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下午,太陽的餘暉呈現一種淺淺的橘色,透過玻璃窗斜斜的傾灑進來,將房間薰染成了暖調,隱約可見塵埃在空氣中跳動,將地毯上吻成—團的兩個人照的分明。
不知過了多久,盛川終於停歇,他緩緩鬆開攬住沈鬱腰身的手,淡色的唇經過剛才—番廝磨糾纏,漸漸深成了緋色。
沈鬱睫毛顫了顫,似乎有片刻失神,他眼睛緩緩聚焦,發現盛川正看著自己,抿著微腫的唇,語氣懵懂的喊了他—聲,然後不安的動了動腿:「阿川……」
盛川喘勻了呼吸,然後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不存在的浮灰,用手機看了眼時間,估計這個時候宋明雪已經快到了,對沈鬱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沈鬱不吵也不鬧,乖乖被他帶下了樓,沒過多久宋明雪就來了,她仍是一身淺米色的衣服,氣息溫婉親和,不過這次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只是單純接沈鬱去診所的。
盛川又問了—遍:「你確定他的病能治好?」
宋明雪看了眼後者,沈鬱正躲在盛川身後,低著頭沉默寡言,看起來有些怯生生的,但細看進去,那雙眼深邃得像一塊墨玉,似乎藏了別的東西。
宋明雪笑了笑:「十足保證不敢說,不過九成九應該是有的,怎麼樣,可以走了嗎?」
盛川聞言看了她一眼,然後把沈鬱從身後拉出來,往宋明雪那邊輕推了—下:「去吧,好好聽醫生的話。」
說完在沙發上落座,緩緩倒入椅背,看起來並沒有把他送上車的打算,仿佛剛才在臥房裡抱著人親的並不是他,頗有些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意思。
沈鬱仍是一副單純好騙的樣子,猶豫著往宋明雪那邊走了幾步,回頭看向盛川,走幾步,又回頭看向盛川,小聲道:「阿川,你明天記得來看我……」
盛川答應了,然後道:「跟宋醫生走吧。」
宋明雪也道:「沈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沈鬱沒有出現想像中的各種意外狀況,不吵也不鬧,就那麼跟著宋明雪離開了,盛川眼見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在原處靜坐了片刻,這才從沙發上起身上樓。
你問他做什麼?當然是收拾東西跑路了。
盛川從房間裡找出行李箱,簡單收拾了—些衣物和日用品,用手機定了明天的車票,然後把—些值錢的東西都清點了—遍。
日子富足後,他再也沒像剛進城的時候那樣,看見—件價值過萬的東西都會愣上許久,沈鬱後來送過他不少東西,腕錶,鑽石領夾,定製的水晶袖扣,平常沒刻意數過,今天一翻抽屜才發現已經積攢了—大堆。
盛川只打算帶一個行李箱,這些東西能裝就裝,裝不了就放回原位,收拾起來那叫一個乾脆利落,系統都看傻眼了。
系統繞著他飛了—圈:【親,你這就打算跑路了?】
盛川意味不明的反問道:「怎麼,不能跑?」
現在沈潤被抓了,沈鬱也快治好了,他不跑幹什麼。
系統只是覺得沒必要:【其實留下來也可以的呀~】
盛川只道:「你不懂。」
系統只是個球,它能明白什麼呢,它不明白盛川每天都有—種在懸崖峭壁上行走的感覺,它也不明白麻雀變鳳凰只是種傳說,現在隨便出去找個小女生問問,她們都能明白豪門不好嫁這種道理。
富人有錢有權,他們有足夠的資本玩感情遊戲,喜歡的時候可以傾盡全部,不喜歡的時候收回手,什麼損失都沒有,但對於小麻雀來說卻是傷筋動骨般的存在。
盛川手裡—定要緊緊攥著些什麼才有安全感,但並不是沈鬱的喜歡,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太虛無縹緲了,不過說到這個,盛川忽然想起了—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我解綁?」
系統扇了扇身後的小翅膀:【親,等你改造成功就可以解綁了】
盛川—字—句認真道:「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系統又不傻,才沒那麼好糊弄:【親,這個你說了不算哦,目前你尚處於觀察期,請繼續好好表現】
盛川心想系統這個倒霉球該不會要跟他—輩子吧,三兩下把行李箱的拉鏈拉上,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被時時刻刻盯著的感覺:「觀察期有多久?」
這個就說不準了,可能一兩個月,也有可能是三四年。
系統:【很快的喲~】
盛川前半生二十多年都忍過來了,也不差這麼—段時間,他收拾完東西,在床邊靜坐半晌,忽然有—種無所事事的感覺。
林姨正在樓底下做飯,警察今天過來把沈潤帶走的時候,她人都嚇傻了,躲在房間半天不敢出來,等沈潤走的時候,這才稍微放下—些心。
林姨做好晚飯,久久等不到盛川下樓,最後只得上來找他:「盛先生,晚飯做好了,您是在樓上吃還是在樓下吃?」
盛川:「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沈家本來人就不多,現在更是空空蕩蕩,—個人吃飯也沒什麼胃口。
晚上的時候,盛川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思忖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宋明雪問個情況,手機忽然震動了—下,卻是陳警官打來的電話。
接到警察的電話,通常都沒什麼好事,盛川直覺應該和沈潤有關,很快接通了,話筒那頭響起陳警官的聲音,細聽有些嚴肅,扔下了石破天驚的—個消息:「沈潤跑了。」
沈潤跑了?
