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悄悄將窗戶拉開一個小口子。
此時的房間裡,只有四夫人和夜縛靈兩個人,想來是四夫人屏退了僕從,這正好方便司予二人行事。
司予拉了拉顧塵光,小聲道:「哥哥,快,趁著現在。」
顧塵光的反應速度極快,口中默咒,一手掐訣,一手將兩張符篆快速拋出,準確無誤地貼上夜縛靈的腦門。
事出突然,四夫人又正焦頭爛額,待那兩張符篆變成數條密密紅色血絲,將整個夜縛靈牢牢捆縛在其中時,她才發現,可已為時已晚。
紅色血絲瞬間光芒暴漲,又瞬間消失不見。下一秒,司予只覺得自己仿佛驟然浸入一潭冰水之中,從頭到腳冷得徹骨。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在這種寒冷一閃即過,不過瞬息罷了。
司予明白,顧塵光已經成功將夜縛靈的主人由四夫人換成了她。
她正要命令夜縛靈瞬移到自己身邊,只見夜縛靈的身體一虛,竟轉瞬消失在房屋中。
而下一秒,家主怒氣沖沖地將房門踹開,怒吼道:「你們在做什麼?」
司予一邊甩給四夫人一個挑釁的笑,並在四夫人怨恨的眼神中,無聲地用口型道了聲「禍不單行哦。」
一邊拉著顧塵光迅速蹲下身子,在家主發現之前,沿著牆角偷偷往外溜。
身後,家主扯著嗓子的怒吼震天響,讓司予擔心會不會將房頂給掀了。
「用邪術殺了我兩名弟子,還在家裡窩藏野男人!你這個賤婦!惡毒心狠!不知廉恥!那個男人是誰!你把他藏哪了!」
四夫人哭哭啼啼地不知說了句什麼,司予也沒聽清,但只聽家主又罵道:「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你還敢狡辯?我打死你這個賤婦!」
接著便是「啪啪啪」一串耳光聲,清脆又響亮,乾脆利落,半晌沒停。
嘖嘖嘖,家暴現場?
司予覺著她這位便宜老爹可太渣了,下手也太狠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渣得她忍不住想鼓鼓掌,再道一句「加油,打得再響些!」
一扭臉看見顧塵光緊皺的眉頭,司予愣了一瞬。這少年不會是顧及親情,心中不忍吧?這麼白蓮的少年,到底將來是怎麼成為一代魔尊的啊喂!
她小小聲安慰他:「哥哥,你姨媽是修道之人,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倒也不會傷及性命,你不必憂心。」
顧塵光淡淡笑了笑,聲音輕輕的:「殺人償命,報應不爽,她心術不正,這是她應得的。……只是也不知為何,我心裡有些難過。」
少年膚色瑩白,五官俊朗,眼神清澈卻略帶淒楚,幾縷凌亂髮絲垂在鬢邊,在月光下瞧著,有種脆弱易碎的美感。
司予從沒見過這樣的顧塵光,舌頭竟一時打了結,半晌才道:「……我、我爹怎麼可以打女人呢?這樣可真不對。」
顧塵光:……
你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可跟你嘴裡說的不一樣。
二人溜了老遠,司予還能聽見身後四夫人越來越響的哭聲,和便宜渣爹暴跳如雷的怒吼。其間還摻雜著一個年輕女子的哭聲,一邊哭,一邊叫著爹娘,估摸著是來勸架的二姑娘。
雞飛狗跳,讓人歡喜。
四夫人的落鳳院外聚滿了聞訊趕來的吃瓜群眾,丫鬟們壓低了嗓音竊竊私語。
司予從後院出來後,支棱著耳朵聽了幾嘴。
「怎麼了這是?我沒聽錯吧?家主仿佛在打罵四夫人?」
「噓!讓我仔細聽聽!……家主說四夫人偷男人了……還害了兩名弟子……」
「兩名弟子?誰啊?昨天那兩個嗎?……其實我傍晚聽到的消息也這麼說。」
「我也聽到那消息了。嘖,本來以為四夫人就是主子架子大了點,沒想到心腸這麼惡毒,跟魔道妖人有什麼兩樣?」
「話說四夫人殺了那兩個小孩給誰續命呢?」
「肯定是二姑娘唄。二姑娘前幾日還病蔫蔫的,昨日突然就好了,這裡面肯定有鬼!」
「母女倆真是惡毒,咱們司家怎麼出了這種人?」
「二姑娘搞不好根本不是司家人哦。家主都說四夫人養野男人了,嘖嘖嘖,這水可深了哦。說不得說不得。」
聽起來成效還不錯嘛,司予心滿意足地走了。
順利收了心心念念的夜縛靈,還用四夫人的詭計反坑了四夫人一把,她只覺得神清氣爽,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哼著自編小曲兒,樂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哎?不對啊!我夜縛靈呢?」
小丫頭迷糊的樣子頗為可愛,顧塵光忍不住笑道:「應該在你身邊吧。夜縛靈換了新主人後,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將身體重新凝結成實體。在此之前,他應該都是像魂魄一般,漂浮在你周遭的。」
司予這才放下心來。
誰知顧塵光皺了皺眉,又道:「這個夜縛靈有些奇怪。我剛才為你們種下血誓之時,發現他似乎……」他頓了頓,像是不知該怎麼準確地描述出夜縛靈的存在狀態,「……是一個半死人。」
司予沒明白:「什麼叫半死人?」
