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少年,若是教育不好,就是會這般手欠又嘴賤,以逗得女孩子臉紅為樂趣。
司予從蘇見淺懷中掙扎出來,從腕上褪下一個玉鐲子遞給少年,豪氣沖天道:「買你從蘇姐姐眼前消失夠不夠?你這個人,你好煩哦。」
少年笑道:「喲,這怎麼還有個小氣包呢,氣鼓鼓的還怪可愛的。」他彎腰湊近司予,吊兒郎當地笑著,「小美人兒,就這麼個鐲子就想買斷本少爺的行程啊?」他搖著摺扇,神色極為得意,「知道本少爺是誰嗎?松陵島陸家聽過沒?」
「原來是松陵島陸家啊。」司予抑揚頓挫地拉長了音調,一副久仰大名的姿態,而後迅速接上一句,「沒聽過哎,我和蘇姐姐都出身於普通人家。」
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神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陸緹:……
自以為陸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陸緹臉上的自豪神色還沒來得及收,準備好的一大堆自吹自擂的溢美之詞便被司予的一句「沒聽過哎」給憋了回去。
就很氣。
這小美人兒長得漂漂亮亮可可愛愛,怎麼一張嘴就這麼會氣人呢?
其實司予雖這樣說著,卻悄悄打量了少年一番。松陵島陸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四大世家少有拜入其他宗門的子弟,尤其是以今日這種方式拜師求學的,唯獨陸緹是個例外。
說起來,其實宗門與世家最為看中的內門子弟,大都是因緣際會千挑萬選的幼童,兩三歲便抱回去細緻教養。最出色的一批內門弟子,才能升為嫡系弟子,比如華陽門的江半深。而像華陽門這樣,每五年開山門招進的弟子,實則只能算是外門弟子,資質成就往往遠遜於內門弟子。但也有個例外,比如華陽門的顧塵光。顧塵光以外門弟子身份入門不過六年,便已躋身為嫡系弟子,與江半深並稱「華陽雙壁」,也算是一個傳奇。
陸緹是陸家幼子,以他的身份與受寵程度,家人是萬萬不許他做華陽門外門弟子的。可惜他是個從小就被祖母嬌慣壞了的紈絝,但凡父母稍稍不由著他的意,便要大鬧一番,甚至不惜上演離家出走的戲碼。
原書中,陸緹因父母給他訂了一樁不喜歡的婚事,便連夜收拾包袱上了華陽,成了華陽的外門弟子。作為男主的好哥們、好兄弟,他也算是書中的重要角色。這種角色,司予輕易不會與之交惡,當然了,能攻略最好。
司予佯裝氣鼓鼓地將玉鐲重新套回手腕上,嘴裡嘀嘀咕咕的:「你好貴哦,那我們不買了。」她偎在蘇見淺身上,「反正路是華陽門的,你要走就走嘛,我和蘇姐姐才不管你呢。」
她現實得很,既然這紈絝是陸緹,那便由著他去吧。反正陸緹這小子也就是手欠嘴賤了些,心倒不壞,做不出什麼惡事。
陸緹仿佛看不到司予的白眼和蘇見淺的冷臉,大咧咧地搖著把摺扇,死皮賴臉地跟著二人,嘴裡還不饒人:「小美人兒這麼凶,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司予沖他一吐舌頭:「要你管,嫁不出去也不嫁給你。」
陸緹「呵」了一聲:「你當陸家是那麼好進的?就算你想嫁,本少爺還不樂意娶呢。」
華陽門的規矩,走上華陽山頂之人,才能入得華陽之門。是以陸緹即便能御劍,想要拜入華陽,也只得跟著司予和蘇見淺一步一步走著。
這條路,路面頗為坑窪,還有枯枝斜斜伸出,擋在道路上。隨著二人小學雞般鬥嘴,山越來越陡,路越難越難行。
蘇見淺走得艱辛,但她性子堅韌,雖說拜入華陽並非是她主動選擇之事,但既然踏上了華陽山,她便不肯輕易放棄。
司予裝得艱辛,因與陸緹鬥著嘴,時不時就會忘記自己的人設是一個只有粗淺修為的小白,動輒健步如飛不說,還蹦蹦跳跳地繞著蘇見淺轉一圈,小兔子似的。
陸緹倒是如履平地,但他相當不滿意攔路的樹杈子劃破了他漂亮的衣服,不住地吐槽:「這路好難走!小美人兒,你選的什麼破路?」
司予氣鼓鼓地懟他:「你嫌棄難走,那你換條路走嘛,不要跟著我們啊。我和蘇姐姐還嫌棄你這個跟屁蟲呢。」她「略略略」做了個鬼臉,「跟屁蟲,哼。」
陸緹:……
這小美人兒怎麼回事?
