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池緞一邊吃著瓜子,一身悠閒說道:「哇喔,沒想到今日還能順道聽聽宇珹與仙尊的糾葛。仙尊你身為當事人,有沒有什麼想要發表的?」

  就他這兩天觀察下來,覺得季瀾與夜宇珹的相處氣氛,可謂是撲朔迷離。

  一看就是特別慘烈的綁囚關係。

  季瀾鎮定道:「聽前輩們講吧,有些細節說不定我也忘了。」

  原本在他倆身側的何涼涼與安爻則已跑的不見人影,到三樓去聽其他的奇聞軼事。那區講述的全是妖魔鬼怪之談,有各種妖類出沒的恐怖故事,或者仙門中流傳已久的奇聞怪事,兩個少年對此抱持著極大興趣,對仙門收集的八卦反倒無心陪聽。莫瀟也對此興致勃勃,便跟著一塊兒過去了。

  …

  一樓圓桌處。

  老前輩正侃侃而談。

  「大家都知道,幾個月前在叱骨谷,魔尊與仙尊兩方發生衝突,當時在場的人士雖不多,可老衲的友人正好在現場,全一字不漏地講給我聽了!」

  季瀾:了解了呢。總歸是朋友的朋友,之類的對嗎。

  一名年輕弟子急著發問:「前輩,我聽聞叱骨谷這一段,兩尊雖就地開打,可這並非他們第一次互別苗頭。」

  他隔壁的中年道長連連點頭:「這我知道。確實如此,夜焰宮和霜雪門的梁子在更早之前就結下了。」

  白胡老者用深沉的語調道:「老衲也恰好知道他們不合的緣由。」

  其餘仙門眼眸一亮:「難道也是前輩的友人正好路過現場?」

  「正是如此!」

  季瀾:「……」

  您老人家的友人真是遍布大江南北,哪個現場都有呢。

  呵。

  圓桌旁,已是不斷鼓譟,今日開啟茶會的第一則話題,便這般波濤洶湧!十分刺激!

  仙門弟子簇擁在桌邊,七嘴八舌,恨不得多聽一些。

  「前輩趕緊告訴我們這段事情的過程啊!」

  「是啊,別賣關子了!我急的連瓜子都啃不進了!」

  白胡老人一臉神秘,喝下一口熱茶後,緩緩說道:「魔尊與仙尊的過節,要從四五年前說起。當時季節與現在相同,皆是臘月,霜雪門所在地勢極高,長年有雪,我那友人說,當天是臘月初一的夜晚,大雪飛舞的連前路都看不清,夜焰宮眾人正好經過此地,馬匹呼嘯聲宛如閻王坐騎……」

  白須老者說到這,話停了會兒,喝了口茶。

  圓桌邊已是一片嘶聲。

  這環繞故事的開頭,比說書人話本精彩百倍!

  月黑風高配上修羅索命。

  妥妥的鬼故事。

  季瀾則面色平穩地坐在樓上,鎮定喝了口茶。

  池緞饒有興致的說:「他們說的是踏湮駒吧,宇珹的靈獸坐騎一直是同一匹。」

  這時老前輩又再度開口了。

  「因那天下著大雪,故城外行人極少,霜雪門有批弟子正好從外頭趕回來,經過此處時便與夜焰宮碰個正著,當時氣氛已是僵化,兩方各不相讓。夜焰宮在道上一直頗為神秘,霜雪門則是清風明月的代表,相見自是不和。」

  「所以便開打了嗎!?我聽聞夜焰宮首座一人屠殺全場,現場全血跡斑斑,屍首分離!」中年道長心急如焚的發問,十分有聽八卦的專業精神。

  老前輩向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表示安靜,別打擾自己講故事。

  於是所有人也紛紛仿效,朝那人比出一個噓。

  接著繼續說道:「我那友人說,雙方一開始並無開打之意,只是言語衝突罷了。可雙方僵持一半時,驀地有道白光乍現,接著便是大量靈氣流淌而出!那氣息不似正道,連友人在好幾尺之外都感到毛骨悚然,只能眼睜睜看著詭異霧氣,逐漸包圍夜焰宮與霜雪門眾弟子。」

