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婆子是個面黑髮福的,她當即換掉頤指氣使的模樣,擠出個諂媚的笑臉,對著九夫人點頭哈腰道:「九夫人,昨夜咱們幾個當真瞧見三姑娘去了那禁地,也是按照章程辦事,還請您高抬貴手,莫要為難小的們。」
司予當即噘了嘴,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黑臉婆子,奶凶奶凶地控訴道:「九夫人是心胸豁達的巾幗英雄,何時為難過家裡的下人?你這個婆子好壞,你為什麼要誣賴她!你可真是個大壞蛋!」
黑臉婆子:???
等等,這不就是一種常規話術麼?誰誣賴九夫人了?
九夫人:!!!
小甜豆不愧為她畢生知音!
她作為一位心胸豁達的巾幗英雄,已經默默在人群中藏匿許久了,深居簡出是她謙遜,可若不是遇見小甜豆,這天下竟無人能發覺她這顆明珠!嗚呼哀哉!這是她的悲哀,亦是天下的悲哀!
九夫人正心胸激盪地覺得這小孩兒沒白疼,便聽得小甜豆繼續抑揚頓挫道:「昨天晚上我根本就沒去過什麼禁地嘛。九夫人都告訴你們,我在陪她練戲了,你們不信我和我娘也就算了,可你們竟然連九夫人的話都不信。九夫人是巾幗英雄哎!九夫人這樣好的人!你們怎麼可以質疑她,對她不敬呢?你們真是大壞蛋!」
黑臉婆子:???
等等!話題什麼時候被引到這裡了!
五夫人那個怯懦的女人,怎麼就生養出這麼個擅於搬弄是非模糊重點的小孩兒呢?
九夫人:!!!
小甜豆說得對哎!這群婆子根本不是在為難芷蘭院,而是在質疑她,是在對她不敬!她們是在為難她啊!
九夫人當即怒火中燒,大罵道:「老娘嫁入司家十幾年,家主和夫人都沒質疑過我,你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老四那女人的幾條走狗,也敢跟老娘作對?誰給你們的臉!」
她一溜煙跳下院牆,招呼了金玉院的奴僕們,一轉眼就來了芷蘭院,怒氣沖沖地走到黑臉婆子跟前,揚手就甩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黑臉婆子眼冒金星,耳朵嗡嗡響。
黑臉婆子:……
今日出門是沒翻老黃曆嗎?她們就只是想抓個三姑娘,這九夫人瞎摻和個什麼勁兒呢?
九夫人和四夫人不一樣,九夫人娘家顯赫,頗受家主寵愛,在大夫人面前也極為得臉,這麼一尊菩薩,她可不敢得罪。
於是黑臉婆子勉勉強強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道:「九夫人,您誤會了,老婆子完全沒有對您不敬的意思。但……」她從懷中掏出兩朵頭花,惡毒地看向司予,「這是咱們昨夜撿到的,想來三姑娘應該認識。」
那是兩朵針線縫製的布花,用的是尋常的料子,看上去也有些舊了,手藝卻是極好。正是司予每日扎在兩隻小揪揪上的頭花。
九夫人才不管它什麼頭花不頭花,正要罵人,便見小甜豆奇道:「這是我的頭花哎!昨日我不小心掉進枯井裡,然後頭花就不見啦。是你們撿到的嗎?」她作勢伸手要去拿,還不忘甜甜地道謝,「謝謝你們。」
黑臉婆子將手一縮,冷笑道:「三姑娘,這可不是在什麼枯井裡撿到的,這是……」
司予不等她說完,便撅了噘嘴道:「你又要說是在禁地里撿到的咯?那可是我……咦?不對呀!」她眨了眨眼睛,奇道,「那你是去了禁地嗎?」
黑臉婆子一愣。
這、這發展態勢不太對吧?主人也沒告訴她遇見這種情況要怎麼說啊!