他陸家小少爺,長得帥,身世好,修為高,從來都是眾人追捧的對象,尤其招小娘子們愛慕,幾時被這樣嫌棄過?
「啪」地合上摺扇,拇指一蹭鼻尖,他衝著司予挑了挑眉:「很好,小美人兒,你引起本少爺的興趣!」
蘇見淺驚道:「你要做什麼?」
她原本已累得大喘氣了,此時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將司予一摟護在懷中,隨手拔下司予髮髻上的釵子,指著陸緹如臨大敵,大有「你敢前進一步就拼死殺了你」的氣勢。
陸緹:……
搞、搞什麼?這大美人兒到底腦補了些什麼黃色廢料?話本子裡不都是這樣耍帥的嗎?她們平素都不看話本子的嗎?
「小美人兒還沒及笄吧?就這種黃毛丫頭,我能做什麼?」陸緹無奈地捏著額心,打了個「放下」的手勢,「你、你放下釵子啊,有話好說……」
「蘇姐姐,他開玩笑的。」司予拿回桃枝劍,插回髮髻中,「你不要擔心。」
蘇見淺是真的將司予當成自家小妹了,擋在她與陸緹中間,低聲道:「你年紀小,不知人心險惡。」又對陸緹道,「陸公子,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司姑娘年紀小,還請陸公子慎言,莫要嚇到她。」
大美人兒老母雞護崽一般,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
陸緹惹得姑娘發了怒,自己倒是有些慫,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試圖轉移話題:「小美人兒姓『司』啊?那是明司山司家的姑娘嗎?」他陪著笑,「本少爺與你兄長司珩很相熟哦,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本少爺?」
司予聽到「司珩」的名字,心中一沉,情緒頓時低落下來,沒了與陸緹鬥嘴的心思。司家是她心中的一道疤,不輕也不重,但橫亘在心頭,到底是個檻。
「我不是,不認識。」
陸緹連引子都留好了,只要司予給予肯定答覆,他便能順著與司珩相熟的話題繼續聊下去。結果被六個字堵了回去,又不得不找新的話題,「哎那什麼,咱們也算是熟識了,本少爺叫陸緹,小美人兒和大美人兒的芳名是?」
司予懶得答他,剛好走到一處小平台上,便往地上一坐,道:「我要歇歇。」
她是心情不好,蘇見淺卻誤以為她累了,便一邊幫她揉著小腿,一邊道:「方才我們遇上雪山仙障,雖是最低級的考驗,但我們還是僥倖才能逃脫。可這條路走到現在,一直沒遇到什麼考驗,姑娘運氣可真好。」
司予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華陽山,覺著山頂遠在天邊似的,走了這麼久,竟還沒走完一半的路程。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灰心。
她上華陽,是為了修華陽門赤陽峰的功法,來化解體內的炙熱靈氣。可即便進了華陽門,也不過只是個外門弟子。佛修和魔修的修為不能外露,她的道修修為頗為淺薄,不知要過多少年才能成為內門弟子,就算成為內門弟子,也不一定能成功上得赤陽峰。而炙熱靈氣每年發作一次,近些年發作得越來越兇險、越來越難捱,她的身體可還能撐到那時候?