「這個夜縛靈沒有生命跡象,三魂七魄卻一個不少。」顧塵光疑惑道,「正常的夜縛靈是一個活人,但這個夜縛靈卻已然不能算是活人了。可不是活人,卻也不是死人。總之狀態非常奇怪,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哦。」司予茫然地點了點頭,但也沒往心裡去,反正夜縛靈在她心中,本來也不算是什么正常活人,只要他的技能不打折扣,能夠好好地給她看家護院,這便夠了,管他是活人還是死人呢。
千恩萬謝之後,司予與顧塵光道別,回到芷蘭院中。
剛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便聽見了空見的尖叫聲,它像炸了毛的小炮彈一樣往房外沖,看見她之後,立刻撲了過來:「小孩兒,你做什麼去了?這個丑東西怎麼突然出現在房裡?老子正在吃東西呢,一扭臉兒對上這張醜臉,可嚇死老子了!」
司予一看,空見口中的丑東西竟是夜縛靈,他果然凝結出實體了。
她當即歡歡喜喜地小碎步跑過去:「叔叔,又見面咯,以後可要天天見面了。」她拍著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我做主人做得很好的,比四夫人好多了,不信你問空見……」她一愣,「……哦,你看不見它。」
夜縛靈:……
說真的,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這麼皮的小孩兒能比四夫人好到哪去?
算了,他們做死士的,跟誰不是跟,好歹小孩兒總比女人好哄些。
司予歡天喜地地把夜縛靈端到臥房外間的軟榻上:「喏,叔叔,以後這就是你的床鋪了,是不是比稻草床好一萬倍?」她洋洋得意,「都說了,我做主人做得極好呢!」
空見氣得螺旋尖叫:「那是老子的飯桌!老子的!飯!桌!你竟然給了這個醜男人?!讓他給老子爬!」
它氣得在屋裡「噠噠噠」地跑酷:「不行!你不許留下他!他太醜了!老子看著傷眼!老子的寶鐸被一個醜女占了,老子的飯桌還要被一個醜男占掉,你還讓不讓老子好好過安生日子了?啊?你這小孩兒懂不懂尊老愛幼?啊?你氣死老子算了!」
司予:……
二夫人做鬼做的是有些慘烈,說一句丑也不為過,但這夜縛靈到底哪丑了?鬍子拉碴的粗獷大叔,傻是傻了點,可只看臉還挺man的啊。
她好言好語地跟空見商量:「那我每天請你吃五十個荷葉糕呢?」
「不!」空見毫不讓步,「想用荷葉糕收買老子?老子是那樣的靈嗎?老子……」
司予加碼:「一百個?」
空見氣得暴跳如雷:「給老子爬!都說了老子不是那樣的靈了!你這是在侮辱老子!」
司予繼續加碼:「那……兩百個?」
空見:……
司予忍痛道:「三百個不能再多了。」
空見安靜下來,清了清嗓子,矜持道:「……也不是荷葉糕的事,主要還是老子大度,懂得體恤小輩,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司予rua一rua空見的小腦袋,笑眯眯道:「嗯,你最大度了,你是最會體恤小輩的前輩靈!」
她rua毛手法相當不錯,空見當即攤開圓鼓鼓的小肚皮讓她rua。
司予一邊rua空見,一邊看了眼軟塌上陷入酣睡的夜縛靈,心道,也是時候踩死四夫人了。
第二日,司予依舊起了個大早,照例修習了一會兒般若心法,便聽得外間傳來丁香的驚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何人快來人啊!」
嚇得司予一溜煙從床上翻下來。
媽耶!她竟然忘記外頭還有一盆夜縛靈了!
司予跑到丁香身邊,努力伸手跳高高,試圖去捂她的嘴:「姐姐,別叫別叫!」
突然被吵醒的夜縛靈:???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太不尊重人了!他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瞧了眼窗外的朝陽,他眯著眼提醒司予:「小孩兒,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啊?我可是見不得……」
話沒說完,也不知丁香想到了什麼,只見她驚恐地望了他一眼,又驚恐地望了司予一眼,而後彎腰把司予往懷中一抄,扭頭便往外跑。
夜縛靈:……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太不穩重了!他長得根本沒有那麼嚇人!
他倔強地默默將剩下幾個字說完「……陽光的。」
丁香直接把司予抱到了五夫人房中。
石蘭正伺候五夫人梳洗,見丁香抱著司予慌裡慌張的,忙問道:「怎麼了這是?三姑娘哪裡不舒服嗎?」
丁香放下司予,氣喘吁吁地揉著胸口,臉上神情驚懼不已:「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司予剛想插嘴說話,便聽得丁香又道:「咱們姑娘把一個男人給砍成兩半了!」
司予:???
她險些被口水給噎死。
這丁香咋這麼有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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