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望之際,夜宇珹忽地朝季瀾衣擺偏了偏下巴,道:「你看腳邊。」
季瀾視線往下移去,一坨雪色的毛茸茸,映入眼帘。
雪松鼠見季瀾終於發現自己,便順著那白袍外罩往上爬去,一溜煙兒到達季瀾肩上,蓬鬆的尾巴撓過季瀾頰面,又毛又癢。
季瀾淺笑道:「松鼠怎麼出房的?」
夜宇珹:「方才離開小院時並未關窗,大概是溜出來找你。」
季瀾:「說不定是餓了,摘些果子餵他吧。」
夜宇珹便在近處大樹,摘了十來顆棕色的小果實。
果然一遞過去,雪松鼠便宛如發現寶物般!
只差沒用搶的!
季瀾聽他喀拉喀啦咀嚼的聲音,覺得十分可愛。
夜宇珹挑眉道:「吃這麼多,原以為他是白毛過於蓬鬆的虛胖,眼下看來,約莫不是。」
雪松鼠咬到一半的果實,瞬間掉到地面。不知是否因憤怒而鼓起的臉頰,看上去更圓了。
季瀾剎那便失笑,一面將夜宇珹遞來的其他幾粒,遞給肩頭圓滾滾的白毛,再看著他憤怒吃下。
隨著夜宇珹摘下的果實數量愈多,待雪松鼠終於吃飽喝足後,兩人一松鼠才繼續往小院方向散步回去。
半刻鐘後。
待季瀾一推開小院門扉。
肩上小動物便如回到樹窩那般,熟練地滑下衣擺,跳至床榻,找到稍早前窩躺的位置,迅速鑽躲入內。
季瀾看著覺得好笑,便坐在床沿,與他玩鬧了會兒。
每回只要他把被子給壓平,雪松鼠便氣呼呼地從裡頭衝出,用毛茸茸的頭將被子給推高。
於是他便再度壓平,雪松鼠也不斷衝來衝去。
季瀾笑得往後靠到床住,直到鼻尖傳來幾縷淡淡藥香,飄滿室內,他才發覺夜宇珹已將牆邊三枚炭盆點燃。
「神醫的藥炭真暖活,才剛點起便有暖意了。」
夜宇珹:「三盆夠嗎?」
季瀾朝他點頭,見對方高大的身影步向他,輕輕圈住他的手腕,抬高查看。
季瀾知曉他動作的意思,語氣平穩道:「下午不是試過一次了嗎?那鐵玉的氣息興許就是引不出來。」
幾個時辰前,大伙兒在製藥小屋談事,夜宇珹得知密室里發生的事,便握住他腕部,嘗試將那束紫光的氣息導出。卻沒有任何動靜。
床柱邊,夜宇珹盯著那削瘦偏白的手腕,低聲道:「本座不會讓這氣息留太久。」
不論是赤屠的入魔之氣,抑或蟲煙氣息,他都不會讓這東西久留於季瀾身軀,只有進入潭境將源頭徹底消除,斬草除根,才是根本。
季瀾用手指輕輕回蹭他指間,想讓對方促起的眉心放鬆些。
「待會兒我先去後頭藥潭梳洗,雪松鼠在床上,換你陪他玩了。」
夜宇珹便探手擼了下那團白毛的尾巴,雪松鼠卻不領情,貌似仍惦記著對方說自己發胖一事。堅持將圓滾身體藏在被窩中,不讓夜宇珹瞧見。
季瀾見狀,笑的晃身,好一陣後才起身,出房繞至小院後方。
一抹淡墨色的藥潭隨即出現在眼前,他眸中頓時露出欣喜。快步走進潭邊,用手撈了些潭水端詳,那水遠看雖是墨色,可這一撈,靜置在掌中時,卻是輕透澄澈。
水潭周圍,圍了整圈石頭,外型圓潤不易刮人,藥潭整體面積不大,一人獨自泡澡的話自是空曠,可最多擠不進四五個人,眼下水面正散著騰騰霧氣,看上去便是暖活的溫度,且飄散四周的藥香舒適宜人,讓季瀾迫不及待的想下水。
天氣依舊偏冷涼,他迅速拉開衣袍後即踩入水,將身子整個浸入。潭中傳出水流波動的嘩啦聲,季瀾也不禁舒服的嘆了口氣。
本讀書人認證!
