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這群人闖進門, 二話不說當即將幾個房間踹開, 翻箱倒櫃開始找東西。記住本站域名

  動靜鬧得太大,連下房裡的丫頭婆子們也跑出來湊熱鬧, 一見這陣勢立馬傻了眼, 紛紛縮了回去。

  「你們……」書辭攔也沒法攔,只見他們粗魯至極,連茶盞花瓶之類也一併打碎在地, 不禁又氣又驚, 「你們這是作甚麼?」

  為首的錦衣衛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奉上頭的指令, 言家有私藏**之嫌,我等是來查案的。」

  「查案?什麼**?」她越聽越糊塗,「官爺,這裡面有誤會吧?」

  那人相當不耐, 立時將腰刀撥開了些許:「官府辦案,幾時輪得到你多嘴!」

  沈懌不動聲色地朝前邁了一步,袖下的手已握成拳, 牢牢盯著他的動作……

  「可是……」

  可是你們這麼砸下去,我心疼錢啊。書辭忍不住腹誹。

  正想問他若是沒找到**, 這些東西是不是給賠, 背後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柯江,讓他們別找了。」

  那人聞聲抬頭, 光影間走出來一個人,劍眉星目, 俊朗清秀,原本冷峻的面容被燈燭染得溫和了幾分,

  一見是他,柯江忙施禮:「晏大人。」

  晏尋略微頷首,輕輕應了聲。

  「數日找不見大人,唯恐您被何事絆住抽不開身,我等才依大人的意思來此搜查。」

  這個大人自然是指肖雲和,晏尋思忖著頷了頷首,「知道了,這裡我已經查過,沒有問題,把人都帶走。」

  「這……」

  柯江顯得有些遲疑。

  他皺起眉:「讓你帶走就帶走,有什麼事我擔著。」

  晏尋雖年輕,但畢竟官階高於自己,柯江無法,只得領命,將手下的人召回。

  錦衣衛陸陸續續從院中撤走。

  知道離開太久,他也必須回去向肖雲和復命,晏尋等人都散去,才朝書辭道:「我得走了,你放心,他們不會再來。」

  她說了句多謝,「那你保重。」

  「嗯……」他想了想,又補充,「謝謝你救我一命。」

  書辭微笑道:「別那麼客氣,你不也幫了我的忙麼?」

  晏尋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放到她手中,「這是我的信物,往後若遇到麻煩,直接去北鎮撫司找我,或者,報我的名字也行,沒人會為難你。」

  居然還有信物!

  這種有人罩的感覺簡直不能再好了,書辭感激地點頭:「好!」

  見她高興成這樣,晏尋也不由一笑,再道了別,轉身出去。

  書辭分外愉悅地將人送走,低頭樂滋滋地端詳那塊玉牌,上好的和田玉,鏤空邊緣,正中刻著「晏尋」二字,像個尚方寶劍,她瞬間覺得這一口咬得一點都不虧。

  不經意轉過眼,沈懌正靠在門邊看她,涼涼道:「送個玉就把你收買了?這麼捨不得,乾脆嫁過去算了。」

  「你不明白。」書辭白他一眼,「這個東西可不一般,比免死金牌都有用。」

  「你看……剛剛不就躲過一劫麼?錦衣衛千戶,手下多少人得聽他的,就是大理寺順天府也得賣個面子。」說完不禁讚嘆,「這回這個人救得值。」

  沈懌聞言側頭睇她:「意思是,我這個人救得不值了?」

  「沒有。」她笑道,「你也值你也值。」

  這話簡直敷衍得可以,他搖頭故作悵然:「真是夠勢利的,虧我這麼多次幫你忙,給你解圍,出生入死,到頭來竟還比不過一個張口咬人的狗。」

  言罷,便一聲長嘆。

  「世態炎涼,人心難測,我算是看明白了……」

  想起前情種種,書辭聽著歉疚不已,眼見沈懌抬腳就要走,忙上去拉住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神色清冷,「我知道,像我這般沒本事的無名小卒,哪裡配和人家錦衣衛大人相比。」