  眾人道抽一聲:「非正道之氣!?難道是修魔之人所散出!?」

  「難怪道中傳聞夜焰宮首座為魔修!看來全是有理有據!」

  季瀾在樓上,一邊嚼著瓜子,心情頓時複雜,不上不下的卡在那。

  這老前輩的友人,說得不知是真是假,興許三分真實七分誇大,夜宇珹有無修魔,他這日日夜夜同榻的人肯定最為清楚。

  不過《仙尊嗷嗷叫》中,開篇就是霜雪門與夜焰宮在叱骨谷的場景。原主與魔尊開章就是死對頭,如同黑白兩道,自然而然的互相對峙。

  以至於季瀾當初看文時,從沒想過探究原因,只注重兩人每一次新展開的紛爭與血斗。

  季瀾低著頭,手中緩慢的剝著瓜子。

  如今的他,在意的東西早已不同,眼下他確實極想了解,這股不解之仇的來由。

  一樓圓桌邊,老者又持續說道:「那股巨大的靈氣,從紛飛的雪花隙縫中竄出,我那友人也因此陷入昏迷,可時間也不過短短半刻鐘,清醒時大雪已然停止,映入眼帘的便是滿地的斷肢與屍身!死狀悽慘!不少人頭顱分家,連腸子都被扯出,然而夜焰宮一行人早已不知去處,這過程僅僅半刻,甚至未達一刻鐘,夜焰宮如此心狠手辣,以兇殘狠戾的方式殘害一整群人,故魔尊之名號也從那時傳出。」

  旁聽的一人忍不住揮手想發問,老者便點頭示意他說。

  「前輩,您友人昏迷的半刻中,能確認那一地屍身就是夜焰宮所為?怎麼能確定不是路過的其他門派呢?」

  老前輩用力拍了下桌:「肯定是夜焰宮沒錯!當時下著大雪,城外已是沒有閒雜人等,只有路過的夜焰宮,與要回程的霜雪門弟子,且我友人說了,待他清醒後,那股非善意的靈氣已然消散,應是隨著夜焰宮離去而淡化,論道上修為而言,除了夜焰宮宮主外,應是無人能發出如此壓迫性的氣場。」

  季瀾聽到這,吃瓜子的手也忍不住停下,淡睫低垂著,似在想事。

  池緞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回一樓人潮聚集處,慢悠悠說道:「很多事情,眼見不一定為憑。」

  季瀾點頭。

  雪地里的半刻鐘,確實匪夷所思。

  且他能肯定,夜宇珹並無修魔,他感受過好幾次對方的靈力,不論白天黑夜,故比誰都更明白,所謂帶魔的靈氣,絕不可能出自對方。

  一樓的講述,仍是頭頭是道,「總歸從那之後阿,魔尊的名號便廣為人知,且霜雪門也與夜焰宮結下大仇,往後在道上便是針鋒相對,後來才又有了叱骨谷衝突一事。」

  年輕的仙門弟子問道:「所以轟動仙門的囚禁仙尊一事,便是因此而來對嗎?」

  「這是自然!魔尊手中鮮血無數,倘若能將對家狠斷於自己手中,豈不是快活!」

  池緞一邊嚼著瓜子,口吻悠閒道:「我昨日剛到蔭蘭峰,便聽見有人說你與宇珹在飯館吃飯,貌似是他推菜盤過去你前面,那路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裡頭肯定放了砒.霜。」

  季瀾冷靜回道:「沒砒.霜,就是普通菜盤而已。」

  滑蛋悶雞柳,他特別喜歡。

  池緞:「我就說吧,宇珹這種快狠準的人,哪有閒情逸緻去下什麼砒.霜。」

  若真看不順眼,要嘛也是一劍斷頭。

  季瀾:「只能說大家想像力不錯,都有成為說書人的資格。」

  池緞不禁哈哈大笑:「仙尊你也挺看得開的,我第一次看被囚之人身心如此健全。」

  季瀾朝他應首,面色仍是平穩,低頭又剝了兩粒瓜子。

  在《仙尊嗷嗷叫》中,總是有意無意的明示,夜宇珹囚禁原主,是為了讓對方感覺受辱,畢竟兩方從開章一直不對頭。

  可如今看來,也許叱骨谷擄人一事在後,囚禁的始末,是因為雪地屠殺。

  那半刻鐘,到底發生了什麼?