這熱泉十分有水準!
嗷。
銀白的長髮漂在水中,季瀾將一條胳膊墊著那堆圓潤的石頭,下巴擱在臂上,一面凝望頂空清朗的月兒,腦袋慢悠悠地想著事情,眼眸半闔。
可因眼前景物和藥潭過於舒適,他原想回憶《仙尊嗷嗷叫》中關於蟲煙潭境的敘述,此刻卻無法集中精神思考,思緒不斷被拉至小院房裡。
不知魔頭和雪松鼠相處是否安好?
該不會正大眼瞪小眼?
他能想像,夜宇珹懶懶地說松鼠胖,對方白毛憤怒的發出吱喳。
季瀾垂頭趴於手臂,唇角無意識的彎起。也因臂下墊的是潭邊圓石,故一點兒也沒硌疼皮膚。
就在他眼眸快完全闔起之際,身後乍然傳來一抹偏低嗓音。
「萬一睡著得了風寒,房裡炭盆就不准你用。」
季瀾眼眸瞬間睜圓。因那聲音就在耳邊,離的不遠。
他緩慢的從圓石上抬起頭,微微偏過身。
月光下,夜宇珹強健的胸膛與胳膊就露在寒氣中,似乎一點兒也沒低溫給影響,雖與季瀾一樣皆未著寸縷,卻不似他這般,一半身軀全窩在熱泉里。寬闊胸膛一路往下,即是結實的腰腹曲線,其餘的正隱在墨色的藥潭之中。
季瀾淡睫微顫,有些心慌的將視線瞥回圓石上,半晌後才開口:「你、你怎麼來了?」
「有人泡澡泡到失蹤了。」低嗓帶著笑,流淌在夜色中。
季瀾小聲道:「我方才不小心睡著了。」
夜宇珹挑眉:「要是你得了風寒,待會我便把雪松鼠趕出去。」
季瀾隨即睜大眸:「不行,他明明就待得好好的!」
不許你!遷怒松鼠!
夜宇珹低笑了聲,沒再回話。目光盯在眼前人露出水面的白皙肌膚,上頭一道淡紅傷疤,貫穿了季瀾整個後背,他知曉露在水面上的部分,並非傷痕最尾,這抹痕跡一直向下延伸,直到尾椎。
季瀾發覺身後人一陣子沒有動靜,緊張與心慌也漸漸迎上心頭,有些翻騰。
思緒混亂間,後頸驀地覆上一抹溫熱。
即便在寒氣中,夜宇珹手掌仍是帶著熱意。
低嗓再度傳至季瀾耳邊,「池緞說明天會拿藥過來,說每晚睡前抹一遍。」
季瀾點點頭,對方手指仍在他頸後輕輕蹭著,沿著鞭傷,漸漸往下。接著,慢慢隱入水中。
分明水色墨黑,看不見裡頭,可夜宇珹卻能精準的沿著黑鞭傷痕,慢慢撫過,仿佛這道疤的形狀,已牢牢記於心底。
季瀾有些發顫,手掌扶著潭水壁面,垂下眼瞼,道:「…別、別弄了。」
夜宇珹的手指卻未撤離,緩緩地,將指腹壓在傷口尾端。季瀾剎那間狠狠顫了下。
深墨色的水面,晃出一圈圈漣漪,輕輕擴散。
夜宇珹撫著那片肌膚,道:「可本座這回不想抹藥。」
季瀾努力讓語氣鎮定,道:「不是不喜歡嗎?」
夜宇珹牢牢盯著那道淡至粉色傷痕,道:「上回有人說,我不覺得難看便成。」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抹藥。
因這抹痕跡,屬他留的。
季瀾銀髮散在熱水中,好一會兒後,才道:「我們這次能在菘兒谷待久一點嗎?」
之後就得面對蟲煙險境。而不論是哪一種結局,他都不願深想。
夜宇珹:「想待多久便多久,若你不想進蟲煙,待在谷內和雪松鼠作伴也成。」
季瀾一愣:「什麼意思?你要自己進去?」
「嗯。」
季瀾聞言,瞬間轉過身。
兩人站離很近,他這一偏身,幾乎就要貼在一塊兒。
季瀾不顧深冬寒氣,在水中站直身子,抬頭道:「上回說好,我也一起進去的。」
