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司予怯生生地蹲坐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可憐模樣,最能激發人內心深處的保護欲。

  眾人心道,怪不得一路上顧師兄會照拂於司師妹,就連他們看著也想護她無憂。兩位師姐想來也是妒忌顧師兄對司師妹另眼相待,才會趁著顧師兄打坐調息不問外事之時,刻意為難司師妹吧。他們若任由此恃強凌弱之事發展下去,當不是君子所為。

  幾位師兄當即自發站在司予身前,將白馥芷與李師姐隔離在外,一副「司師妹由我們保護」的模樣。

  氣得白馥芷止不住地發抖。

  司予真是個掃把星!不!是喪門星!自從她來了華陽門,一切都變了!顧師兄變了,就連眼前這些師兄也變了!這些她從前根本不會正眼瞧的師兄們,事事處處順從吹捧於她,可如今竟然這般對她!

  李師姐見白馥芷氣成這般模樣,一邊暗罵司予這個狐媚子,一邊好言勸慰白馥芷:「快莫氣了。」

  可白馥芷氣得狠了,著實忍不住,一時衝動祭出自己的仙劍,劍尖直指司予,恨聲道:「司予,我究竟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般待我?」

  一直作壁上觀的司予適時地哭唧唧了幾聲,縮著身子害怕地往幾位師兄身後躲。

  幾位師兄見著這樣的小姑娘,心疼至極,正要為她主持公道,忽然聽得顧塵光道:「司師妹救了我,你莫要為難她。」

  這句話正是對白馥芷所說。

  白馥芷心道,司予不過是個廢物,哪裡有能力搭救顧師兄了?若不是顧師兄要一邊應敵,一邊顧及這個拖油瓶,又哪裡會受傷?顧師兄果然對司予這廢物是極好的。

  白馥芷又是心痛,又是憤怒,可此時此刻,就連李師姐也來勸她莫衝動,她被迫收了劍,胸中鬱結之氣更甚。

  司予見著顧塵光已然清醒,忙過去攙扶起他,提醒道:「顧師兄,我們回鎮裡,你先休養幾日。」

  踏靈淵極為危險,危險重重,此處妖獸尚未除淨,且還未拿到治癒松虛真人的映山草,既然眾人皆已進入踏靈淵,其實一鼓作氣是最好的。可顧塵光著實傷得太重,幾位師兄倒也極為體諒。

  幾人原地休整一番,準備原道返回。

  可就在此時變故突起。

  仿佛是突然之間,天光就陰沉下來。眾人只覺得有陣陣陰風吹過,渾身發冷,就如同浸泡在冰水之中一般,寒意直侵入骨髓。

  司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師兄驚道:「不好!這是鬼氣!」

  是濃郁的鋪天蓋地的鬼氣。

  李師姐也慌了:「哪裡來的這麼多怨魂?」

  顧塵光與司予沉吟片刻,同時道:「是萬妖陣。」

  除去顧塵光與司予,其他幾人在進入踏靈淵之前,也聽聞了萬妖陣一說。只是幾人尚無緣見到萬妖陣。

  那萬妖陣在過去的無數年間,源源不斷地產生妖獸。那些妖獸捕食生魂為食,被它們生吞食掉的靈魂便會變成怨魂,盤桓在萬妖陣中,久久無法離散。

  可如今萬妖陣陣眼被毀,萬妖陣自然就破了。原本被禁錮在萬妖陣中的怨魂,一旦無所約束,自然便會散逸出來。

  不知是哪位師兄大喊了一聲:「快跑!這些怨魂無法離開踏靈淵,出了踏靈淵便安全了!快跑!」

  眾人立刻御劍往外逃竄。

  因為顧塵光重傷無法御劍,而司予尚未學會御劍術,因此有兩位師兄分別帶著二人一起飛。那兩位師兄都是各峰資歷較淺的弟子,因帶著一個人之後,御劍速度便明顯放緩下來,很快便落在大部隊最後。

  白馥芷扭頭一瞧,見顧塵光落在後面,心中著急,便催促帶著他的師兄道:「師兄你快一些!」

  話音剛落,她突然看見隊伍最後一位的司予,心中突然生出一計。

  白馥芷暗暗手中掐訣,指尖一彈。載著司予的師兄忽然覺得撞在一個屏障之上,衝撞之力震得二人險些掉下長劍。

  司予奇道:「師兄,怎麼啦?」

  那位師兄著急道:「前方有結界啊。」他著急地敲擊著拿層結界,「我們……我們出不去了!」

  眼看著他們前方的幾位師兄與兩位師姐越飛越遠,而他們二人卻被困在這裡,無法前進一步,那位師兄越發著急,逐漸亂了手腳。

  天色越來越暗,就像是夏日的陰雨天前夕,山雨欲來的感覺。

  溫度越來越低,鬼氣越來越重,那些怨魂似乎已經追了上來。

  師兄急得手足無措:「怎麼辦?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自言自語道,「對,叫師兄們來幫忙!對,就這樣!」他開始大聲呼喊,「我們還在這裡!我們還在這裡呢!」

