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按照陸緹的指示,雙手掐訣心中默念,再一睜眼時,已經換了另外一個空間。
「予兒。」
她尚未站穩,便從旁邊衝出來一人,將她摟進懷中,護著她走到牆邊。
「這裡很危險。」
司予扭頭一瞧,果然是顧塵光。
他的白衣沾了青苔,手背上多了一道傷痕,還在流著血。
倒是難得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個煞氣空間究竟有多麼厲害。
司予四處打量這個空間。
他們似乎是在一口枯井之中。這口枯井面積極大,能容得下十幾個人同時站立。枯井壁由青磚搭建,青磚表面長滿了苔蘚。井底還有一些積水,剛好沒過他們的腳背。潮濕陰冷,滿是戾氣。
這是煞氣空間,也是這個結界中的生門所在。
司予仰頭望著圓形的天空,道:「陸緹說,只要能從這口枯井中逃出去,我們便能夠離開他的法陣結界了。」
只見井口處的空氣正微微流動著,像水波一樣泛起漣漪。
那便是鬼氣了。須得有成百上千個怨鬼聚集在一處,才能引起如此顯眼的變化。
顧塵光皺眉道:「這個法陣禁錮了我的七成靈力,出口處怨鬼無數,想要出去有點難。」
司予一愣:「顧哥哥,陸緹禁錮了你的靈力?他為什麼要禁錮你的靈力?」
「不知道。」顧塵光沉吟道,「予兒,你與陸師弟向來交好,可發現他近日有什麼異樣。」
方才周鼎懷疑陸緹故意引導他們使用鬼降術,如今見顧塵光也對陸緹有所懷疑,司予心中警鈴大作。但仔細回憶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竟也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只除了今日。
今日,陸緹真的會蠢到結錯陣法嗎?又真的會無法控制自己的陣法嗎?可陸緹雖害得她陷入這莫名其妙的法陣之中,卻並未禁錮她的靈力,告知她出去的方法,還在開啟法陣前就安慰她「別怕」。
陸緹若是誠心想暗算她,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這件事當真奇奇怪怪。
司予遲疑道:「陸緹……並沒有什麼異樣。」
只除了他可能是一個穿書者。
正想著,周鼎忽然出現在二人身前:「小姑娘,這回你相信我的話了吧?你們只憑自己便想從從這裡出去,可沒有那麼容易。我可以幫你們出去。」他雙指併攏,一點自己的眉心,「你只需要記得你的承諾。」
看著周鼎眉心一閃而過的紅色亮光,顧塵光大驚:「這是血誓!」他警惕地將落塵劍橫在胸前,質問道,「你是何人?又與誰結了血誓?」
周鼎卻不答他,只顧盯著他手中的劍:「這是落塵劍啊,落塵劍怎會在你手中?」
司予卻不想讓周鼎知道他們與祖提的關係,忙打岔道:「顧哥哥,他是周鼎,與我結了血誓。」
「赤陽峰第十二任首座?」顧塵光緊張地看著司予,「他與你結了什麼血誓?」
周鼎摸著鬍子笑道:「小子莫要緊張。不過是想要拜託這位小姑娘幫我找一樣東西。找到那樣東西,這血誓自然就解了。你放心,我一把年紀了,不會為難她。」
顧塵光道:「是什麼東西?」
「也不怕告訴你,是全息之燈。」周鼎頓了頓,「我也是為了這小姑娘好。那一息總不能永遠留在她體內,早晚是個禍害。」
「全息之燈?」顧塵光回頭看著司予,「一息?什麼一息?予兒,你體內有誰的一息?」
司予拉著顧塵光的手,想用撒嬌把這件事給囫圇過去。見顧塵光不上當,便只能道:「顧哥哥,這件事說來話長,等出了這結界我再細細說給你聽,好不好嘛?」
周鼎也道:「好了,現在不是聊這些事的時候。此處不易久留,你們需要儘快出去。」
顧塵光皺眉道:「可如今我靈力只剩下三成……」
「三成。」周鼎琢磨道,「你們那位朋友可真是好算計。三成靈力,你無法施展高深的法術,卻剛好夠你使出鬼降術。我便說他是迫你們使鬼降術,小姑娘和空見還不相信。」
被周鼎這麼一說,司予原本一團亂麻的思緒突然有些理清了。
怪不得她總覺得陸緹對她沒有壞心思,原來陸緹的目標可能根本就不是她,而是顧塵光。
二人候場之時,陸緹就一直在念叨,念叨顧塵光何時才能來觀看他們對戰,顯然是盼著顧塵光能來的。他功法不及顧塵光,無法直接對顧塵光下手,那就只能另闢蹊徑曲線救國。他將她騙進這法陣中,那顧塵光便自然會跟進來。他甚至還想逼迫顧塵光使出鬼降術……
司予思忖,鬼降術啊……陸緹若當真是穿書者,那麼按照原書的劇情,他自然會以為顧塵光身懷鬼降術。他逼迫顧塵光使出鬼降術,難道是想讓華陽門早日發現,顧塵光竟有修煉的鬼道術法,而後早早將他這棵未來的魔尊苗子扼殺在搖籃中嗎?
陸緹想要阻止未來正魔大戰的發生?挽救無數仙門之人的生命?
