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哼哼」
歐洲核子研究組織的地下,巡邏的士兵哼著小曲,開始例行公事般的在自己的巡邏範圍內走動。
他的心情不錯,這當然是有不錯的理由。首先就是他的家人朋友健在,僅這一點,就勝過那些倒霉的同僚無數。更不要說他現在有一個清閒而且安全的工作,每天還能仗著職權之便給自己撈不少油水,這自然是更加讓他開心的事情。
和往常一樣,他草草的巡視了一遍自己認為是萬無一失的通道,然後提起精神,就向著整個地下最核心的組織走去。量子對撞機的中心位置,也即是囚禁奧創的所在。
作為一個以特殊約束作為囚牢的困局,歐洲政府很難說對奧創的囚困做出什麼實質性的改變。很多人想過,把奧創轉移到一個他們認為更安全的地方,同時利用更尖端的手段來威逼他就範。但是專家們卻並不贊同他們的這種妄想。
心理學家認為,這是一場難得的心裡攻防戰的結果。而如果擅自對這種結果進行改變的話,那麼很可能就是讓奧創察覺到問題來。對撞機有沒有被啟動、或者能不能啟動,這是歐洲政府自己心知肚明的事情,他們想要在控制預算的情況下繼續維持眼下的這種局面,那麼最好就不輕舉妄動。
此外,科學家們也是建議,最好不用對奧創作太多不切實際的妄想。對方的身軀堅固,已經超出了現代科技所能探究的極限。在這種情況下,連破壞對方的身軀都做不到,更何談逼他就範?而且,逼迫一個智能生命就範,這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對方機械身軀所遭受的破壞是否能影響到其本質的系統核心,這是他們到現在都討論不出來結果的一個問題。而基於此類問題之下,他們到底還是建議,政府這邊的人不要去打什么小聰明。
大家都清楚,這是一個騙局維繫起來的牢籠。而如果因為你的輕舉妄動,讓奧創這個身陷牢籠的猛虎破困而出,再想要抓住他,可就不是想想那麼簡單的事情了。所以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還是按兵不動,繼續維持著這麼一個騙局。而想要讓這個騙局顯得更加真實一點,那麼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就無疑是最合適的了。
這也是眼下這個巡邏人員能夠溜達到這個房間裡的關鍵,儘管說他是內部人員沒錯。但這年頭內鬼有多少那真是誰都猜不出來的一個問題。沒有上級的默許或者放縱,他想要溜達到奧創的位置所在,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怕不是前腳剛一踏進來,後腳就被守衛給打成了篩子。
而現在,他能和守衛有說有笑,甚至還不時地分出兩根煙出去,這足以說明,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溜達了。
「嘿,夥計,我又過來看你了。這是你要的書說真的,把這些中文小說給列印出來,可還真是費了我不少功夫啊。」
「但是你也拿到了足夠的酬勞了,難道不是嗎?」
如同修行者一樣擺出一副盤膝而坐架勢的奧創放下了手裡的書籍,以平靜的語氣對著這個守衛做出了回應。而這樣的答覆,顯然不是這個巡邏人員希望看到的。
「我承認,夥計。我是在這裡面賺取了一點微不足道的酬金,這也是我願意為你做這種事情的主要原因所在。可你也要知道,我所承擔的風險,以及我這麼做所給你帶來的好處。我是本著同情你的原則才這麼做的,不是為了錢,OK?」
「是嗎?那真是非常感謝,我還以為你要對我要求增加你的報酬呢?」
奧創的回答波瀾不驚,倒是巡邏員當即變了臉色。他說那麼多可不是為了這一句感謝,所以也是立刻的,他就清著嗓子乾咳道。
「咳咳,其實吧,我也是想跟你說一聲,我們之間商議好的酬勞似乎有需要再斟酌一下的地方。」
「我覺得我給你提供的酬勞已經夠多了,先生。僅僅只是列印幾張紙的事情而已,難道你還想靠這種簡單的工作來達成自己百萬富翁的夢想嗎?」
這並不在奧創的意料之外,他對於人性的了解早已經是非常的深入。人心的貪婪是無法滿足的,所以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他並不打算慣著這些貪婪的傢伙,任由他們從自己的身上吮吸血肉。哪怕說,他根本不在乎這種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損失。
這是一種拒絕,可惜,既然敢提出這樣的要求,那麼巡邏員自然也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所以他說道。
「我自然是不會做那樣的白日夢。但是你也應該知道,現在的世代可不像是以前一樣安穩。歐元貶值的厲害,你提供的那點酬勞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已經縮水了不止一點。所以,如果按照勞有所得的觀點來看,我理應要求你增加報酬的才對。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拒絕。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也可以理所當然的罷工了,不是嗎?」
這倒是一個正當的理由,奧創不得不承認。同時他也是對類似的情況早有預見。
以歐洲現在的動盪程度,指望經濟上還能保持堅挺,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說,他們還親手摧毀了新紀元以及奧創麾下那些堪稱國家經濟支柱的大型企業。
民生和經濟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勉強維繫下去,除了各國政府的把控之外,也得益於他在被關在這裡之前所制定的一系列策略。如果不是說他事先制定好了策略,通過把控著巨大的資本來維繫著整個歐洲市場的穩定,那麼現在整個歐洲怕是早已經民不聊生,歐元淪落到連當擦屁股紙都會有人覺得咯的地步了呢。