  她的嗓門確實大,越飛越遠的師兄們終於聽見了。

  幾位師兄二話不說,立馬掉頭回來。

  白馥芷急道:「怨魂要來了!你們還不趕緊往前跑,怎麼飛回去了?」她見李師姐也要折返回去,忙伸手拉住她,「你怎麼也要回去?」

  李師姐奇道:「同門有難,我們自然要幫忙的。」她沒有發現白馥芷的異樣,反手拉上她,「快,我們也跟上去。」

  李師姐都這般說了,白馥芷自然不好再勸阻,只能跟著回去了。

  那層結界仿佛是一條分界線,結界的里端黑暗一片,結界的外面尚有天光,整個空間黑白分明,望之可怖。

  幾位師兄著急道:「這是哪裡突然冒出來的法陣?怎麼剛剛沒有,偏你們遇上了?」

  李師姐也道:「趕緊破了這法陣吧,冤魂都跟來了。」

  司予心道,破陣哪裡是什麼簡單之事,若是知道這陣法的陣眼在哪裡,直接暴力破除便是了,可她此時全然無法找到這個陣法的陣眼在哪裡。

  白馥芷見著眼前的情況,不免有些擔心。她其實只想看著司予命喪踏靈淵,卻並不想陪她一起身陷險境。都怪這群多管閒事的同門。大難臨頭各自飛,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偏他們這群傻子要高風亮節,講究什麼同門之誼,還非得拉上自己。

  眾人在此處耗費了許久時間,最後,終於在顧塵光的指揮下,破開了這道結界。

  只可惜結界內的怨氣已經凝聚足夠多。在破開結界之前,結界內早已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如今結界消失,那濃郁的黑暗便鋪天蓋地地流了出來。

  外面的眾人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馭起長劍,飛也似地向外逃命。

  可惜為時已晚。

  山一般的怨魂席捲而來,將眾人困在中央。無論往哪個方向去,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白馥芷又急又怒,忍不住抱怨道:「司師妹就是個喪門星,專克同門,這回你們可信了。」

  眾位師兄疲於奔命,無暇回話。

  倒是李師姐道:「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快走啊!」

  置身於漆黑中,眾人喪失了方向感,便如無頭蒼蠅一般。

  怨氣極為強大,怨靈直接吸食人生魂。幾位師兄功法不深,在這怨魂叢中,漸漸便有些力不從心。

  有幾位法力低微的師兄,竟直接從長劍上摔了下來。

  幾人皆不願丟下同門,立刻便有人背上不省人事的同門繼續奔逃。

  但很快,幾乎所有人都倒了下去,只剩下司予,顧塵光與白馥芷三個人。而白馥芷也是神色恍惚,不知還殘存有多少理智。

  此時情況危急,眾人不省人事,顧塵光又有傷在身,司予再無遲疑,雙手結印,施展鬼降之術。

  「萬鬼千煞,妄念歸墟;以爾為祭,供吾所驅。」

  隨著少女的吟唱,黑氣逐漸消散,漸漸有天光露出。

  而後,追逐眾人而來的濃郁鬼氣,竟然像是懼怕他們一般,如退潮的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向外退去。

  就在所有的怨魂消散之後,一株綠油油的草憑空生出,從天而降,落在司予的手掌心中。

  顧塵光道:「這是映山草。想不到這種草竟是怨魂澆灌出來的。」

  「原來這便是映山草啊。」司予開心地將映山草裝進自己的儲物手串中,「顧哥哥,等幾位師兄醒來,我們便可以出去了。」

  顧塵光尚未回答,便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在一旁道:「你方才用了什麼妖術?」

  司予一愣,循聲望去,竟然是白馥芷。她不知何時竟清醒了過來。

  顧塵光低聲道:「不是妖術,是我顧家術法。」他拍了拍司予,「好了,予兒去喚醒各位師弟吧。」

  顧塵光言之鑿鑿,白馥芷即便心中疑惑,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盯著司予的目光越發深不可測。

  司予撇了撇嘴,也不知這位美人兒又在憋什麼壞水。今日這莫名其妙的結界只怕也是她的手筆。

  眾人清醒過來之後,紛紛後怕不已。大家元氣雖傷,卻根本無暇原地修整,只一門心思往外逃命。

  踏靈淵果然危險,非他們己所能及,還是儘早回歸宗門,向師父長老們求助,另擇功法高深的師兄師姐吧。

  回到小鎮時,已是傍晚了。

  幾人精疲力盡,又腹中飢餓,便在下榻之處隔壁的飯館點了一桌酒席,也算是犒勞自己的一番辛苦與冒險。

  顧塵光沒有與眾人在一處,先回去休息了。

  司予吩咐小二將飯菜送去顧塵光的方便,眼角餘光瞥見窗外人群中一人,忽然一驚。

  他們在二樓,視野開闊。夜幕已黑,燈籠高懸,街上人來人往。人群中,有個小小少女,一身紫衣,正彎腰在一個攤子前挑選什麼。

  她笑得歡樂,神情天真無邪,正是夜姬。

  司予下意識地起身,愣怔片刻,又坐了回去。

  夜姬來此處,定是尋她有急事,待眾人睡了,她再去夜姬處問一問。

  司予心中一心想著夜姬,竟未發現白馥芷也順著她的目光,正看著那紫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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