  池緞見他心神不寧,便道:「我忽然能理解爻兒說的,仙尊摔床失憶確實是件好事。他總說,你摔床以前是位不近人情、思考無法轉彎的人。」

  安爻說得直白。反正季瀾早已內殼劇變,以往之事也不必多加在意。

  季瀾聞言,臉色未有變化。內心卻是瘋狂點頭。

  是的呢,原主就是這樣一個人。

  特別僵化固執!相信大家都十分有感。

  此刻老前輩的聲音,仍斷斷續續地從一樓傳上來,內容全是雪地染血的事件,配著大家熱議修魔的言論,季瀾愈聽愈覺得待不住,想去外頭透透風,散散步。

  終於在他完全聽不下去,站起身打算離開之際,桌旁的窗邊驀然傳來一道低懶聲嗓。

  「要走了?」

  季瀾一抬頭,入眼的便是熟悉黑袍身影。

  心底那股煩躁之意,瞬間全數飄散。

  面上也不自覺展出淺笑,道:「你剛來嗎?」

  夜宇珹彎起唇,回應道:「嗯。」

  池緞替好友補充道:「對阿,宇珹剛到不久。也就在窗邊看了一炷香的時間而已。」

  其實是快兩柱。

  且視線一直在季瀾身上,只是對方低著眼,手裡無意識地把玩著瓜子,故沒有發現。

  季瀾不禁睜大眼眸。

  來了幹嘛不出聲!

  摔。

  夜宇珹嘴角勾笑:「有人剝瓜子剝得非常專心,沒空顧及瓜子以外的事情。」

  方才他見一樓門口全是人潮,便直接從二樓窗戶躍進,一眼就望見桌邊低頭分神的雪白人影。

  樓下熱議的事情,他自然也都聽見了。

  季瀾聽見馬房兩個字,立即關心道:「踏湮駒怎麼樣了?」

  夜宇珹:「原因仍不明,就是突然躁動。只先用了些靈力,讓他穩定下來。」

  池緞:「馬兒狂躁,必定有理,是馬房飼料不合吃?」

  夜宇珹走到他身側:「目前找不出原因,我讓安賜在踏湮駒吃食中加些穩神的藥草,先止住躁動。」

  季瀾仍是擔憂:「我想過去看看。」

  池緞卻道:「馬兒剛穩定,多休息會兒吧,萬一踏湮駒見了仙尊,委屈起來便哭哭啼啼,還纏著你不放,這可怎麼辦。」

  季瀾:「……」

  這位神醫,你說的可是一匹馬?

  池緞又朝夜宇珹道:「要不你也一起來聽故事吧,那老前輩說的是繪聲繪影,還挺有趣。」

  且誇大。

  他話落後便張望了會,發覺安賜並沒有跟在夜宇珹後面,便道:「安賜去三樓找爻兒與涼涼了嗎?」

  夜宇珹頷首,一面往季瀾身旁的空位落坐。

  此時一樓的話題終於換成第二則八卦。

  雪地屠殺之事已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兩家知名仙門間的感情糾葛,眾人正聚精會神地聆聽。

  池緞也認真聽了一段,驀地大力拍手,道:「哇,沒想到連孩子都有了,這插足者手段特別高招!不過要我來說的話,即便有了孩子也不一定留得住人,畢竟原配所在的仙門,也是厲害角色。」