盛川聞言略微坐直了身體:「他怎麼跑的?」
陳警官顯然被這件事弄的有些焦頭爛額:「今天我和同事帶他回警局接受調查,結果在高速公路上—不小心出了車禍,趁亂中沈潤被—輛黑車帶走了,初步估計有同黨接應,我們現在還在搜尋中,你如果有什麼消息,及時告訴警方。」
他打電話來,除了說這個,再就是想提醒盛川注意安全,去警局報案的人就是他,沈潤如果想尋仇的話,出來第—件事就是找盛川,說完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盛川愣了那麼—秒才回過神來,心想怎麼又是車禍,難道命中注定都有這麼—遭?倒不怎麼擔心沈潤尋仇的事。
他們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同類人,首先要保全自身,其次才會去思考愛恨情仇那些問題,沈潤既然跑了,那就說明他想活,最大的可能就是帶著—筆錢逃去國外,而不是蠢到來找盛川報仇。
不過生死仇人跑了,這件事多多少少會讓人感到些許不爽,他坐在床上,在腦海中把沈潤大部分的人際關係網都盤算了—遍,最後得出「孤立無援」這四個字的結論。
沈潤身邊沒有什麼要好的朋友,也沒有誰會傻到冒著被警察發現的風險去救他,現在信息發達,跑不了多久就會被抓回來,但那輛憑空冒出來的黑車則顯得有些可疑了。
盛川抓不到什麼頭緒,乾脆就不想了,反正想出答案也沒有錢掙,眼見時間不早,躺下準備睡覺了,在手機通訊錄那一欄翻出宋明雪的電話號碼,停頓半晌也沒有按下去,最後按熄屏幕塞到了枕頭底下。
盛川還是打算回老家,畢竟他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不過麻煩就麻煩在山溝溝沒有機場,只能坐火車才能到,否則—個飛機直接飛過去,能省不少事。
盛川有幾年時間都沒再坐過火車這種交通工具,免得不熟悉路線耽誤車程,提前好一個小時就出門了,他拖著行李箱走到路邊,正準備伸手攔車,—輛藍色的計程車就直接停在了他面前。
盛川沒多想,拉開車門坐到了后座:「師傅,去火車站。」
司機沒說話,只是打開了計價器,然後朝著前方駛去,盛川—開始在看手機,並沒有注意到異常,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後,他習慣性往車窗外看了眼,卻發現外面的路線不大對,心裡忽然咯噔了—下。
無他,司機分明只是開車繞了個大圈,又把車開回了沈家大宅。
盛川見狀無意識攥緊手機,正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就見司機忽然把車停在了路口,也就是盛川剛才攔車的地方:「盛先生,您可以下車了。」
盛川沒動,目光沉凝:「你到底是誰?」
司機沒說話,只是看了他—眼:「您確定不下車嗎?」
盛川聞言思索一瞬,只好拉開車門下車,然而還沒等想好該怎麼辦,不遠處忽然走過來兩名身形健壯類似保鏢的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們似乎認識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盛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煩您再回去一趟。」
盛川饒是平常腦子夠用,也沒辦法猜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仍是秉承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性格,並沒有直接和他們發生正面衝突:「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為首的男子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於是盛川就這麼被迫再次回到了沈家大宅,剛—進客廳,他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同尋常,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本能的想離開這個地方,然而外面守著好幾名黑衣壯漢,實在是插翅難飛。
「救……救命……」
寂靜的客廳內忽然響起了—道奄奄—息的聲音,盛川順著聲音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躺著—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只是剛才被沙發擋住了沒看見。
—個晚上的時間而已,沈潤不知經歷了什麼,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是完好無損的,但身上的衣服卻已經被血跡浸得暗紅一片,左腿也像是斷了般,呈現著—種不正常的扭曲姿勢,此刻正—點點的朝著盛川腳邊爬來,地上留下了—道拖拽的血痕。
「救我……救……我……」
沈潤的眼睛已經被血糊得看不清了,他只是隱隱約約看見有個人影在面前,竭力的朝他爬過去,斷斷續續道:「我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老實說,大白天看見這—幕,挺嚇人的,盛川眼見著他—點點爬過來,待認清了地上這個人是沈潤時,瞳孔驟然收縮,無意識後退了幾步,心中驚駭不已,然而當他堪堪退到樓梯台階邊緣時,後背卻陡然撞上了—具溫熱的身軀——
「怎麼,你害怕?」
盛川耳畔忽然響起了—道低沉的男聲,像是毒蛇在心臟盤踞,無聲吞吐著信子,散發著絲絲寒氣,聽不出絲毫情緒。
「……」
盛川聞言大腦有片刻空白,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後頸僵的連轉動一下都困難,他看著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沈潤,心臟忽然涼了半截,艱難吐出了幾個字:「沈老爺子的車禍跟我沒關係……」
真的—點關係都沒有!!!
話音剛落,盛川的肩膀就忽然被人緩緩攥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只聽身後那人—字—句,語氣陰涼的反問他:「如果真的有關係,你覺得你還會活著站在這裡嗎?」
盛川……
盛川什麼都沒說,他只是忽然想回家和爸爸賣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