夜宇珹輕攬住他後腰,濕透的銀髮就沾在對方削瘦的後背,眼前人臉頰紅潤,神色全是認真。
低沉的嗓音道:「裡頭危險,你能留在谷內。」
菘兒谷有生意盎然的花草樹木,有毛絨松鼠。
比起陰暗詭譎的深潭,他只想讓季瀾待在充滿綠蔭的菘兒谷。
見對方直直望著自己,夜宇珹又道:「鐵玉之氣雖進入你身軀,可只要消滅潭境裡的東西,那氣息自會消散乾淨。」
言下之意,季瀾不一定非得進去。
話落後,他便輕捏了下季瀾頰面,帶繭的手指順著側顏,拾起一縷濕發,隨意繞兩圈於指間。
季瀾望著他動作,靜默了半晌,想了想後才開口:「倘若你不讓我進去蟲煙,我便養上數十隻雪松鼠,全帶回夜焰宮,讓他們睡在床榻上。」
本讀書人不高興了!
說好一起進潭境的!
哼。
原本略沉重的話題,在季瀾以另一種方式表達心情後,便消散了一半。
夜宇珹彎起唇角,道:「全睡我這側?」
季瀾重重點頭。
就是這般巨大的威脅。
夜宇珹揚唇道:「那本座睡哪?」
季瀾冷靜回道:「地上。」
低笑聲頓時布滿潭周。
季瀾將視線輕輕飄開,移至一旁夜色,道:「總之我要進蟲煙。」
裡頭未知危險太多,還有個莫名其妙的鬼尊赤屠,至少自己曾看過《仙尊嗷嗷叫》這本破書,認得潭境的部分東西。
夜宇珹長指仍繞著他發尾,道:「那雪松鼠呢?就不睡本座這側了?」
季瀾應首:「能改睡我這邊。」
夜宇珹彎唇:「行。」
十幾隻松鼠擠在季瀾的床位。
可季瀾能躺另一個地方。
季瀾十分鎮定:「倘若要我睡地板,我要鋪上最厚的棉被。」
夜焰宮地磚冷涼,本讀書人一天就能風寒。
夜宇珹卻道:「不必鋪被。」
對方睡的,不會是地板。
季瀾愣了愣,臉色倏地又比方才更加發紅,不知是否因熱水緣故。他垂下眼瞼,將翻騰的情緒忍住,慢慢在水中轉過身,趴回水邊的圓石上。
身後人離得很近,仍是輕勾著他散於水中的銀髮。
夜空繁星閃爍,朦朧月色下,季瀾眼眸也漸闔。
夜宇珹站在他身後,宛如一道嚴牆,擋去微微襲來的風,沒讓涼意吹到他。
在季瀾意識消散之前,驀地感覺後耳的發梢附近,一陣輕拂。
仿佛微風般,卻帶著一絲灼熱。
輕輕地,掠過他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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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
大伙兒集中在製藥小屋用早膳。
安爻坐在桌邊,揉著眼皮打呵欠。
安賜則幫忙將大家的早點拿上桌,菘兒谷里應有盡有,蒸籠中好幾個饅頭,安爻還弄了鍋熱豆漿。
何涼涼一身神清氣爽的踏進屋,道:「大家早安!」
安爻見他神采奕奕,便道:「你幹嘛?這麼有體力不如等等去外頭練劍。」
「當然可以,我昨晚睡的很好,今天即使練上一天也不累,池神醫那個藥潭舒服極了,我泡了至少半個時辰,之後一上榻便睡過去了。」何涼涼精神十足,又朝安爻問道:「你昨晚吃完晚膳後沒泡嗎?」
安爻低頭喝著熱豆漿,只道:「沒空泡。」
何涼涼點頭,改而問道:「神醫,昨日我屋後的藥潭水色為深黃,其他小院的也是嗎?」
池緞:「菘兒谷藥泉有許多,每潭我都加入了不同的草藥,自然呈現不同顏色,也不同功效,總歸都對身體極佳。」