  季瀾聞此感想,頓時失笑。

  神醫真是任何八卦都熱衷參與。

  在他想回覆池緞之際,身側人莫地將一袋紙包放到他前方。

  「這是什麼?」季瀾問道。

  夜宇珹揚唇:「砒.霜。」

  季瀾瞬間眯起眼。

  好的呢。我吃。

  他慢慢地將紙包拎起,攤開後,一串金黃色的糖葫蘆便顯露出來。

  季瀾剎那間欣喜:「是青梅口味!居然買到了。」

  前幾日買下的三隻,裡頭包的皆是水果,可他其實最喜愛青梅口味。當時特地詢問鋪子老闆,對方說是賣光了,得白日去才有。

  池緞見他拿起串簽便要吃,不禁莞爾道:「這茶樓里到處是眼睛,宇珹拿這東西給你,我打賭等會兒走出茶樓時,就會被傳成是毒藥,還是宇珹壓著你吞下的。」

  季瀾沒空回應,已是迫不及待地咬下一顆。

  有了青梅的加持,照理說入口滋味應是酸酸甜甜,可季瀾卻覺得,口中咀嚼的小粒,一點兒也不酸,反倒甜中帶蜜,卻不膩人。

  這讓他頰面笑靨更加深了些。方才那股壓在心底的燜懨懨,也一掃而空。

  這時三樓聽故事的幾人,也下了階梯,越過人群回至桌邊。

  安賜剛才上樓後,莫瀟便再次簡單介紹自己,此時大家已打成一片,正談聊著奪舍妖魂的驚悚片段。

  何涼涼一坐下,便語氣歡快道:「師父,你剛剛吃毒了嗎?」

  發言一如往昔,一針見血。

  只是語氣不再激動。

  畢竟這幾天以來,不論走到哪,都聽得見夜宇珹嚴刑拷打季瀾的事跡,每個人都說的宛如親臨現場,身歷其境。

  季瀾拿著糖串,不解道:「涼涼怎麼這樣問?」

  安賜:「我們在樓上聽奇談故事,有人慌慌張張的奔上來傳話,說宮主拿了一袋用糖裹好的劇毒,逼著仙尊吃下。」

  安爻接著道:「還說仙尊吃了後,嘴角立即溢血,卻趕緊擦拭乾淨,不讓其他人看出內傷。」

  這話一落,池緞直接捶桌大笑。

  何涼涼滿臉不解的望著他。

  莫瀟也同樣疑惑:「神醫怎麼了?」

  池緞擦著眼角,仍處在哄堂大笑中,「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自己未卜先知,還能去給人算算卦。」

  季瀾則是無言以對。

  他吃糖葫蘆不小心沾了嘴角,只是用袖擺胡亂抹去,居然被誤認是掩飾吐血。

  仙門八卦,不容小覷!

  十分荒唐,十分荒唐。

  在池緞收不住的大笑中,樓下卻傳來一陣起鬨聲。

  眾人順著聲響往下看去。

  安爻偏頭朝莫瀟道:「雙老掌門來了,會不會是找你的,要談成親事宜。」

  莫瀟應首:「有可能,那我便先下去了,今晚有空閒再過來找大家。」

  大伙兒相談甚歡,他覺得夜焰宮與外頭傳聞的模樣,壓根沒半分相像。

  仙門裡總說,除了首座魔尊之外,兩個護法也是殺人不眨眼的存在,名諱一出便是風聲鶴唳。

  可半刻鐘前在樓上,安爻與何涼涼爭執的畫面,不過就是兩個愛打鬧的少年。

  一樓處。

  雙掌門忽地對著全場仙門發聲。

  「莫瀟呢,他人在哪?我在客棧找不到人,只好過來巡視,倘若你們誰看見他了,便告知我一聲。」

  這話一出,全場剎那靜默。

  老掌門的聲音,不若昨日比武大會時的神清氣爽,反而有些尖細,像是捏著嗓子那般說話,有股說不出的詭異。

  何涼涼雞皮嘎瘩全起,皺眉道:「莫兄,你那老丈人……聲音怎麼、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莫瀟神情也是驚訝萬分,一臉被震住的神情,「…我、我也不清楚,雙前輩昨日分明還好好的…」

  安爻:「難道是昨天晚間染了風寒,喉頭壞了?」

  池緞嘆道:「我家爻兒可真是傻氣,喉疼說話可不是這樣子。」

  語畢便被安爻狠狠一瞪,連忙遞了顆剝好的瓜子過去消火。

  雙掌門緩步走至一樓正中央,眾仙門投射去的目光也愈發驚訝。

  眼下德高望重的老掌門,走路姿勢可謂奇特,扭扭捏捏的宛如蓮花步,兩邊小指還高高翹起,弄成蓮花指的形狀。搭配對方鶴髮外表與德高望重的背景,畫面驚悚!