現在僅僅只是貶值,只能說是幸運。當然可能有人不會這麼覺得,比方說這個巡邏員。他就明顯感覺,貨幣貶值的事情已經明顯傷害到了他個人的利益,並且他也開始極力的想要對自己的損失作出補救。
從奧創這個特殊的囚犯身上賺錢,算是他們這些人早已經習以為常的業務。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在做類似的事情。只要不對整個基地的安全造成影響,那麼上面的人也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大家心裡都明白,如今世道不景氣,大家家裡基本上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擋著別人賺錢餬口,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樑眼,打黑槍的。
奧創也算是鑽了這個人之常情的漏洞。所以當對方的要求還在他能容忍的範疇之內時,他也是無不可的反問了起來。
「你打算要加多少?」
「提一半,或者乾脆換成等值的RMB。我倒更希望是後者,畢竟如果是後者的話,下次發生類似的事情我也不至於再提一遍類似的要求。我到底還是要講誠信的,只是在誠信之前,我更需要的生活罷了。」
聳了聳肩膀,巡邏員表現出一臉的無奈。而對於他話語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奧創卻是免不了的疑惑了起來。
「百分之五十嗎?這個速度有些不正常。難道歐洲的政府已經不顧及民生了嗎?任由歐盟貨幣這麼跌落下去的話,最後會影響的可是整個歐盟每一個人的利益!他們不該無所作為的才對。」
「或許他們做了點什麼吧。」
對於自家政府的努力,這個隸屬於軍方的巡邏員則是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顯然,他並不認同自家政府的作為,甚至對其不以為然。
「他們削減了政府開支,降低了銀行利息,甚至許諾增加就業,但這有什麼用。只要外面那群瘋子還在繼續暴動,根本就沒人敢在這種情況下正常工作。更不要說還有那些怪物、巨人時不時的跳出來大戰,把整個世界鬧得天翻地覆了!」
「又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所謂的瘋子暴動,奧創當然能猜出來是那些針對他的民眾的暴動,這在他的預計之內。但是要說什麼怪物和巨人的大戰,這就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了。他意識到這不會是什麼簡單的問題,所以立刻就問出了聲來。
「你說的巨人和怪物的戰鬥,到底指的是什麼?」
「我也只是從新聞上看到。一個高大的巨人,好像是一個叫做斯特蘭奇的醫生變的。他和一個女人發生了戰鬥,然後直接摧毀了小半個巴黎城區。鬼知道因為這些傢伙到底死了多少人,造成了多大的破壞。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是個非常可怕的數字就是了。」
砸了咂嘴,巡邏員的表情多少有一些怪異。既非是對同類遭遇的同情,也非是人類一貫的憐憫。他更像是玩味,好像遭遇了許多之後的習以為常,甚至說是一種冷漠、麻木。而這表現在言語上就是,他甚至還有心情和奧創開個玩笑。
「真是太慘了。我聽說死的最多的就是一群聚集在那裡遊行暴動的傢伙。他們沒有死在那場和你有關係的瘟疫裡面,反而是死在了這種天降的橫禍上面。如果我是他們的話,我大概一定會感到後悔吧。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何必給自己找這麼多的麻煩呢。不過可惜嘍,他們怕是沒有這個後悔的機會了!」
他大約是在嗤笑著那些人的愚蠢。但是這種嗤笑卻讓奧創感覺到分外的詫異。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人類了,可是在很多時候,人類這個物種還是會讓他感到詫異。
「你為什麼會感到可笑呢?先生。要知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同類,乃至於你的同胞。哪怕是是基於人類最本質的同理心和同情心來看待,你也應該是對他們的遭遇給予同情和致哀的才對。為什麼你會把這當做是笑料,難道這真的有值得你發笑的地方嗎?」
「我為什麼不能覺得可笑?」巡邏員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他倒是沒有發火,而是把手裡裝訂起來的書籍放在了奧創的跟前。隨後的,他就為自己的行為做出了這樣的辯解。
「我是法國籍阿爾及利亞人,綠教徒。和你口中的那些人既算不上同類,也很難被稱得上是同胞。即便說我們都有一個人類來作為前提,但是這個前提到底也太廣泛了些。」
「就好像是我們很難對中東那裡的人產生同情心一樣,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並不把他們當做同類,我們怎麼可能會日復一日的對他們發起戰爭?而區區一個地中海的距離尚且能把我們分割成這樣的兩部分,更不要說,在自我認知上,我這種聰明人和那些個蠢貨的距離了。」
「不管你再怎麼詫異和奇怪,我也很難把那些愚蠢的傢伙當做是我的同類。我既不認識他們,也很難去了解他們的想法。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同情他們的遭遇,就因為他們的愚蠢給他們遭來了這種可怕的結果?別鬧了,夥計,這不該是所有正常人都喜聞樂見的事情嗎?」
以無所謂的態度說著這麼一番讓奧創默然的話,巡邏員擺了擺手,就哼著小曲自顧自的走開了。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會是一個問題,而這,恰恰是奧創所認為的最大的問題所在。
人類要是連彼此都無法接受,那麼何談接受他們這樣的異類呢。而要是不能,那麼他有怎麼才能開創出自己想要的那個未來呢?
他不禁再度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