  見他這麼刻意看輕自己,書辭也怪難過的,「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又沒說我喜歡他。」

  沈懌淡淡問:「那你喜歡上誰了?」

  「我……」

  她順口就要答,忽然間對上他的目光,聲音戛然而止,後半句卻也不知要說什麼。

  沈懌微側著頭,眸子正一轉不轉地望著她。

  這一刻想起了很多事,胡同里的月光,長街上的大雨,還有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的芒草叢……

  心裡莫名的一軟,書辭不自在地微微垂頭,兩手侷促的放在腰間,含糊不清的支吾。

  沈懌站得近了些,居高臨下,像是把她整個人裝了起來。半晌才伸出一隻手,將她手腕輕輕握住。

  他緩緩牽起袖子卷上去,指腹輕柔的在那道牙印上摩挲,面具後掩蓋著的表情,瞧不出是喜是怒。書辭只能看見他那雙眸子,神情專注至極。

  「還疼麼?」

  「……有一點。」

  沈懌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讓你亂撿人,現在知道厲害了?」末了又問道,「好好的,他咬你作甚麼?」

  「好像是得了什麼病,病發時只能喝人血,喝烈酒才能緩解。」書辭也很無辜,「當時我手邊又找不到酒。」

  「那你就讓他咬?」他皺眉薄責道,「也不知道躲一躲。」

  「你以為我想的?這可不是一般的疼。」書辭搖了搖頭,「可他手勁太大,我實在掙不開。」

  「他還對你用強?」沈懌微眯起眼睛。

  這話聽著說不出的彆扭,她只得解釋:「發病的時候估計神志不清,也……不能算用強吧?」

  沈懌將她袖子放下,冷聲道:「再有下一次,讓他試試,我絕對炸了他那張嘴。」

  書辭剛收回手,聞言忍不住好笑,心下浮起絲絲酸甜,又飛快抬眼望了望他,「都是意外,都是意外,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先吃飯。」她索性抱著他的胳膊拖回屋裡,沈懌倒也由她拉拉扯扯。

  因惦記著家中的滿地狼藉,書辭給他盛了碗飯,使勁往裡夾菜,「一會兒你先吃著,我得讓下人去收拾一下。」

  沈懌握著筷子慢騰騰地玩弄,倒也不急著吃,只是忽然說:「你可知,這些錦衣衛都是群心狠手辣之徒。」

  「我知道,他們是替皇上辦事的,有時候六親不認。」

  「何止六親不認。」他看著她,「這群人手段極其厲害,有一百方法讓你死,也有一百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這一點,連肅親王都自愧不如。」

  書辭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你別看他表面上對你有禮。」他悠悠吃了口菜,「沒準是另有所圖……聽見那段對話了麼?他們之所以來你家,是因為本該來的人,其實是他。這答案就不言而喻了,他原是要對你下手的,不過由於傷重不便才放過了你,否則,你早就遭他毒手了,還傻乎乎地把他當好人。」

  「可他畢竟把玉牌給了我……」

  「給了你又如何,說不定,這還是個燙手的山芋,準備設計陷害你的。」他說得一本正經,連書辭都不由動搖起來。

  書辭沉吟片刻:「那……我要扔掉?」

  「依我看,毀掉最好。」沈懌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湯,睇她道,「記得要離他遠一點,這種人可能沒安好心的。」

  與此同時,肖府書房內。

  燭台上的燈火跳動,光亮不穩。

  肖雲和從太師椅上起身走了過來,定定看著面前的青年:「這麼說,人是你調走的?」

  晏尋神色未變,不卑不亢道:「是。」

  他的臉陰沉得可怖,唇邊的肌肉似怒到極點般微微抽動。

  長袖隨著他的胳膊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獵獵作響。

  空寂的四周能清楚的聽見那「啪」的一聲。

  肖雲和不是習武之人,饒是用盡全力,這一巴掌打下去,在晏尋看來也就還好的程度。

  「你倒也痛快,就這麼承認了。」他氣得發笑,手指衝著他,「好啊,你瞧瞧你辦的事兒,自己失蹤幾天音訊全無便罷了,連我的人你也敢擅動?怎麼著,翅膀硬了,還是臨時想撂擔子不幹了?也成,橫豎病得快死的人不是我。」

