台上。
架式十足。
季瀾:「…」
唉。大家不如喝海水,可能更容易下肚。
安賜將油倒入鍋里,安爻頓時伸臂一扔,那條碎了吧唧的魚,直接摔進鍋里,上頭滴著水,碰到熱油剎那便發出劈叭聲響。安賜手腳俐落,直接將鍋蓋蓋上,連魚是哪一面下鍋的都完全沒看。
季瀾:不是,你們確定這煮出來能吃!?
池緞也看見了這幕,拍手道:「我家爻兒扔魚的技巧簡直媲美神廚!」
何涼涼也沾沾自喜道:「我感覺我刨魚刨出一些心得了。」
於是他伸手,抓住第二條大魚,自信十足的準備開始動作。
安賜握住鍋柄,快速搖動,裡頭的魚受到搖晃大力,不斷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
季瀾深吸一口氣,打算等等的晚膳寧願餓肚子!
身旁,夜宇珹彎著唇,道:「看來本座的廚藝還算可以。」
季瀾望向他身前台面,上頭許多裂口平整的蛋殼,整齊的堆在一旁,鍋裡頭,則是完全乾淨的蛋花。連一片碎蛋殼都沒有!
他驚詫道:「你打蛋技巧真好。」
夜宇珹將盛滿蛋液的鍋子推過去,唇角揚起弧度,看向季瀾。
本座若不如此,有人晚餐便不吃飯了。
季瀾隨即回視。
還敢說!是誰家的護法,煎魚煎的仿佛在打仗!
夜宇珹:「你家的。」
如今季瀾也是夜焰宮的主人之一。
池緞從一旁靠過來,抱走那盆蛋花,拿了鍋鏟準備開炒。
安賜那頭,直接將新刨好的魚和原本那隻放在同一鍋煎。鍋蓋四周已微微冒出黑煙。
季瀾實在看不下去了,憑他和夜焰宮灶房師傅的好交情,怎麼樣也不能讓這幾個少年如此胡搞!
於是說道:「安賜,要不你先把其中一隻魚盛盤,他在鍋里太久,應是燒焦了。」
安賜便將鍋蓋打開,持鍋的那手用力一翻,將兩尾魚和鍋邊熱油,全數倒進一旁的盤子裡。
其中一條已是爛的看不出形狀,整條魚骨顯在外頭,魚肉則焦黑一團,堆在旁邊。另一條則因煎時過短,只有表皮燒黑,裡頭全是生的,外翻的那一面透出透明未熟的魚肉。
鍋底更是慘烈,沾黏著一大片焦黑,看來得刷上半個時辰不止。
季瀾再度深呼吸,冷靜地轉回頭。
還是先處理自己手中這道臘肉吧!
夜宇珹卻直接從他手中接過臘肉,拿起一旁的刀具,俐落切了起來。
高大的身影仍是懶懶散散,可切下來的肉片,每一邊的橫切斷口皆是平整!
季瀾這才放心的綻出笑。
幸好還有其他道能吃!
夜宇珹懶洋洋的望他一眼。
本座不會讓人餓肚子。
一旁三名少年,這回又忙活到另一頭,何涼涼拿過一簍黃瓜,連切都沒切,全數扔到另一個乾淨的鍋子裡。
安爻則抓了兩大塊嫩豆腐,砸進同樣一鍋。
兄弟倆一個樣。
季瀾覺得,稱呼他們為灶房殺手都過於客氣了。
這般模樣要是讓夜焰宮灶房師傅看見了,肯定是通通被掃出去!
海面平靜的午後,行駛在黑洋中央的大船,灶房裡不時發出乒桌球乓的聲音,從外頭聽來,還以為有人在裡面決鬥。
眾人忙活到一半之際,門扇突然被推開。
莫瀟站在外頭,表情有些怯退,伸脖望了眼混亂的台面,心中更是驚魂不定。
吞了口口水後說道:「大伙兒方才說、說他們可以只吃白飯。」
倘若白飯做不出來,生米也行!