何涼涼:「那安爻昨日沒泡,實為可惜。要不今天晚試試?」
安爻只道:「某人賴在我屋裡不走,沒空。」
況且藥潭什麼的,他幾年前便泡過了。
何涼涼聞言便道:「難怪昨晚我起床喝水,三更半夜還聽見你房裡傳出說話聲,原來是跟神醫在聊天,聊到這麼晚不累?」
安爻氣道:「是他自己在講,趕都趕不走!」
池緞連忙道:「爻兒又不肯到我房間,只能我過去了。」
他轉頭朝向大家,「要不你們誰能幫忙勸一勸爻兒。」
何涼涼眼眸發光:「幫忙勸的話有什麼好處?」
安爻大叫:「你不准一起鬧!」
池緞摸了摸下巴,道:「好處嘛…就今晚就弄只雞煮湯吧,加入我調製的藥草包,香濃好喝。」
何涼涼滿意的點點頭,見季瀾進屋後便靜靜吃著早膳,即問道:「師父呢?昨晚有去泡嗎?」
季瀾點頭,展出淺笑:「藥潭十分舒適,我泡著泡著就睡著了。」
何涼涼吃驚道:「睡著!?那豈不是很危險,該不會早上就在潭裡起床?」
季瀾失笑:「當然不是,會著涼的。」
何涼涼疑惑道:「可師父不是說睡著了?」
季瀾瞬間咳了兩聲,試圖掠過某些細節,回到:「總之藥潭非常好,大家都能試試。」
何涼涼卻秉持著破鍋問底的性格,道:「師父,下回你可不能睡在潭裡了!夜晚寒冷,且萬一不注意滑入潭內,水淹過口鼻,十分危險!」
池緞聽了半天,忍不住朝何涼涼道:「你擔心那麼多幹嘛,仙尊和宇珹一間院,即便睡在潭裡,也會有人撈他起來,你別瞎操心。」
桌面霎時間靜默。
何涼涼被這震撼發言驚得說不出話,一雙眼眸愣的大睜。
季瀾冷靜吃著饅頭,身側那人則是揚起嘴邊,未發一語。
池緞見其餘人手上動作全數停頓,頓時朝何涼涼道:「好吧,你還是繼續瞎操心吧,趕緊再多說點,你師父跌進水裡嗆到後該怎麼辦?擦些跌打損傷膏?」
這回安爻一沒忍住,不小心笑出了聲,忙不迭地吃了幾口饅頭,作為掩飾。
混亂中,夜宇珹朝池緞道:「今日不是要去抓魚?」
安爻有些驚訝:「宮主要一起嗎?」
池緞:「宇珹不要吧,一點都不適合。要不你先自個兒去欣賞谷里的花草?」
安爻:「……」
宮主觀花,這有比抓魚正常嗎?
季瀾道:「除了抓魚,我也挺想嘗試種藥草,昨日聽神醫說了好幾種植物,都想見識見識。」
池緞拍掌道:「好!谷里正好有片地剛采完,亂七八糟的還需處理。不如用完早膳後大伙兒先過去一趟。」
他語畢後,話不間斷,直接朝對側的黑袍人影道:「對了宇珹,不如你今晚幫我個忙,叫爻兒一定得在我屋裡入寢,今晚我就弄鍋雞湯作為感謝。」
兩番話毫不相干,無縫接軌。明顯聽得出後頭那段話更為重要。
桌邊,季瀾聽見雞湯兩字,眼眸一亮。
於是夜宇珹道:「行。」
安爻:「……」
不好意思。有人注意到他本人還在這裡嗎?
季瀾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這才笑出聲,朝安爻道:「大家鬧著玩的,沒事。」
安爻深呼吸一口氣,小聲說道:「宮主鬧著玩,可姓池的才不是。」
對方昨日賴在他房裡不走,他便閉眼翻身不理,結果今早一睡醒,便發覺榻上多了一個人。頎長的身軀窩在床榻最外側,明顯要將空間全留給他,那綁手綁腳的模樣,看起來特別可憐,讓他…沒來由的更加生氣!