  季瀾:「……也許雙掌門不是風寒,是昨與莫兄結親後過於高興,昨晚多喝了兩杯。」

  安賜:「酒喝過量,確實有可能。」

  莫瀟一臉納悶:「可我們昨晚用膳時,並未喝酒。雙前輩說談正事時得清醒,必須滴酒不沾。」

  何涼涼試圖解釋這狀況,不確定道:「也許他老人家太過開心,回房後一人獨飲了。」

  安爻望著樓下詭異一幕,道:「一人獨飲能喝成這樣?醉成這瘋樣,難不成一次飲入十壺?」

  且因為雙掌門行為過於離奇,樓下所有人皆自動讓道,人滿為患的一樓,就這般硬生生地空出一地空曠,將對方圍在中間。

  翹高小指的老人忽地停下步伐,一個蹲身,坐至地板。接著彎膝盤腿,兩隻手臂往上舉高彎曲,做出花瓣盛開的模樣。

  用陰陽怪氣的音調,道:「莫瀟在哪,昨日房中那堆盛開的花可真美,我得讓他欣賞欣賞。」

  幾個看過莫瀟的人,知道他也正在茶樓中,便往二樓方向看去,可只見對方青年的表情與大家相同,全是茫然。

  安爻:「莫兄,你未來老丈人可真是惦記你,開口閉口都是你。」

  季瀾卻感受到一絲不對勁:「花?雙掌門房中有花?」

  莫瀟正要答不知道,一樓的人驀地又發話了。

  宛如緊捏嗓子的細尖聲嗓:「那群紫焉花可美了,連著房裡的樹幹,一簇簇的姿色,比我盛開時就差那麼一點點。」

  「……房裡的紫焉樹幹…?…盛開……」池緞剎那間反應過來!瞪眸道:「該不會是……」

  季瀾瞬間朝夜宇珹道:「早上起床時,你看了畫卷嗎?」

  夜宇珹一臉懶散:「本座對那畫沒興趣。」

  連餘光都懶得給。

  季瀾冷靜道:「我也沒細看,只知道房中紫焉花仍是開的完好。眼下先回房看看畫卷吧。」

  安爻驚訝道:「仙尊的紫焉還開著?」

  稍早用早膳時,大家都提及自各兒房裡的花,當時季瀾沒開口,故他以為大家的花都一起萎了。

  夜宇珹朝季瀾道:「確定要回去看?」

  對方十分肯定的點頭,於是他便伸手環住季瀾腰後,身側人也自然地拽住他衣袍肩頭,兩人直接從旁邊大窗戶躍出。

  池緞一邊吃著瓜子,道:「你家宮主和仙尊時常這樣嗎?配合簡直天衣無縫。」

  「反正看習慣了。」安爻聳肩,接著又往一樓方向撇去,「莫兄,你老丈人還坐在那,要不然咱倆先去將他扶起?」

  莫瀟似乎仍處在震驚的情緒中,只道:「雙前輩到、到底怎麼了?」

  安賜:「照仙尊剛剛的意思,極有可能是被花妖附身了。」

  「花妖?哪來的花妖?」莫瀟更震驚了。

  安賜:「前日拍賣會上,宮主以萬兩買了幅畫卷,上頭畫的便是粉色花妖。」

  池緞感嘆道:「我尚未沒好好參觀這萬兩花妖的畫像,今日他便主動現身給大家看了。」

  其餘幾人驀地沉默以對,同時又望向一樓的老掌門。

  …

  蔭蘭峰的某處客棧內。

  三樓房間裡。

  季瀾站在白牆前方,盯著畫卷,面色愕然。

  畫紙上,那株立於中央、粉色盛開的主角,儼然不見蹤影!