她一張臉憋得通紅,倒是旁邊的婆子絞盡腦汁想到了回話。
「三姑娘,這是咱們在禁地入口前撿到的。咱們哪敢去禁地啊。」
黑臉婆子也道:「正是如此!三姑娘若是沒去禁地,可敢跟咱們說說,昨晚在哪裡,又做了什麼?九夫人說在金玉院練戲,五夫人又說在芷蘭院休息,咱們也不知道該向家主回哪句。」
司予奶凶奶凶道:「你們都是大壞蛋!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說!哼!」她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扁了扁嘴,哭唧唧道,「我就是受傷了麼,我在我自己房間養傷,我娘一直守著我呢。後來,九夫人不放心我,就過來看我,她這麼好的人,見我疼得睡不著,就留下來陪我,還唱曲哄我開心,我覺得好聽,也就跟著學了幾句。我娘和九夫人這麼好的人,不許你們誣賴她們是騙子!」
九夫人先是一愣,而後滿意地點點頭,給了司予一個「毛毛可以,臨危不懼,頗有我的風範」的眼神。
司予:……
她收了收心神,繼續哽咽道:「我的頭花是掉在四夫人院子旁邊的枯井裡的,你們別想誣賴好人!」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香囊,「如果你們覺得九夫人和我娘都是大騙子,那我從枯井回來的路上,還遇見了一個好心的哥哥,這是他不小心落在我這的香囊,他也能幫我作證!」
幾個婆子哪能想到一個八歲的小丫頭這麼能說,邏輯在線,說辭還一套一套。
黑臉婆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三姑娘說的那位公子,姓甚名誰?」
司予先是一愣,而後囁嚅道:「……我、我忘記問他名字了。」
黑臉婆子嘲諷道:「三姑娘連證人都找不到,又是作得什麼證?」
芷蘭院裡正鬧作一團,忽然聽見院門口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
「我能為她作證!」
司予循聲一望,正是司珩。
他終於來了,勉強也算來得及時。
她當即笑出了兩朵梨渦,一邊歡呼著「哥哥」,一邊小碎步向他跑去。
誰知經過黑臉婆子身邊時,竟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伴著一聲驚呼,她跌倒在地,頓時摔出了淚花。
司予回頭,震驚地望著黑臉婆子,抖著唇道:「你……你……」
在場眾人各個變了臉色。
九夫人和五夫人一疊聲喊著「毛毛」「予兒」就跑過來,將司予拉起來抱進懷中。
司珩大力給了黑臉婆子兩個耳光,怒道:「你一個奴婢,敢對我司家小姐動手?你當真是活膩了?」
幾個婆子埋怨地看著黑臉婆子,心道,把三姑娘帶走,她們就能交差了,好端端的推人家做什麼?平白無故又惹出個事來!三公子在司家是出了名的囂張,也不知這事會不會牽連到自己頭上。
而黑臉婆子則一臉懵。
她做啥了?三姑娘咋就倒了?
她啥也沒做啊!三姑娘咋能倒呢!
她吐出滿嘴血和一顆牙,焦急道:「三姑娘,您說句話,老婆子沒推您啊。」
司予心道,喲,現在倒是會恭恭敬敬說「您」了。
五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九夫人氣得要活剜了黑臉婆子。
司予抱住九夫人的腰,仰起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道:「九夫人,不、不是她推的。」她恐懼地看了黑臉婆子一眼,又立刻移開視線,仿佛怕她報復一般,「是我一不小心,被風吹倒的……」
被風吹倒?這院子裡哪有什麼風?
司珩當即吩咐身旁的小廝:「把這欺侮主上的東西拉出去打五百棍,趕去莊子裡,別讓我再見到她!」
五百棍打下去,哪還有命活?
司予悄眼打量著呼天喊地被拉出去的黑臉婆子,心中暗笑道,是誰給你錯覺,覺得能與頂級綠茶抗衡?呵,幼稚。
司珩又道:「予兒昨夜未去禁地,我可以作證。誰若是有異議,便親自來與我說,別使喚條狗來我面前吠。」又指著其餘婆子道,「留一個給她主子遞消息,一百棍。其他人全部兩百棍。」
小小年紀,殺伐決斷,已然隱隱可見家主風範。
擅闖禁地,茲事體大,九夫人那種沒腦子的胡攪蠻纏無用,需得少家主坐鎮,才能將此事給掀過去。
司予醞釀好情緒,焦慮地跟司珩道:「哥哥,她們是司家的奴僕,你打了她們,萬一我爹打你怎麼辦啊?」
司珩一愣,才想起司予並不知道他便是她三哥。再一想到她小小年紀便不得爹爹寵愛,偏居一隅,缺衣少食,身處地獄,卻又偏生了個小太陽一樣的性子,明明是自己被下人欺負了,卻還第一時間關心他會不會被刁難。
這到底是什麼神仙妹妹?
他溫柔安撫道:「予兒,我便是你三哥。」
司予眼神一亮,因為眼眶中有淚的緣故,那雙漂亮眼睛亮得驚人。
「你是我三哥哥?」她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地一把抱住司珩的胳膊,「哇!你是我三哥哥哎!太好啦!」
昨夜太黑,司珩沒瞧見司予臉上帶著劃傷,現今一看,心中更是難過。一個小小男子漢,眼眶一熱,險些沒哭出來。
壓抑住內心激動的情緒,他立刻吩咐小廝去拿最好的傷藥。見她衣衫陳舊,又張羅著讓小廝去尋城裡最好的衣鋪掌柜來。再一瞧芷蘭院一貧如洗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叫嚷著要把他小庫房中所有的擺件都搬過來。
九夫人見司予待司珩這小子親近,心裡本就有點泛酸。如今一見司珩此舉,當即便叫自家丫鬟去隔壁再搬兩箱銀子來。
又沖五夫人氣道:「老五,你瞧瞧你,你養孩子養得這麼不精細。你若不會養孩子,就把毛毛抱來給我養。」
說完白了司珩一眼。
小甜豆由她罩著呢,司珩這小子是瞧不起誰?她今日便要告訴他,她才是這全天下對小甜豆最好的人!
司予:……
倒、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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