  晏尋伸出拇指,輕輕抹去唇角的血,仍平靜地叫他息怒:「此次發病誤了您的事,是屬下無能。不過,屬下這些天已在言家找過了,並未發現碎片的下落。想來是消息出了偏差,也未可知。」

  肖雲和怒氣未消,胸膛起伏不定,「你當真找過了?」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找過了,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沒有遺漏。」說著又抬眼,「言家附近有內軍守著,所以一直沒機會把訊息帶給大人。」

  肖雲和聽完,皺眉干瞪著他,半信半疑的樣子。

  晏尋一面觀察他的神色,一面解釋,「屬下這麼做其實全是為了大人您著想,大人不是教導過屬下做事應該收斂麼?這樣動不動就掀瓦拆房子的,太過張揚了,萬一被肅親王的眼線發覺,豈不是對大人不利。」這句話恰恰是上次他親口對他說的,此時此刻被他用在這件事上,倒讓人無法反駁。

  沉默了良久,肖雲和才轉身走回案後坐下,氣息不順地吐納了片刻,方道:「我的事他查了那麼久,怕是早就知道了……不過你這麼說,也有道理,眼下他掌控內軍,咱們得來的情報的確不一定準,罷了,你下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晏尋抱拳施禮,依言退出門。

  等走到迴廊上時,他才大鬆了口氣:好在是應付過去了……

  儘管被沈懌連嚇帶唬了一通,那塊玉牌書辭到底還是沒有銷毀,畢竟是人家的東西,萬一哪天心血來潮想瞧一瞧討回去,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

  而且她也發現,錦衣衛雖名聲在外,但晏尋卻是出奇的好相處,在街上為數不多的幾次巧遇中,他幾乎每回都有停下來和她說上半天的話,語氣平易近人,連半點官架子也沒有,和某位王爺的氣場完全不一樣。

  這就愈發改變了她對錦衣衛的看法。

  今年潤七月,夏季比之往年要長,每天都是灼熱的大太陽,連著半個月沒下雨了。

  言則也連著半個月沒有回家了。

  事情得從數日前隆安皇帝在南御苑觀看了一場比武說起,安家的大公子文武雙全,尤其是在射箭上頗有造詣。見他耍了一套劍法,打了一套拳,皇帝甚是愉悅,當下便要賞,不料這位年輕公子推了金銀財寶,只說想與肅親王手下的言校尉比試一場。

  少年有好勝之心,對於這個要求,沈皓自然沒有異議,覺得既是要比,那索性正式一點,乾脆下了道聖旨,定好時間地點,贏了有賞,輸了也得罰。

  安公子又認為,老前輩說不定會讓著自己,所以罰得罰重些,大家比試也更加公平認真。於是鬧到最後變成了,輸者直接降職一等守城門一個月。

  雖然從一開始便不打算放水讓著他,面對如此天降橫禍,言則也是有苦說不出,只好沒日沒夜在營里苦練箭法。

  安家這是正面和言家槓上了,青年人氣性盛,不用細想書辭也知道背後是誰挑唆的。

  「咱們老爺這麼個練法,會不會吃不消啊。」紫玉一手提著食盒一手舉著傘給她遮太陽。

  書辭搖頭輕嘆:「難說,上回見他就在用膏藥擦手臂,沒準是傷到了。」

  言書月跟在一旁,「要不,降職就降職吧,以前做京衛不也過來了麼?」

  她無奈,「有什麼辦法,我又勸不動他。」

  還沒走到大營正門,遠遠的看見老榆樹下站了幾個人,秋香色的曳撒,腰間佩刀。其中正說話的那個不經意瞥過來,當下吩咐了幾句讓他們散了。

  「言姑娘。」

  書辭和言書月齊齊轉頭,一見是錦衣衛,後者不禁退了幾步。

  「晏大哥。」她有些意外,「你也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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