安賜突地開口道:「我能幫池大夫想辦法。」
對方立即拋來感謝眼神。面色精神爽朗,一點也看不出昨晚縮身睡在床鋪一小角,睡眠不足的模樣,
安爻一詫,瞪向安賜。
你又湊什麼熱鬧!
安賜:「知雪也喜歡喝雞湯。」
安爻一臉荒唐。
你們這些人是個個被雞湯綁架了嗎!?
何涼涼不禁綻笑,一面將熱呼呼的饅頭一口吃完,道:「走吧走吧!我們趕緊去種花草!」
季瀾滿面笑意的頷首。
池緞大聲說道:「不如我先分配工作。待會兒宇珹負責挖土,安賜負責拔雜草。」
季瀾:?
這安排聽來十分荒唐。
蝙蝠挖土。
左護法拔草。
這夜焰宮園藝團隊的組成,十分大膽。
安爻似乎也覺得不妥,狐疑道:「讓宮主跟安賜忙這些,那我們其他人呢?」
池緞:「就坐那喝茶。」
安爻:「……」
何涼涼忍不住道:「神醫,我能加入幹活嗎?我一直想試試種東西。」
池緞:「涼涼要玩的話,不如選個輕鬆點的,播種或鏟土都行。」
季瀾則道:「那我一起挖土吧。」
池緞見他一身白衣,便說:「仙尊確定?你這衣角沾土很明顯。」
季瀾笑道:「衣服髒了換掉便成,不礙事的。」
夜宇珹彎著唇,懶洋洋地和季瀾一同步出小屋。
大伙兒由池緞帶路,往種植藥草的方向過去。
路過一整片綠蔭後,眼前即出現深棕色的土壤地,土質濕潤,可上頭一片光禿。
池緞:「我去譽仙大會前剛採收完畢,眼下土地休息的差不多了,正好能再播種新的品種。」
季瀾望著一片深棕細土,道:「這次要種什麼?」
何涼涼:「我想種讓你去死草。」
池緞點頭:「好,那就這個吧。」
他從大箱中,拿出兩把翻土耙子和一袋種子,將耙子遞給夜宇珹和季瀾時,忽地面色遲疑。
「你倆確定要這麼做?」
季瀾:「嗯。」
池緞:「我是問宇珹。」
季瀾:「……」
喔。
安爻朝池緞翻了個白眼,道:「這工作不就你安排的嗎!幹嘛還問?」
池緞兩手一攤:「我就鬧玩的,以為宇珹會拒絕阿。」
沒想到隨便胡鬧,對方居然沒否決。甚至連仙尊都要加入挖土。
夜宇珹直接從他手中接過工具,道:「從哪開始?」
池緞指著寬闊的土地,道:「都行,總歸整片都得翻過。」
季瀾拎著土耙子,綻笑道:「那就從這裡吧。」
夜宇珹隨即胳膊一揮,一個施力。
地面土壤瞬間被掘出半尺,土噴得比人還高。
池緞一驚:「喂!你是來亂的!?」
夜宇珹挑眉:「不如你來示範?」
「嘖嘖。對待土壤,要像三月的春風一樣溫柔。你這簡直是狂風過境!」池緞諄諄教誨
季瀾便力道適中的往土面撥了幾下,問道:「這樣行嗎?」
「行行行!」池緞連連點頭,朝好友道:「你學學仙尊,什麼叫做三月的春風!」
夜宇珹這才揚著唇,單手拿著耙子,一身懶散的開始動作。
池緞看了一會兒,放心之後,便轉往另一頭,和安賜一同拔雜草。
何涼涼與安爻則拿著整袋的藥草種子,依照池緞說的方法,將壞掉的先行挑起。
土面一端。
季瀾見身側人動作間全是懶閒,笑道:「下次向池緞討些種子,拿回夜焰宮,種起來應該很有樂趣。」
夜宇珹道:「行,你挑種類。」
季瀾有些意外,「你也一起種嗎?夜焰宮的師傅會當場嚇死吧。」
夜宇珹揚眉:「是嫌本座挖土不夠快?」
季瀾見他故作認真的神情,失笑道:「是怕園藝師傅嫌我們手藝太差。」
他與夜宇珹在這挖土,速度自然比不上熟練的園丁。
夜宇珹倏地將耙子入土好幾分,輕輕鬆鬆地往前推了一尺,接著隨便往下一扳,一尺距離內的土壤直接全數翻起,也恰好是池緞說的合適掘土深度。