所以說……
陸緹是一個維護世界和平的正義穿書者?
這個邏輯似乎是通的,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司予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又一時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還能御劍吧?」周鼎道,「我幫你們攔住怨靈,你們趁機御劍衝出這枯井。」
顧塵光道:「前輩,那些怨靈有上千個之多,你一個人怕是攔不住他們。」
周鼎仰天一笑,竟有種豪邁之感:「且試試!」
說罷,他猛地向上衝去,如一支離弦之箭。
而顧塵光當即抱著司予跳上落塵劍,只等周鼎放出信號,二人便趁機逃出這枯井。
一時間鬼哭聲遍地,一聲高過一聲,重重疊疊的聲音糅雜在一起,叫得司予頭皮發麻。
有腐臭的污濁之血如落雨一般從天而降。
空見罵了一句娘,立刻鑽迴風回鈴中。
司予也「呀」了一聲,埋頭往顧塵光懷裡鑽,連聲道:「太噁心了。好噁心啊。」
那些污濁之血仿佛已經發酵了上千年,參雜著各種各樣最極端的臭味,黏黏膩膩地貼在她的肌膚上。
司予本不是這樣矯情之人。她一個人時,不怕黑、不怕痛、不怕髒。可一旦身旁有了別人,且這個人是能夠護佑她的,她便不自覺地就願意示弱了。
顧塵光一邊盯著周鼎,伺機而動,一邊以所剩的三成靈力勉力撐起一道結界,將那些污血隔離在外。
司予正躲在顧塵光懷中,拿帕子擦著肌膚上的污濁之血,只聽得顧塵光道:「予兒,抓緊了。」
司予剛下意識地抱緊了顧塵光的腰,落塵劍便猛然抬升,載著司予與顧塵光二人,直衝井口而去。
尖利的落塵劍衝破結界的束縛,帶著二人回到法陣之外。
看到二人平安無事,從法陣中出來,眾人爆發出一陣歡呼。
伍方方、蘇見淺以及陸緹紛紛跑來司予身邊。
蘇見淺一把抱住司予,一迭聲地道:「出來就好,出來就好,總算是有驚無險。」
而伍方方就誇張很多了,他激動地也不說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盯著司予傻笑。
司予一邊安慰這兩個人,一邊不著聲色地打量著陸緹。
陸緹嘴裡說著「小美人兒沒事兒太好了」,眼神卻又悄悄看著顧塵光,臉上一閃而過複雜的神色。那神色有些奇怪,司予竟然一時沒看懂。
司予扶開蘇見淺,一把拍在陸緹的肩膀上:「大緹,我拿你當朋友,你竟然敢暗算我?」
陸緹矢口否認:「學藝不精,學藝不精罷了。咱倆鐵磁,我怎會暗算你?」
表情沒有一絲異樣。
「你不止暗算我,你還暗算顧師兄。」司予仿佛只是一句隨口的抱怨,也不等他答話,便又道,「我破開了你的法陣結界,這一場算誰贏?」
「自然算你贏。」陸緹忙道,「小姑奶奶,這場算你贏,我甘拜下風。」
經過幾位考官判定,此局乃司予贏。
判定結果一出,與司予交好的弟子紛紛歡呼道:「司姐長臉啊!」
而與司予不對付的弟子則噓聲一片,尤其以暗算了她的幾名弟子噓聲最響。
司予冷冷地盯著他們看了一眼,這幾個人她記住了。
伍方方作為考官,還有工作沒做完。顧塵光便以司予受到驚嚇為由,親自將她送回了赤陽峰。
到達赤陽峰後,顧塵光忽然道:「予兒,全息之燈、一息和鬼降術……」
司予忙道:「顧哥哥,我今天好累哦,回頭再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顧塵光臉色沉了沉,他知道這是司予的推托之詞,但是既然她不想說,他便也不願強迫。於是點了點頭道:「下個月,我帶你去踏靈淵。」
司予一愣:「踏靈淵?」
踏靈淵是哪?
但她隨即反應過來,前幾日江半深曾托顧塵光去為師父採藥,那藥草正生長在踏靈淵中。
「那藥草不是要過幾個月才能採摘嗎?」
顧塵光道:「先移植回來,過幾月再採摘也是一樣。再者,」他看著司予,「你的血誓不能拖,全息之燈便在踏靈淵中。」
司予發現自己還在迷糊中,顧塵光便已經將一切計劃妥當。這種躺贏帶飛的感覺有點爽,以至於司予忽然認真考慮起來,是否應該將全息之燈、一息和鬼降術和盤托出。
顧塵光走後,司予休息了一會兒,便聽聞陸緹來尋她。
本以為陸緹是要為今日之事向她道歉,誰知那陸緹竟然一言不發地皺眉看了她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小美人兒,你本是個早死的命格啊。你且與我說說,你是如何度過八歲時的那場大劫的?」
司予眉毛一挑。陸緹這廝莫不是終於發現,她其實便是那個只出現在顧塵光童年回憶里的一筆帶過的早死小炮灰了?
她並不想承認。
司予不動聲色地從懷中摸出那包吃剩的瓜子,砸到陸緹臉上,震驚道:「你才是早死的命格,你們全家都是早死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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