好一個眾生皆苦。
從山上跳下去吧,跳下去了,就能從書中離開,回到原來的世界。做回自己不香嗎?她本該是萬眾矚目的C位,而不是隨波逐流的炮灰!
灰敗的內心突然燃起希冀,司予撥開路旁的枯枝與荊棘,向著山崖邊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手腕傳來鑽心劇痛。
「小孩兒你有病啊!玩什麼不好你玩自殺!!給老子停下!!!」
空見齜著一排沾了血的牙,扯著司予的臉頰大叫。
「給!老!子!醒!過!來!」
司予:……
像是午夜驚夢,她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焦慮散去,頭腦重又清明。
她發現自己正站在崖邊,與蘇見淺和陸緹隔了好遠的距離。低頭一看萬丈懸崖,一陣頭暈眼花。
好高!她這莫名其妙得來的恐高症果然還沒好。
空見張開嘴又要來咬,司予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懟了過去。
「謝邀,已醒。」她轉頭看著顯然也不太正常的蘇見淺和陸緹,奇道,「這也是華陽門的考驗嗎?」
普通考驗會引導她赴死?這怎麼看都像是魔修的手筆啊。聯想起推遲一年的開山門和叛徒杜明,司予總覺得華陽門這破事壓根沒結束。
「醒了?」空見「嗷嗚」一聲撲過來,肥肥短短的胳膊將司予的脖子緊緊一摟,「可嚇死老子了嗚嗚嗚你怎麼了?」
司予提溜起空見,瞧了瞧被咬出血的手腕:「倒也不用咬這麼狠……」
「不狠醒不來……」空見心有餘悸,從司予袖袋中翻出個帕子,小心翼翼地幫她包紮,「小孩兒,可嚇死老子了!你要是死了,老子可怎麼辦啊嗚嗚嗚!」
「那你就再次變成孤寡老人了。」司予rua了rua空見,安慰它,「乖了,迴風回鈴里去。」
「老子不!」空見再一次抱住了司予的脖子,「這華陽山也太邪門了!老子不放心!老子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老子可以勉為其難地裝一裝不會說話不會飛的蠢動物!」
它跟著司予回到蘇見淺和陸緹身邊,只見蘇見淺抱膝坐著,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哭得不能自已,幾度哽咽,想來是看見了什麼極度傷心之事。
而陸緹也不知在氣什麼,揮著長劍亂削一氣,花花草草枝枝丫丫被他削下來大半,削著削著又向著蘇見淺削來,若不是司予醒得及時,搞不好原書女主角真就被他一個男三號給削了。
司予忙施了個咒術喚醒二人。
陸緹剛削斷一棵樹,正愣怔著,就被斷掉的樹幹當頭砸趴下了。
「草!這考驗真絕了!」他揉著腦門從地上爬起來,一扭臉看見了司予腦袋上趴著的空見,大眼瞪小眼,「這什麼玩意兒?」
司予拉著蘇見淺站起身,剛要答話,便覺得腳下一陣震動,而後便是頭皮一緊。氣得她在空見腦袋上一拍:「別抓我頭髮。」
不止他們這條路,是整個山峰都在震動,就像是地底有什麼東西在試圖破土而出,但奇怪的是,全山脈也就只有這一座山峰在震動。
陸緹驚呆了:「華陽門不愧是華陽門,不就是招點外門弟子,玩這麼大?」
話音剛落,崇山峻岭中飛出一群御劍的華陽門子弟,足有上百人之多。他們穿著統一的華陽門制服,純白飄逸的衣衫被山風吹起,腳下仙劍蘊著各色光暈,各個長身玉立,仙風道骨,青山之中,仿若謫仙降世。
蘇見淺從未見過這般陣仗,驚嘆地吸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嚮往神色。
陸緹疑惑道:「不對啊,華陽門弟子集體跑來外峰,是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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