  夜宇珹懶聲道:「花妖現世了。」

  季瀾驚詫不已,道:「…可這幅畫,分明多年以來皆平安無事,為何忽地出事?」

  夜宇珹往地板上的紫焉花粗干看去,「約莫這就是原因。」

  季瀾視線同樣轉至粉紫色的花裙:「可蔭蘭峰的紫焉,在今日以前一直長在地勢高端的峰頂,怎會和這幅畫卷扯上關係?」

  夜宇珹懶洋洋道:「花妖說不定是紫焉類似品種。」

  季瀾:…是這樣嗎!?

  不許你晃點我。

  他傻眼道:「現在該怎麼辦?」

  夜宇珹彎唇:「不知道,隨他去。」

  季瀾瞪大眸,朝身邊高自己半顆頭的人道:「隨花妖去?那雙掌門就一輩子如此?」

  夜宇珹懶得答話,面上全是不在意。

  季瀾:「……」

  莫瀟婚禮還得有主婚人呢!別鬧。

  於是他即伸出手,打算摘下牆面畫卷。

  眼下只能先帶去茶會地點再說了。

  只是手指尚未碰到畫,霎時間便被另一人拽住袖沿,季瀾身子也順著力道,往那方向歪去。

  夜宇珹:「你身上封靈已解,不先練練?」

  季瀾面色鎮定。

  怎麼練?本讀書人一竅不通。

  夜宇珹將他袖擺撩起,露出一段削瘦白晰的小臂,伸指往手肘處一點,不過一瞬,季瀾便覺得一陣發燙的靈力流過他手臂。

  每一回,夜宇珹靈力流過他身軀時,都有股異樣的熱度。

  夜宇珹只道:「你試著將靈力回擊。」

  季瀾一愣:「回擊?擊你嗎?」

  對方唇邊懶散的笑意,擺明著肯定答案。

  季瀾:好的呢。這可是你主動要求!

  本讀書人立即拍飛你。

  他便凝聚心神,嘗試將體內丹靈聚集,試圖用念力爆發。

  半晌後,一陣暖活之氣果真從金丹處升起。

  季瀾心底一喜,回抓夜宇珹結實的腕部,做出回擊。

  半晌後,一道熱熱的、暖暖的,仿佛軟風拂過那般地靈氣,慢慢的傳至夜宇珹胳膊。

  夜宇珹挑眉道:「不是讓你運氣暖身,你得將筋脈中的丹靈凝聚。」

  於是季瀾奮力凝聚,再度嘗試!

  結果仍是相同。

  軟軟的風,掠過對方。

  季瀾:「……」

  本讀書人分明聚了!

  為何聚了又聚,還是這樣!

  莫非是他領悟力太差,魔頭手把手教導,還是聚不出個毛。

  季瀾嘆了口氣,松掌放開夜宇珹小臂。

  對方眉眼間卻忽地一變,手掌快速往他方向一揮。

  季瀾一詫,沒時間深想,只能抬手擋下這欲來的一擊。

  就在他伸臂瞬間,一陣暖源猛然從腹部擴散,遠比方才那淺淡的暖意更加劇烈!

  季瀾頓時睜開眼,定睛一瞧,身前那人頰邊正掛著好整以暇的笑。

  季瀾:「你又唬我!」

  還以為蝙蝠要發動攻擊。

  夜宇珹長指拾起季瀾肩側雪發,懶散地纏繞在指間,道:「你身上封靈過久,金丹尚未流轉順暢,得有契機才能一瞬爆發。」

  季瀾點點頭:「所以我剛才真的打入你身了嗎?」

  夜宇珹:「嗯。」

  「打哪兒了?」

  「五臟六腑。」這聲音帶著懶洋洋的笑意。

  季瀾立即眯起眼。

  又唬人!

  夜宇珹:「要不你再打一次?」

  他將指間的銀髮鬆開,改握住季瀾手心。

  季瀾:「那你不許躲。」

  此刻兩人皆未注入丹靈,可牽著的那端手掌,卻散發著比方才更熱人的溫度。

  夜宇珹彎起唇,道:「就當你摔床那天,和本座約好的那掌。當時你未出,現在便能討回來了。」

  言下之意,隨你出掌。

  想怎麼樣,都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