他們不挑!
季瀾一愣:「吃白飯?不配菜嗎?涼涼他們已經煮好幾道了。」
莫瀟看了眼對方兩兄弟忙碌的身影,以及不時飄出的燒焦氣味,不禁脫口而出:「我們可以用白水配生米沒關係!」
季瀾:「……」
你為何。
不早說。
你可知,這灶房差點被毀了!!
何涼涼滿臉驕傲地望著那堆黃瓜爛豆腐,朝莫瀟拍胸道:「莫兄,我們沒問題!你去轉告大伙兒一聲,等會兒便能開飯了。」
莫瀟瞧見他面前砧板,上頭一坨不知是什麼的泥狀物,艱難的點了點頭。
一個時辰後。
宛如混戰的灶房終於結束。
菜餚全數端上桌。
圍在桌邊的眾人是一臉心驚,卻無人敢先發聲。
眼前一盤盤焦黑的東西,完全看不出原本食材的形狀。
好一會兒,雙悅才小聲地說:「我們還是別吃了吧,我看那些像魚的東西全都燒焦了,黏糊一團,我們隨便扒幾口飯便成。」
季瀾冷靜道:「我聽見了。」
池緞:「仙尊燒的菜,誰敢不吃!」
小心夜焰宮首座一掌將你們拍死!
季瀾隨即瞪向他。
別甩鍋,其中幾盤可怕的東西分明是你家爻兒做的!
莫瀟吞了口口水,指著其中一盤,問道:「能、能否說明一下,這是什麼料理?」
看起來完全無法入口!
何涼涼興高采烈道:「是我刨的魚,安爻安賜負責煎鍋。」
雙悅又指著另一盤,道:「…那這個呢?」
裡頭一條一條黑黑的東西,配上整坨碎至不成形狀的泥狀物。
安爻:「一條一條那是黃瓜,旁邊的是豆腐。」
眾人簡直震驚。
阮絆棠狐疑道:「為何豆腐會和黃瓜一起煮?且豆腐為何切的如此稀爛?」
何涼涼:「我沒切耶,放進鍋里煮後就便這副模樣了!」
安爻也道:「黃瓜切起來太麻煩,反正就全扔下去煮了。」
所有人:「……」
花青冥嘗試著忽略那堆可怕的食物,指著一盤看起來色香味都屬上乘的菜,道:「我吃這盤蒜苗臘肉吧,看起來十分不錯!」
池緞:「宇珹切的肉,仙尊負責炒的。另一邊那盤炒蛋,也是他們弄得。」
雙悅驚喜道:「沒想到兩尊居然如此會做菜!」
他決定整晚就以白飯配這兩道了!
何涼涼卻不死心,不斷向大家推銷自己做的東西。
安爻也加入行列,道:「這黃瓜豆腐確實不錯吃,你們試試。」
就是焦味重了點,黃瓜老了點,豆腐鬆散了點,口味死咸了點,將這些東西全數撇除的話,還能吃。
莫瀟只好捧場夾了一些,皺著眉頭吃下,接著神色劇變。
季瀾也朝身側人說道:「他們倆兄弟搗鼓那麼久,要不我們也意思意思嘗個幾口?」
夜宇珹:「等會拿進房給雪松鼠吃便成。」
季瀾眼眸大睜。
你想毒死他!?
夜宇珹彎起唇。
畢竟有人說得捧場自家護法的廚藝。
季瀾便深吸口氣,夾了一段黃瓜過來。
剛咬下一口,神情似乎停頓了一瞬,接著便面不改色地吃進。
對側何涼涼見狀,差點高興壞了。沒想到自己做出的東西這麼合師父口味!
季瀾正努力思考著,如何憋氣快速吃完剩下那幾口,驀地身旁伸來一雙筷,將那焦黑的黃瓜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