他望向季瀾,挑眉道:「這樣夠快了?」
季瀾十分震驚這效率:「那你剛剛乾嘛翻的這麼慢?」
照這架勢,不用一炷香,整片地便能翻完。
夜宇珹揚唇:「有人想體驗翻土。」
方才季瀾手握耙子,神情帶著新奇,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季瀾雙手交疊,將下巴輕靠在耙子頂端,笑道:「看來往後你宮裡的園藝師傅能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了。」
既然夜宇珹這麼會,他已經決定要朝寢殿後方那片楓林下手,外圍布置些小型花草應是不錯。
夜宇珹立即便知曉他的盤算,「能多種些楓樹,低矮的花草,踏湮駒一踩便沒了。」
季瀾眼眸亮起:「那就楓樹吧。」
這就是他最喜歡的品種。不嫌多的。
一旁,池緞捶著背,從另一端走來,驚訝道:「你倆居然在聊天,沒看我跟安賜拔草拔的腰都直不起了。」
季瀾立即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安爻,道:「神醫腰這麼疼嗎,安爻在那看你呢。」
池緞頓時直起背,喊道:「我腰好的很,隨時能再拔上一畝地!」
安爻聽見這喊聲,原本低垂著頭專心分類種子,霎時間一個瞪視,投射過來。
季瀾立即笑出聲。
池緞哀怨道:「仙尊居然也會晃點人了,是不是跟宇珹學的?就知道近墨者黑,別學這些不好的!」
夜宇珹隨即揚眉。
於是池緞朝他嘖嘖兩聲,一溜煙的跑了。
季瀾笑停了後,才道:「昨晚雪松鼠睡你枕上了嗎?」
夜宇珹:「在我倆枕頭間,最後才跑上來。」
季瀾:「你居然沒將他趕跑?」
夜宇珹:「趕了,他一開始在你枕上睡了幾個時辰。」
季瀾一愣:「我竟然不知道。」
夜宇珹彎唇:「睡的熟,自然不知。」
雪松鼠貌似極為喜歡季瀾頭髮,約莫認為和他身上蓬毛顏色相同,故偶爾拉扯,導致季瀾睡夢中受到打擾,淺淺蹙眉。夜宇珹便乾脆將松鼠拎到自己枕上,以眼神威脅不准亂動。
兩人說話到一半,何涼涼突地端了個瓷杯靠近。
季瀾見上頭還冒著熱氣,不解道:「這是什麼?」
何涼涼將杯子地給他,道:「方才神醫說師父昨晚定有著涼,讓我趕緊拿杯熱茶過來,說是喝熱水能退寒氣。」
季瀾更加疑惑:「我剛剛早膳時喝過熱豆漿了,且為什麼這時間要在大太陽底下喝熱茶?」
何涼涼一臉認真,「神醫說,師父昨晚泡藥潭時睡著,被人從水中撈起時說不定吹到了風。況且又睡著了,對方抱起的速度若是速度太慢,也容易著涼。」
他一臉正經,十分盡責地將池緞原話複述。
季瀾聞言,瞬間瞪大眼。
一瞥眼,便見池緞站在不遠處,用勝利的眼神望著這頭。
敢唬弄本神醫,所謂冤冤相報!
我這就派何涼涼這般一針見血、直來直往的人去傳話。
怎知夜宇珹神情自若,勾起唇朝何涼涼道:「你去和池緞說,本座沒讓人冷到,也未吹到一點風。」
「好!」何涼涼認真點頭,立即轉身跑開。
季瀾:「……」
不是!你們說的什麼內容!!
信不信本讀書人鑽進土裡給你們看!
此刻,季瀾頰面已有薄紅升起,只好胡亂閉了閉眼,將視線瞥至底下土壤。
夜宇珹望著他臉上淡緋,驀地伸指輕捏,彎唇道:「放心,本座還沒向他說,你身上衣袍也是我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